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场排队人山人海。
绵绵拉减虞去售票大厅附近的肯德基,可惜人也全坐满了。
不得已,只好花20分钟排了两个香辣炸鸡堡套餐,裹紧羽绒服,哈着白气,推开肯德基的门出来。
“去那儿,减老师,那儿人少!”
所幸白天太阳出来,雪停了,广场长椅子的雪冻成了冰,没人坐。
葫芦娃造型大冰雕威风凛凛挡着封口,绵绵变戏法一样从托特包里掏出一块毛毯、一个大军用保温水壶、一包压缩毛巾。
毛毯折三道,垫在屁股底下,两个人一起坐。
减虞的确有点饿了,安静啃炸鸡,白色千岛酱沾在嘴角,绵绵水壶里的水打湿压缩毛巾,展开给减虞擦。
减虞自然而然地接过来。
触摸到像块发糕一样冒着热气的毛巾时,他被烫了下。
不痛,很暖。
他的手指本身就冻麻木了,乍一接触热的东西,关节发胀发痒,有种被泡化了的错觉。
“咋啦?”绵绵鼻子冻得通红,“你不会想要我给你擦吧?”
减虞夺过毛巾:“你不应该干编辑,你适合干保姆。”
绵绵知道他的性子,并没感到恼火,而是很没形象地大啃一口汉堡,咕咕哝哝说:“我小时候去冰上玩,我妈就带这么多东西啊,我习惯了,你可别觉得我天生劳碌命,我能干的活多了去了,嘿嘿,等我攒够钱,我就买台属于自己的全画幅,去天山拍雪莲!”
减虞道:“天山没有雪莲。”
绵绵道:“哎,无所谓,啥都没有也没关系,我就是要多拍拍,多走走,然后呢,成为大摄影家,争取到给定安当御用摄影的机会,哈哈哈——”
减虞无语:“那还是你给白蕴当女朋友概率更大。”
“哪有啊!”绵绵认真反驳,“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白蕴孟擎的幸福才是我的幸福。”
即使待会极有可能再次见到孟白,绵绵还是忍不住操心叹气。
“孟擎又惹白蕴了,按长三短一的规律,下一场联合杯还不知道能不能和好呢。”
“长三短一是什么,摩斯密码?”
“不是,是白蕴的气性,他给人脸色看很明显的,只要在场上啊,孟擎带着球,白蕴伸手找他要球,那就是气性过了,不要,就没过,目前计算来看,他最长一次是三场联赛都没要,啧啧,傲娇。”
手中毛巾很快就凉了,绵绵啃住汉堡,两只手扯着毛巾,让减虞倒水加热。
减虞随口道:“临走前万阙找孟擎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绵绵:“唔唔唔唔——”满嘴鸡肉。
减虞直接抽走水淋淋的毛巾,这回真被烫着了,但他团成一团,攥在手心。
“没听见,他俩神神秘秘跑阳台去,我等好久都没出来,我怕你着急,只好走了。”
还好绵绵就算叹气也不忘塞汉堡,问题不大。
“话说,减老师,我总觉得今天这场游戏……有点怪怪的。”她说。
“哪里怪?”
减虞穿着皮鞋,脚脖子很冷,于是蹲下去用羽绒服下包抱住腿。
绵绵也干脆学他。
两个墩子。
“说不出哪里怪。”
“说不出就对了。”
“啊?”
减虞淡淡道:“啊什么啊,这种游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绵绵忙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快跟我说说!”
“那11幅画和物品,以及谁拿到,谁说什么,谁怎么做选择,你还记得不?”
“有点难,1个多小时呢,我哪记得住,我就知道我是小王子,嘿嘿。”
减虞蹲在那儿,跟她面对面。
近看,高挺眉骨连着又直又滑的鼻子,T字区尤其好看。
绵绵一边可耻地在心里把减虞跟白蕴做颜值比较,一边乖巧土豆脸等减虞解惑,而减虞却短短地笑了下。
“记不得就回去说吧,我有录音。”
“……”
“录音!”绵绵激动地抓住减虞手,“对哦,我都忘了,你有超神黑科技!”
“不想告到党中央就别这么一惊一乍。”减虞站起来。
“好好好我小声点。”
激动过后,绵绵又开始担心:“你,你不会要把万阙的事——”
假若减虞把录音卖给黄牛,万阙就真的再也爬不出泥沼了。
白蕴绝不想看到这一局面。
减虞瞥了一眼她,套上厚实保暖的羽绒服帽,拎起水桶一样的托特包背上。
“我没那么无聊,万阙的官司还不值钱。”
绵绵去抢包,但身高过于悬殊,再加上减虞有意耸高肩膀,她就只能一步一跳,嘿呦嘿呦,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减老师!你在入口等我!我去肯德基打开水!!”
绵绵的声音渐渐化成一道风。
天黑了,路灯洒下来,一片片白色的鱼鳞光。
减虞感觉手臂被人从后边狠狠撞了下。
他知道不会是绵绵,她不会这么没家教,于是目光冷冷地射过去。
一道高大魁梧的黑影占据了身侧。
就在他斜后方,气息很重,贴着他的肩膀跟后背,装熟装得跟要把他整个人抱住一般。
“呵呵,真巧,减大作家。”
方君正戴着毛线帽,凑近减虞的脸,笑着大喇喇呼出一口白雾。
他颧骨上都是冻出来的雪子,胡子拉碴,不知道去哪儿糟践了自己一番,整个的形象从神农架野人进化成天山野人。
减虞退后,想跟这个鲁莽且没文化的蠢汉划清界限,免得被他的智商病毒感染。
方君正见他躲,紧跟着逼近:“不是有工作?嗯?跟谁来约会?”
零下20度的冬至,入夜,方君正还穿着白天那套西服,领口大敞着。
唯一保暖措施是在西服外边套上那件老演员皮夹克。
减虞敛眉,将羽绒服的魔力粘按紧一些。
“跟你约。”他随口敷衍。
跟这种流氓胚子说过脑子的正经话是一种资源浪费。
方君正却“哼”道:“老子一般约的可不光是会。”
减虞顺着他说:“嗯,还可以约炮。”
方君正拧眉:“你怎么张口就是这,约习惯了?”
“呵呵,不然你还能约什么?”
“约点儿小买卖,不过,得看你值多少钱。”方君正顶着减虞肩膀,把他撞进了排队长龙。
减虞反过身来,先是眺望了下绵绵回来没有,然后才冷冷说道:“方大队长,我没空陪你玩。”
方君正:“没空?白天怎么有空?晚上怎么有空,到我就没空?”
减虞道:“是,对你这种谎话连篇的人,我永远没空。”
方君正:“我怎么谎话连篇?你跟老子说过几句话?”
“那我问你,你可得说真的了。”减虞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方君正讳莫如深地昂头扫了他一眼,施舍般抬了下眉毛:“问吧。”
减虞蓦地靠近,腹部宽松鼓起的羽绒服碰到方君正的皮夹克,瘪了下去。
他勾唇,笑意未达眼底,却迟迟不开口。
“你要问什么?”
减虞一把抓住他皮夹克下方的拉链,灵活地往上拉,虽然用身体挡住了,但寒风还是无孔不入灌进去。
方君正那粗黑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冰凉的手伸了进来,跟看上去一样的纤长柔韧,指尖带电,方君正都怀疑,这手是不是血肉做的,怎么会冰成这样。
是说薄情的人不容易捂热吗?
那股凉意就像一把锋利匕首,刃尖淬了毒,刺进皮夹克和没扣起来的西装,长了眼睛般钻进衬衫两颗扣子中间的眼,触到了方君正粗糙的小腹,在肚脐眼附近浅浅撩拨着。
一下一下,小腹随着粗重的呼吸收、放、收、放。
是有生命的。
腹肌跟年轻人不同,有点软,还有点肉,在被刺激到的那一刻迅速绷紧,线条就出来了。
减虞超强的空间想象能力得到了充分发挥。
往下,内裤边很宽,松紧勒着马甲线。
他还有闲情逸致丈量了一下方君正横腰的宽度,低眉走神。
方君正不自在地动了下,声音更粗了。
“干嘛,不就亲了你这张抹了砒霜的嘴一口,就不分场合对着老子发情?”
减虞将手在对方皮夹克上揩了一记,再用毛巾一点点擦拭指尖。
“……我只是想问你这个被人用废了的老东西,有没有23?”
眼尾一挑,无需解释,方君正秒懂了。
五指瓷白如玉,另一只手圈成环,裹着毛巾自指根往上缓缓撸动。
无比色情。
“看来只有它能说真话。”
减虞轻蔑笑着,把毛巾塞进对方西裤口袋。
“质检不合格,滚吧。”
说罢掰开方君正就走,岂料刚跨出一步,就一把被拽了回来!
羽绒服大帽子摩擦起了静电,吸住方君正的袖子,两人清楚听到像火花一样的滋啦滋啦声。
动静闹得太大,后面排队的人已经觉得奇怪了。
“撩完就跑,嗯?”
方君正强势按住减虞的肩胛骨,强壮的身子顶着他随人流往前走。
肩带也被牢牢抓住了,减虞挣扎不得,暗骂老东西的力气太大。
“撩你?”他冷静地说,“对不起,对我来说30岁以上半截身子入土,40岁该比烂透的香蕉还软,呃嗯——操!”
方君正惩罚性地在他腰后脊柱左边狠狠拧了一把!
这酸爽。
减虞双腿霎时软了下来,方君正瞅准时机搂住他的腰往上一提,外人看来还以为减虞赖在他怀里。
“滚开!”减虞骂了句脏话,手往袖子里缩,寒光冒头。
然而方君正早有防备。
他隔着软乎乎的羽绒服袖口折住减虞手腕,稍加扭动,指骨一按,减虞的手筋就不受控制变麻了。
“没搞错的话,过两年你也30了。”方君正说,“脾气这么烈,动不动就玩刀,怎么,着急赶在明年冬至之前入土?”
“你究竟想干什么!”
方君正低头,垂到他耳边吹了口气:“想知道我是神是鬼,对吗?”
“……”
“那就乖一点。”平淡中隐隐含着威胁和命令,“把录音笔给我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