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惬看着效果图，想起他那些精美的人设图，“所以你学画画就是要做手办？”
姜域解释道：“画画是老板要求我学的，我以前都是直接捏，不需要图纸。但是一些客人要效果图和原图，老板让我自己画。而且学会画画对我做手办也有好处，我就学了。”
容惬听他这样说，目光自然而然放到了桌上已经做好的头部上。
这是一个将近三厘米长的头部，已经绘制好了脸，眼睛即使半阖，也能看出来人物的焦点放在哪儿，挨近了看，还能看见瞳孔的发散线条，绘画精巧到丝毫。
“你现在要做什么？”容惬好奇问。
“身子和四肢。”
他正要继续做，想起不久前某人在微信上说的话，翻出手机，一边给他拍照一边道：“你等会儿要去哪？我帮你掩护。”
容惬一看他给他妈发照片，就知道他在执行暂时监督人的任务，不由得语气戏谑道：“看某人的推销能力够不够让我留下来了。”
姜域斜眼看他，“啧，帮你打掩护，还要费心留下你，这位客人，你的脸比我还大。”
容惬一本正经点点头，“我一惯会顺杆往上爬，是你给了我往上爬的机会。”
姜域忍俊不禁，笑着点头，“行，顾客至上，你有时间就等我做完今天的，没有时间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介绍。”
“不急，”容惬摇头，凑近了看，眼里都是专注和好奇，明显要久坐。
姜域收回目光，拿出粘土开始捏上半身，细腻软和的超轻粘土在他手里变幻出各种形态，再一一粘合在一起，色彩逐渐丰富，人物慢慢完善。
容惬凝目去看，发现粘合处看不出一丝痕迹，自然的像根本不是分开组装。
做手办是一个细致活，讲究慢工出细活，最需要耐心，有时并不是没有技术，只是缺乏了静心和坚持。
很神奇。
容惬看着专注于手中人物的姜域，这个人明明性格躁动，叛逆因子活跃，常常坐不住，最爱逗弄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那种耐得下心来做细致活的人。
偏偏他又做得来。
容惬看了看手机时间，他已经看了一个半小时了，现在也只是捏完头发和衣服局部。
姜域一沉浸在制作中就忘了身边还有人，再加上观众太安静，甚至安静到有点乖，像是把自己看作是背景板，不轻易打扰别人，于是两人一个安静看着，一个沉迷自己的世界。
姜域余光注意到容惬的动作，顿时想起某人已经被他晾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心下有些懊恼。
容惬看他停下了，疑惑道：“怎么了？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姜域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放下了手里的活，对容惬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还好，我挺感兴趣。”容惬倒不在意，甚至还想叫他继续。
姜域见他兴趣盎然，侧身面向他笑道：“要不要试试？”
话落就站起来，翻出新的超轻粘土，讲解道：“新手先做Q版，容易上手。你有喜欢的二次元角色吗？动漫漫画都行，我给你找出来对着做。”
他把未完的手办放到一边，拿出常用粘土，没有听到回答。
姜域看过去，见他在思索，“如果没有，我这里有图纸，你随便找一张喜欢的，练练手。”
“你画的？”一听有现成的，容惬立即放过自己，不再苦心想一个。
他不追二次元，看过的纸片人很少，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对那些角色印象不深，实在想不起一个。
姜域握着鼠标调出以前练习的图纸，“以前的，那时还没学会画画，都是老板工作室的。”
“那你画过Q版小人吗？”容惬支着下巴，眼睛看着电脑上的手稿。
“那是肯定的，有一些客人就喜欢这种类型，自己拿原图找过来，要求定制。有时候同样一个人物，只是换了一套衣服，换个背景，他们都乐意花钱。”
容惬目光转向他，眼睛里微光闪动，“我想看你画的小人。”
他看着姜域打开一个软件，打开了里面的相册，整整齐齐的，一张张色彩饱满，姿态各异的Q版小人画像就展现在眼前。
“我可以在里面选吗？”容惬接过鼠标。
姜域耸了耸肩，“你不介意的话。”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容惬划到一张搞怪画。里面的小人是个火柴人身材，吐着舌头，眼睛转圈圈，旁边配文：又水了一张。
见容惬停在这一张画上不动，唇角有些勾起，姜域颇有些尴尬，咳了一声，着重解释道：“我早期作品有些不着调，谅解谅解。”
“嗯，”容惬忍笑点点头，一副善解人意的老好人样子，“是有些不着调，不过很有创作想法，我看了都想上手画一张。”
他板正着脸说完，在姜域的注视下，没有几秒，一本正经的脸陡然破功，大笑出声，“哈哈哈，姜域，你还有这么有童心的时候啊！”
“你还不如说我幼稚。”姜域捂脸无奈道。
容惬打了个响指，笑眯着眼道：“正解！”
“你还有没有？我还想看。”容惬越发兴致勃勃，相比于看那些比例完好，脸型精致的二次元娃娃，他更喜欢这种搞怪的，特别是姜域平时看着虽然懒懒散散，好歹也是个正经人。
谁能想到背地里是个喜欢画搞怪小人以次充公，还热衷配文的。
突然来这么一出，反差感十足。
就像个在语文课本上画杜甫开摩托车的小学生。
“看什么，看我脑洞开得大不大。”姜域没好气道。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翻出了另一个相册。
以前练习的时候，老板规定了练习量，有时候他画得心烦，放空自己，潦草几笔画出一副简笔画，还随手配上文字，全部被老板驳回了。
到后面，他的画技上去了，一心烦还是习惯画简笔画，但是老板那个糟心的，要他一笔一笔完善，要求至少像个人，最终报应还是回到了身上。
到后面，他几乎不怎么画了，一画必被老板加工。
然后，他开始画像个人的搞怪画了。
对搞怪画的爱矢志不渝。
容惬盯着姜域的动作，随着鼠标一点，一副神奇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这里既有背着手巡视军训的小屁孩，也有翘起姥爷腿背靠大红倚的泰迪狗狗，剥了皮的柑橘中间插根白蜡烛的独特蛋糕，以及火柴人猛掐住另一个火柴人脖子，往嘴里狂塞电视剧的“快吃我安利！”，最后还有一个虚假的“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红包，点进去就是一个“手慢了，红包派完了”。
让容惬一直来回翻看不停的是一个简单动画。
里面两只小黑猫在打架，打得昏天黑地，上下翻飞，下一秒动作整齐一跃而起，靠两只后腿站立，当场跳起了探戈，一边跳一边“深情对视”，表面情深款款，背地里却搞伺机偷袭。
虽然简单，但是小黑猫的表情细致入微，变化自然，转场丝滑，让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容惬一边看一边拍姜域，眼神微亮，“哎哎，姜域，这个能发给我吗？”
“可以。”姜域把鼠标拿过来，导出图片，“发你了。”
容惬点开手机保存，他截了一个图，指着其中一个前爪耷拉在胸前的探戈黑猫说：“我想做这个，这个动作好玩。”
姜域扫了一眼，脑海里分析出支撑点和连接点，把黑猫的区域结构划分好后点了点头，“行，我给你拿粘土。”
容惬在他身后坐着，脸上兴趣盎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姜域，你会不会做美国西部牛仔的衣服和帽子？搭配上去怎么样？”
姜域失笑，“你以为我什么都会？”
容惬环顾一周，看摆架上是各种类型各色各异的粘土手办，理所当然地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对！”
听到这话，姜域扬眉，拿着几种颜色的超轻粘土走过去，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就冲你这声对，不会我也得会。”
容惬拍开他的手，杵了一下他的腰，“到底会不会？”
“基本操作，带躺赢那种。”
他一句话，容惬就知道，这人不仅会，还是个中老手，满意地直点头。
姜域整理出空间，推开鼠标时按到了左键，点开了另一个相册，一打开，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急次火燎地要关闭，不想被人看到。
但是迟了，容惬已经从后面探出头来了，视线一触及画面，眼睛立即亮了起来，连忙又凑近了一点，“别关别关，再让我看看。”
“看什么，你什么都没看到。”姜域正经着一张脸，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头扭了过去。
容惬眼神还钉在电脑屏幕上，顽强抵抗着恶势力，“我看到了，你脸上好大一朵腮红。”
姜域：“……”
童言无忌，莫要生气。
趁着姜域放松警惕的时候，容惬挣脱开他的手，凭着印象再一次点开了那个相册，看着上面的小人，肩膀抖动了一下。
他偏转头，扶着下巴，掩住口鼻，也掩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笑，闷闷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清清喉咙道：“画得很好，真挺好的，就……很有想法……”
姜域不发一言，眼神幽幽地看着他，好像在说：装，你再给我装。
容惬一脸正色，表情真挚，无比正直，坦坦荡荡回视。
两人沉默对视着。
一秒、
二秒、
三……
“噗哈哈哈哈——对不起，“容惬笑喷，“我现在一看你这张脸就想加个大腮红，太喜感了！”
乍一眼看到那幅画，Q版的姜域叉着手搭在胸前，下巴抬起，眼神向下，表情傲娇，配文“姜同学表示并不想理你。”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容惬笑到崩人设。
那个Q版姜域不仅表情傲娇，圆乎乎的脸上还画了两朵大腮红，用的还不是淡淡的粉红色，而是那种特喜庆，节日里才会用到的艳红色大腮红，只有小孩子才有勇气大胆尝试。
虽然画上的姜域颜值在线，但是那种拽凶拽凶的小表情，搭上一个无比喜庆的大腮红，无论怎么拽，都很出戏。
就像一个傲娇的小豹子被迫穿上小草裙跳舞。
容惬逗弄道：“姜同学，你想不想理我。”
他笑得开怀，声音里满含笑意，还有幸灾乐祸。
姜域实在无法放任容惬如此落井下石，忍不住道：“我有个灵感，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话里满是威胁。
容惬连连摇头，疯狂拒绝，“不了不了，无福消受，姜同学，您一人开心就好。”
这时候，能怂就怂，场子可以回头找，乐子不能在他身上有。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什么关系，当然是我有一口饭，就少不了你一个盘子刷。这种给人快乐的事，有福同享才是正道。”
说着，姜域作势就要拿出画板开始他的奇思妙想。
“别——”容惬一把拦住他，抱住他的手利落认怂：“我错了，我不该取笑你，不该笑得这么大声。一点都不好笑，真的，多可爱。又可爱又好看，真的——”
容惬连连夸赞，极力赞美这画作，企图把它捧得只应天上有，来以此表达他对他此刻的行为有多怂。
姜域看他几秒，最后还是放过了他，没好气道：“不许说出去，不然，我的画板饶不了你。”
容惬连连点头，“是是是，谢谢姜同学的宽宏大量。”
其实，他确实不想说出去，还想把它要过来，这么好玩的东西，当然要私藏。
只是，他明白，只要他一提出口，收到的一定是拒绝。
或许……
容惬想到什么，眼神又亮了一下，跟着一笑，心里蠢蠢欲动，马上就想付诸行动，但一想到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他就按耐住了。
两人重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