楚心将腰间玉佩扯下,抛在村长身边。
“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取的,没有的话……就当是送给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楚心听见耳畔响起触犯规则的提示音。
数分钟后,她感觉身体的僵硬感再度袭来。
和锈蚀的感觉不同,像是完全被操控一般,意识也在被渐渐抹去。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皱着眉缓慢闭上眼。
一道脚步声忽然在林中响起,阴测测的声音一并传来:
“昨天是我大意,被你们给得逞了,但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是副村长的声音。
楚心倏然睁开眼,在意识彻底被夺去的一瞬,望见了副村长贴到面前的狰狞脸庞。
*
陆岚笔直地躺在棺材里,双手规规矩矩叠放在腹部,漆黑眼眸注视着眼前的黑暗。
在刚刚,他已经收到楚心触犯规则的提示,并定下惩罚方式。
“嘭。”
轻轻的响动。
从刚才开始,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撞棺材,但那力道,连一点震动都带不起来,更不必说是把棺材敲开。
陆岚保持着大脑放空,并没有刻意去猜想外面的东西是什么。
那动静渐渐停了。
但很快,不同于此前的凌乱动静响起,各种东西被粗暴地砸在棺材上,还有杂草铺上面的簌簌声。
陆岚放空的视线渐渐焦距,眼里透出几分凌厉。
啪啪的火舌声卷在棺材上,他已经嗅见一丝焦味。
*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
杨天慈探出一颗脑袋,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安安静静的,没有围攻的诡异,没有各种叫嚣打斗声,更没有诱骗他出去的假队友声音……
他悄悄松下一口气,脸庞依旧是惊吓后的苍白,眼窝下是深深的青色。
推开门彻底走出来,沐浴着阳光,他才觉一身寒意渐渐驱散,整个人像是活过来。
……果然他还是很讨厌副本世界。
杨天慈回想起楚心始终波澜不惊的脸庞,也不知道她一个新人哪来的这种强大心理素质。
等找到她之后,不如请教一下该如何锻炼。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要这样一个没用的学生。
自我调侃般笑了一声,杨天慈收敛思绪,抬步向外走去。
拜师前的第一步,是要先找到她。
他直奔向副村长家,但跑到半路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房子里冒出来的烟。
那是……阿兰的家?
杨天慈脚步慢下来。
从昨天分开后,他就没有再看见过阿兰。
昨晚捕猎的村民中,也没有她的身影。
犹豫一瞬,他脚步一转,向那边跑去。
冒烟的是屋旁边的水缸。
杨天慈蹲在旁边轻敲:“有人在里面吗?”
“……咩。”
回应他的是虚弱羊叫。
羊?
杨天慈疑惑了一下,但想到昨天来送信的羊,他还是努力推开水缸,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咩。”
小羊可怜兮兮地靠在台阶上,仰头看着他。
蜿蜒向下的楼梯上,已经排了三四只羊。
因不够高,剩下的羊只能挤在下面烟雾里,在浓烟中低低地喘息。
他刚打开水缸,里面的羊就迫不及待地爬出,底下的羊仿佛也望见了求生的希望,一个个颤巍巍起身、彼此扶持着向外爬。
是意外失火吗?
念头刚出现,就被杨天慈给打消。
他闻到了麦杆和油的味道,还有——
杨天慈面色猛然一变。
他看着地窖里的浓烟,左右环顾一圈,见没有能用的水,索性抄起旁边的铲子刨土。
已经逃上来的羊看见,有精神的都过来一起帮忙。
他们的脚蹄随便刨一刨,都比杨天慈效率。
来不及道谢,杨天慈匆匆端起一盆土下去。
正中的棺材正沐浴在火中,上好的紫檀木被烧灼得噼啪作响。
“陆岚!”
杨天慈吼了一声。
棺材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他咬咬牙,将土泼上去,再度上去盛。
来回不知多少趟,总算是将那火给彻底灭了。
紫檀木已经烧得乌黑,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混合着腐朽味和烧焦味的气息弥漫在地窖,周围依旧是浓烟弥漫。
“咳咳……”
杨天慈掩住口鼻后退几步,冲棺材急声大喊:“陆岚!你是不是在里面!能听见我的声音就回答我!”
才刚灭火,棺材仍旧维持着高温,他根本没办法靠近。
一般人被这样闷着,只怕就算没死,也已经熟了吧……
但陆岚毕竟是高级诡异。
可长久的不回应,让杨天慈愈发焦虑和不安。
“你到底在不在!”
“昨晚你有没有见到楚心,她还好吗!”
最坏的情况,他们根本没见面,已经被锈蚀给夺去性命。
杨天慈用力咬住唇瓣,眼角有点泛红。
他很怕会是这样最糟的情况。
他不想一个人。
“咩。”
小羊用脑袋蹭了他一下,将那根铁铲丢在他脚下。
“咩。”
它示意棺材,努力踮着脚站起身,模仿陆岚的样子。
杨天慈怔怔看着它:“你是说……陆岚在里面?”
“咩!”
小羊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杨天慈的心倏然安定下来,眼里的迷茫和慌张也都散去。
擦擦眼角,他抓起地上的铁铲,向前走出两步。
灼烫的高温在阻止着他的靠近。
他停住脚步,用铁铲去翘棺材。
翘不动,那就改凿,企图破坏掉它。
也不知紫檀木里掺了什么,任他使出的吃奶的力气,也只砸出几道凹痕。
就如烈火灼烧了这么久,都只烧出了些坑洼痕迹。
杨天慈皱皱眉。
凭他的力气,没有办法破坏这棺材。
如果是楚心的怪力……
他丢下铁铲,立刻向外走去。
趴在院子里的羊们看着他走向门外,自觉地在水缸旁边围成了一圈,像是要代替他保护的意思。
“咩~”
听着身后的羊叫,杨天慈摆了一下手。
双眼轻弯的一瞬,余光里忽然掠过两抹白,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他退回几步,转过身,视线徐徐定格在院门口的两盏白灯笼上。
灯笼款式,和在副村长家门前的一模一样,而且也是用钉子固定的。
杨天慈记忆力一般,做不到过目不忘,他不确定其他村民家里是否有白灯笼,但至少这周围几家,只有阿兰家门口有。
他回想起拜堂后的清早,他和阿兰出门时,这里是几盏灯笼来着?
当时阿兰看见虫子,忽然尖叫跑远,他不得不追上去,根本没仔细看。
想到这里,他眸光晃动一瞬,上前去扯灯笼。
钉子很松,他轻轻一拽,就已经全部拽了出来。
再去扯另一盏,却装得很牢固。
杨天慈皱一下眉。
当初楚心询问村民时,村民强调村南门前挂着白色灯笼的是副村长家。
前天他们进入副村长家时,副村长时凭空出现的,屋子里的摆设也和外面的不一样。
这白色灯笼……
杨天慈眼里闪过一抹思索,视线遥遥望向村南。
几分钟后。
他赶到副村长家,将白灯笼给挂在院门口,随后迈着沉稳脚步进入屋子里。
窗台前的枯花,如那日般静静立在花盆里。
而在它的旁边,多了一张纸条。
新规则?
杨天慈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份清单,是上次副村长要求他们筹备的仪式前的那些东西。
他仔细扫过一圈,发现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找齐了,只剩下村北枯井。
将纸条放下,杨天慈看向那盆花。
那天在楚心和陆岚对这花动手后,副村长就出现了,他似乎很在意这花。
杨天慈将土给小心刨开,将花给挖出来捧在手心里,复原了当时的场面。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楚心什么忙,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是否还活着。
但与其这样跑过去添乱,不如尝试着引开副村长注意力。
只要没有副本的强制惩罚规则,他相信楚心一个人能应付所有情况。
“……还不出现吗?”
强忍着嗓音里的颤抖,他捧着花凶狠道:“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花踩碎!”
*
“……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花踩碎!”
故作威胁的声音缭绕在副村长耳边,让他不禁停下脚步。
“我数十个数字!”那声音在继续,“反正规则没有说不能破坏花,我也提前和你打过招呼了,你不出现,那就是你默认了可以毁掉这花,所以即便我毁掉这花,也不能算是「残次品」!”
话语里满满的求生欲和慌张,都快说不清楚话了。
但在这之后,他坚定地开始了倒数。
副村长恨得磨牙。
在倒数至“六”时,他不甘不愿地放下了抗在肩头的楚心,将她给绑在树上。
“臭小子坏我好事,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来好好‘惩罚’你。”
他咧着嘴狞笑一声,身影向后疾退,很快消失在林间。
“啪。”
在他离开的瞬间,楚心身上的绳子尽数断裂。
她目光空洞地扭动脑袋,找了方向迈出步伐,前去执行她的另一个惩罚。
*
“……二、一!”
杨天慈颤抖的嗓音微微破音,紧张到脸色发白。
屋子内什么人都没有出现。
是他的推测错了吗?
杨天慈望着掌心的枯花,手指微微抖动,在踩和不踩间陷入挣扎。
“呵。”
沙哑的嗤笑声忽然在身后响起,充满嘲弄:“你不是要毁掉这花吗,怎么,现在不敢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