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没想到身上的蛊毒发作如此快。

她不知道赤夜去了哪里，只知道此时的自己正奄奄一息，她盼着、等着他回来，直到他出现在自己床前的时候，阿浅才伸出了手。

终于自己的手指，心安的被他握在了他的手心，她感受着他的温度，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只是问道，“你吃饭了吗，饿了吧？”

阿浅每说一句话都要大喘气，她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桌子，赤夜才发现她为自己做了饭，眼圈当场就红了。

“快去吃。”阿浅有气无力道，“饺子要趁热吃。”

赤夜怕自己的眼泪被她发现，点头往桌子旁边凳子上坐了下去，是自己喜欢吃的饺子。

在没遇见她之前，他没吃过凡间的饺子，他听灰白说过，用活好的面包上馅子，然后放水里煮，他尝试做过，成了一锅奇怪的面馅分离。

他给阿浅形容过饺子的样子，阿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可怜有人连饺子都没吃过。

她去采了野菜，在山下等到天黑，才等到有人路过，换了两个鸡蛋，她回去把鸡蛋炒熟，拌了野菜。

赤夜的手没干过细活，想帮她弄饺子皮，擀了半天，饺子皮七扭八歪的，便趁她不注意，把瘪下去的饺子皮用手去拉，当即就扯断了，又怕她看出来，心虚地藏在自己凳子后面。

阿浅眼尖，问他藏什么呢，他不敢说话，直到被阿浅看到了，“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啊？”说着抬起了擀面杖。

赤夜吓得跑了出去，躲在门后偷看她，见她用手背把前额的头发往一边撩，觉得她好看极了。

赤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觉得她好看，以前只是顺眼，后来就挪不开眼睛了，直到见她不生气了，他才进屋坐好，她也不撵他。

赤夜是闲不住的，她不让自己碰面团，他便要和她一起包饺子，他缠着她要学，阿浅捏上一个他跟着捏，只是他的馅子总是放多了，然后捏不住，汤汁一个劲往外跑，或者饺子多了洞。

他会耍小聪明，偷小面团去补洞。

阿浅瞪了他一眼，他才放下饺子，又小心拿起一块皮，仅放了一点儿馅料。

“你放那么少怎么够吃。”阿浅好笑道，“你跟我学，要放这么多。”

赤夜很听话，脸因为面粉的缘故痒痒的，伸手去挠抹了一脸的粉渣，连鼻尖上也是，阿浅觉得他添乱，想要揍他，见他那么可爱又于心不忍，终于腾出一只手，帮他擦掉了面粉。

阿浅在对视上他眼睛的一瞬，又快速撇开了眼神道，“你看你包的，跟瘫倒的死老鼠一样。”

赤夜听到死老鼠，当场就委屈了，“我真的很认真在学！”然后他拿过阿浅的饺子看了看，有些泄气。

那会儿他和她还不熟，也不能亲热的喊浅浅，或撒娇，更不能像现在这样喊娘子，只能客客气气。

赤夜想到这里，喉咙哽住了，强迫咽下了饺子，他那么爱吃饺子，如今竟味同嚼蜡，他的泪掉在了碗里，“好吃，娘子做饺子最好吃了。”

“我教过你包饺子的，你以后想吃自己包。”阿浅说着话停顿了一会儿，赤夜闻声放下了碗，想跑出去大哭一场，可阿浅又接着说，“不许浪费，要吃完。”

赤夜会吃完，以后他要自己包饺子了，想到这他有些吃不下去，他用筷子翻了翻碗，竟看到了她包的猫耳朵。（馄饨）

赤夜的思绪被拉远了，那天她给自己做饺子，他不会捏那些褶子，便随意去捏，阿浅见状告诉他，她要给他包一个最特别的。

说是吃到的人就是运气最好的人，然后她将饺子的两边，往中间靠拢捏在了一起，饺子就变成圆形的了。

赤夜想多包两个，阿浅不愿拍开了他的手，“包多了就不特别了！”

赤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说这个叫猫耳朵，但是你是狗狗，以后这么包就叫狗耳朵。

赤夜不服气，什么狗耳朵难听死了，吃饭的时候，她把狗耳朵藏在了他的碗底，她说希望他的耳朵，不会经常听不见，吃了这个，他就是最幸运的人了。

如今，她还是像以往一样，把那个最特别的好运，留给了他。

阿浅见他闷头吃饭追问道，“你吃到了吗？”她问完又咳嗽了两声，赤夜把狗耳朵放在嘴里仔细咀嚼，眼泪流了一嘴，狗耳朵也变得咸咸的。

他放下碗站起来，冲过去扶在她身上，哭了个痛快。

“娘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还没有学会包饺子，我不会和面，不会擀皮更不会捏褶子，我最笨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阿浅摸着他的背，鼻腔一酸，她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饺子，可她还是认真的说，“面不要放那么多的水，馅子不能放太重的盐...咳咳咳...”直到她开始大口喘息。

“娘子，你别说了，我真的很怕很怕失去你，你说过我们会有孩子，会相守一生...”赤夜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哭到颤抖。

他松开了她，紧握着她的手，又听她道：“你叫赤夜，你是魔尊对吗？”

阿浅从没跟他谈论过这个，洞房他喝醉了酒，也没想过她什么都知道，赤夜紧张地点头。

“我喜欢的人他不叫土土，他叫赤夜，我此生喜欢的人他叫赤夜...”阿浅抚摸着他的脸，“不哭了，下辈子要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我就可以早一些喊你的名字了...”

赤夜哭到声嘶力竭，不哭他做不到，他甚至不知道做什么，他试着用自己的功法帮她运气，可她似乎更弱了。

赤夜红着眼睛，表情近乎疯魔。

“我死了会投胎吗？你能...找到我吗？好难过...我会忘了你...”阿浅的眼神开始放空，赤夜摇头又拼命地点头，他就是掀了冥府，荡平整个忘川也会找到她。

“你...”阿浅气若游丝，想说话也变得吃力，赤夜后悔自己跑去魔族，少了跟她相处的时光，他凑近了阿浅，“娘子我在听。”

“下次，你若遇见我，一定要马上...马上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想再错过了。”阿浅闭上了眼睛。

“娘子！”赤夜痛哭，他失去了自己的师父，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他一无所有了，他跑到桌子上，开始吃没吃完的饺子，拼了命往肚子里咽，边吃边说，“娘子说，不能放多了水，不能放多了盐...”

终于，只剩了一个饺子，赤夜舍不得吃，眼下他不知道，他的痛苦是她死了，还是他再也吃不上她的饺子了，他只是心口撕裂的疼。

果然吃狗耳朵会幸运，赤夜不会听不到了，他的功法体质全部回来了，他和她像是被生生割裂了，她体内属于他的一切都还给他了，以他最难接受的方式。

他想要干很多事，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记得娘子说饺子要吃完，他把饺子塞进了嘴里，一下、两下、三下...，他不知道自己嚼了多少下才咽下去。

他颓然起身，把床上的她抱了起来，他要把她埋葬了，可是埋在哪里呢？

师父说蛊毒解不了，可她死了，死了契约就终止了，不对，她是睡着了，赤夜把她放回了床上，他脱下鞋子躺在她身旁。

“娘子，我累了，可我不敢闭上眼睛，你能不能，能不能，呜呜...给我再讲讲你的曾经啊，啊？你累了不想讲了，那就睡吧，我陪着你。”

赤夜给她盖着被子，直到拉过被子蒙着头哭个不停，她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她说过她有亲人，那是她的遗憾，他要替她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