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新年,原梾没出过门,窝在家里画钟翊明交给他的画。原定的几幅画原梾不眠不休地早画完了,可他需要忙碌,于是将元时在边疆画的民间故事画也创作出来,他找了很多摹本和戍边地的资料查阅,根据当地的地形风貌和剧本创作了内容和故事,画完后编成册子寄给钟翊明,钟翊明收到后好一顿夸赞。
原梾把自己关屋里没日没夜地画画,徐英十分担心又无能为力,只能偷偷联系李星汉。这一天,她终于想到一个家里净水器滤芯该换的理由,把原梾打发出了门。
滤芯是去家电城买还是去超市买?原梾一头雾水,穿过文创街有个大型超市,他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已近晚,文创街整条街的街灯都已亮了起来,灯饰花样繁多争奇斗艳 ,满目繁华中有五六孩童嬉戏其间,街边小食茶饮档口飘来袅袅香气……
原梾久未出门,在这温暖人心的烟火气中放松下来,正发呆时,突然有人从后捂着他口鼻将他拖进了暗巷,他正准备当胸一脚踹过去,鼻尖传来了熟悉的味道。
昏暗中,萧行眼睛晶亮,狼似地盯着他,很快蛮横地掐着他的下颌发了狠地亲上来……
原梾被人从背后偷袭,还没从惊恐中回神,就被萧行长驱直入地亲吻亲得失了神。萧行对着朝思暮想的人又亲又咬,捏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道,恨不能掐死他。原梾呼吸困难,还空余的那只手用力推了几把无果,恍惚间感叹:此人的流氓劲以前都收着没展现出来啊!
良久,原梾快窒息时,萧行才放开他,离开时尤不解恨地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而后恶狠狠地一字一字道:“我不同意!”
原梾喘气未匀,嘴巴被咬出了血,隐隐泛着疼:“分手不需要你同意。”
萧行别着他手用了用力,原梾忍着没作声:“你说了不算。”
“你怎么知道我……你定位我?不对,我没拿那个手机。”
“老子能耐大着呢,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
“我什么,一个假期躲着谁也不见,分手也得循序渐进吧,你个狠心的王八蛋对着我手起刀落真潇洒啊。”
“放开我!”
“我不,有种你咬我。”
原梾没咬人,一脚踢他脚踝处,萧行痛叫一声立马松了手。原梾快步出暗巷,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行单脚蹦出来赶忙去追,开始硬的不行来软的,瘸着腿委屈巴巴地道:“我大冷天这么远跑来,就算朋友也得照顾一下吧。”
“我给你订酒店,明早回去吧。”
“你不是吧,我现在还饿着肚子,连顿饭也不请?”
“不请。”
背影冷漠,语气决绝,萧行气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迫使他转身,刚想发作,看到路灯下的人覆着柔和的光平静而淡漠,眼下熬出了淡淡的乌青,满是疲倦,又心疼又难过,他再次败下阵来柔声道:“我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原梾知道他不该心软,可第一次看到萧行这么卑微,良久他垂了目光道:“好吧。”
萧行无赖耍完,平静地面对原梾时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知道目前他改变不了什么,可不能就这么冷着,他怕一冷,原梾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他而去。两人行路默默,路过原重远以前的陶瓷店时,原梾看到新开了一家花店,橱窗里摆着一瓶非常有观赏性的龙柳,便带着萧行进去了。
“老板,橱窗的龙柳卖吗?”
老板正在给两位中年女子打包绿植,抬头笑道:“本来是我挑出来装饰用的,你要喜欢卖给你也行。”
原梾刚想道谢,听到那两位中年女子跟老板私语,虽然压低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他就是之前陶瓷店主的儿子,父子俩都是罪犯。”
老板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两人,收起笑脸保持涵养道:“不好意思,不卖。”
萧行:“你什么意思?”
原梾懒得与人争辩,拽着萧行出门:“走吧。”
两人刚到门口,再次听到背后涨了几个分贝的议论声:“长得人模狗样,全不干人事!”
“斯文败类!”
萧行忍无可忍,停了脚步转身怒道:“你再放个屁试试!”
“许你做不许人说?”
“关他妈你鸟蛋事!”
“杀人犯、强|奸犯,怎么还有脸活着。”
萧行一把甩开原梾的手,奔到橱窗前扒出柳枝,看上去要冲上去抽人,原梾赶忙上前拉人,萧行扔了柳枝,抱起花瓶就将水泼了过去:“泼脏水,谁他妈不会。”
两个女人朝两侧躲了一下,还是被泼了一身水,骂道:“王八羔子”,即刻围上来要抽萧行耳光,原梾快速将萧行挡到身后,巴掌结结实实抽到了他颈侧,他全然不理会快速抓住另一个女人摔落的胳膊大声道:“别动!他好男不跟女斗,我可不一样,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惹毛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不就进局子吗,我熟。”
两个女人看武力值悬殊没敢再动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原梾从钱包里取出100块拍到桌上,瞥了一眼老板道:“你店里至少有5个花瓶是我爸做的,要不要我给你指出来砸了?”
未等老板反应,原梾拉着萧行走了。
一路上萧行都有点小雀跃,原梾想甩开他的手,被他紧紧攥着还不时掐掐手心,没忍住低头笑了:“放开。”
萧行看着路灯下他细白的颈侧一排红印子,松手道:“疼吗?”
“疼,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人活一世,被人骂了不能还嘴,被人污蔑不能反击,因为一个疯子就连恋爱也不谈了,那活着还有什么劲?我他妈又不是圣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痛快别人?”
“那她打你你要还手吗?”
“是不能还手,我跑啊,我叫她打不着,我就要痛快痛快嘴。”
“幼稚。”
“是,我幼稚,我就死乞白赖了怎么着吧。”
“那你赖着吧,我走了。”
原梾刚转身,萧行伸腿一绊,原梾就结结实实摔进了他怀里:“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狗皮膏药。”
“……”原梾刚想挣扎着起身,萧行伸手进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原梾瞬间没了力气,跟着就被横着抱了起来。
有路过的人注目,原梾拿胳膊挡着脸:“我他妈服你了行吗,放我下来,丢人。”
“艳照都被爆过了,丢什么人?我现在觉得挺好,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老子的人。”
原梾反手勾着他脖子,双腿用力,只听“咚”的一声,两人抱着重重摔到了石板上。原梾当了肉垫,萧行又心疼又愤怒:“你他妈!摔哪了?”
“还玩吗?”
萧行真想咬死他啊,最终他在原梾平静无波的注视中再次败下阵来,起身委屈地走了:“你赢了。”
原梾听声音感觉他快哭了,自知自己过分心软道:“不是饿吗?”
“饱了,我他妈现在睡大街去。”
“那我回家了。”说完,原梾真的转身走了。
萧行瞬间气哭了:“原梾,我操你大爷!”
原梾第一次知道,自己对着心爱的人能有多狠,可这何尝不是在恃宠而骄?意识到这一点,他回到萧行身边,轻轻环抱住他道:“对不起,萧行。”
萧行没说话,紧紧搂着他。好一会儿,原梾推开他轻轻帮他擦掉眼泪,柔声问:“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鱼。”
“这个有点难,要不去星汉家?”
“不去。”
“跟我回家,我爸一定先打死你再打死我。”
“好吧,去李星汉那儿。”
只要一放假就变家庭煮夫的李老妈子夹道欢迎,热情欢迎。原梾将刚买的食材扔给他,没好气道:“你和英姨合伙把我骗出来,再给他通风报信是吗?”
“你躲着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躲着?”
李星然跳出来给原梾一个大大的熊抱:“是我跟英姨合谋的。”
才一年未见,李星然就有了点女大十八变的趋势,原梾夸道:“星然变漂亮了!”
“就是脑子毫无长进。”
李星然白了他哥一眼,转而仔细打量起萧行来:“萧行哥哥好帅啊,本人比视频里看着更帅。”
“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甩。”
李星然惊道:“啊,你也失恋啦,我哥说原梾哥哥也失恋了,你俩还真是难兄难弟。”
“……”
“原梾哥哥,虽然你失恋我不该幸灾乐祸,可我实在忍不住高兴怎么办?”
李星汉愁得直挠头:“滚去写作业。”
“哥,小心我把你难看的煮夫摸样拍给祎姐看。”
“你敢!”
原梾和李星汉厨房忙不到一小时,四菜一汤齐活。原梾的鱼做的汤浓味美,色泽淡黄,嫩白的鱼片上点缀着青绿的豌豆尖和几点红枸杞,画一般好看。鱼肉还是剔除鱼皮,入口即化,萧行心里有点小得意,虽然此人闹着要跟他分手,还是处处在意他,维护他。
李星然完全没有青春期爱美女孩的自觉,转瞬干掉了两碗鱼汤、3个虾饼,李星汉嫌弃道:“这么能吃为什么不长脑子?”
“哥,你怎么不反思你的猪食。”
“饿着你了是吗?”
“是,祎姐没看上原梾哥哥,看上你真是难以理解。”
原梾没什么食欲,抱着白饭象征性地送了几口:“星然有想好去哪里的大学吗?”
李星汉:“她五行缺数学,没救了。”
“原梾哥哥,我考不去江大,也考不上重点大学,我喜欢漫画,能跟着你学画画吗?”
原梾瞧着李星汉,没有回答。
“别搭理她,想一出是一出。”
“哥,我真的喜欢漫画,跟数字有关的学科我通通学不会,这样下去我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你让我假期跟着原梾哥哥学一段时间试试呗,我想考江介传媒大学动画专业,分数线不会太高,我也喜欢。”
李星汉看看原梾,又看看萧行,颇为难。
“那就学一学试试,手绘速写水墨我都能教。”原梾答得爽快,萧行未抬头,专注他碗里的鱼汤。
“你要喜欢,我怎么从没见你画过漫画?”
李星然火速跑回自己房间,拿着一本巨厚无比的数学习题集拍到李星汉面前:“谁说我没画。”
习题集里,李星然在大题的空白处画了许多临摹的动画形象,略生涩,孙悟空画成了山寨孙悟空,喜羊羊画成了邪魅羊羊,天线宝宝画成了ET外星人,唯独小黄人因为简单能画得正常些……
原梾忍着笑,生怕露出点什么打击李星然信心:“没关系,接受一点专业训练试试。”
李星汉无情嘲讽:“对不起,我没看出任何天赋。”
“我偷偷画的嘛。”
李星汉突然意识到什么,噌地站起来:“哎,哎,我才反应过来,数学习题集用来画画,这是你150分考50分的原因吗?”
李星然边嚼东西边安慰人:“哥,哥,别激动,你看你课也补了,班也报了,咱爸妈把数学细胞都给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少嬉皮笑脸的,数学什么时候及格什么时候再学。”
“哥,别生气,整天辅导我做题没气出个好歹来也是你身体素质好,你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说不定将来你孩子看的漫画是我画的。”
李星汉这一个寒假都在尽心尽力辅导李星然,虽然次次气得他天灵盖都快掀起来了,但他从来不忍苛责李星然,可他又无数次隐隐担忧她的未来,就这样即矛盾又纠结地看管着李星然不敢放松。
良久,他叹口气,内心再一次说服了自己:“行,你自己选的,将来可没后悔的机会。”
李星然收起玩笑:“哥,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学。”
原梾适时道:“星然,数学可以慢慢学,你不能讨厌它,这是你考50分的真正原因。”
李星然对上原梾就异常听话:“是,原梾哥哥,我争取及格。”
饭桌上插不上话的萧行,心里酸酸的:这他妈怎么这么像一家三口。
晚饭结束,原梾示意萧行:“你和星然,洗碗。”
“你俩就这么对待客人?”
李星汉附和:“我俩做饭,你俩洗碗,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