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私自脱离队伍偷偷跑出去一点也不大胆,一点也不酷,这不是大胆,这是自私,大胆是什么呢?
是敢为天下不为而为之,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虽九死其犹未悔,是敢为人先又敢作敢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视死忽如归,马革裹尸还。
姜域和容惬虽然年少,却不是自私鲁莽的人,也没有把自己的麻烦转嫁给别人的习惯,更不是肆意妄为给别人添乱的人。
就算真的付诸行动了,他们也会妥善处理后顾之忧,然后尽情享受。
经过刚刚一通闹,两人安分下来。
容惬看似专心看电影,其实耳朵时刻听着身旁的风吹草动。
大概五分钟过去,容惬没有听到动静,忍不住看过去,才发现姜域半靠在床头,眼睛闭着,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房间并没有开灯,此刻唯一的光源就是电视。
柔和的光线照射下,安静睡着的姜域没有了清醒时的扎手,也不会说出让他心跳失衡的话。
渐渐地,容惬发现姜域脸颊发红,似乎是被子裹得太紧了,他就想拉一拉被子。
靠近时闻到姜域呼出来的淡淡酒气,若有若无,勾着人细闻。
甜,湿,热。
他失神再靠近。
即将碰上的最后一刻,电视陡然发出剧烈的声音,容惬瞬间回神,意识到做了什么,他猛然拉开距离,猝然看向电视。
电影的主人公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掀桌砸门,闹得一地狼藉。
容惬缓了一会儿,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煞白的脸色却怎么也回不了温。
他拿过遥控器调小音量,颓然坐着,电影画面明明暗暗,他却再也看不下去,后知后觉的懊悔和挣扎在脑海浮现。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狠狠骂了自己几句,越想越烦,揪着头发一通乱揉,握拳锤了两下头顶,无数次提醒要注意分寸。
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容惬看过去,是姜域手机微信的消息。
他无意偷窥别人隐私,眼神却好到出奇,一眼看清来信的人。
容惬妈妈:姜同学,研学玩得开心吗?容惬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他们玩了一天,期间容惬没有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也没有发过一则消息。
容惬懊恼更甚,拿过自己的手机发信息。
R:妈,我没事,今天玩得很开心,忘记和您说了。
舒女士等到晚上还不见儿子消息,按耐不住给姜域发了消息。没想到秒回,她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惊讶。
她回:玩得开心就好,你们今天玩了什么啊?
R:很多,说不完。
今天确实玩了很多项目,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他发了几张合照。
照片里容惬和姜域勾肩搭背,笑得见牙不见眼,身后一群人对着镜头,笑着比剪刀手。
再身后是绚烂无比的打铁花,一朵连着一朵,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温暖,明亮,没有阴霾。
好像从前。
舒女士鼻头一酸,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抬起头把眼泪收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字:真好看,还有吗?
R:有。
容惬把今天的照片都发了过去,照片里姜域神采飞扬,现实里姜域安静沉睡,有种不真实感。
他突然生出叫醒姜域的欲望,很想上手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真是疯了。
他喉结滚动一下,强行忍下这突如其来的欲望,把这没有缘由的渴望归结于困了。
R:妈,你慢慢看,我要睡了。
舒女士回得很快:好,早点睡。
回完后,她跑下床去书房给容爸分享照片。
容惬放好手机,打算扶姜域躺下,凑近一看,发现姜域脸颊的酡红越来越明显了,渐渐地,还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
他脑海中立刻想起过敏的症状,脸色微变,马上叫醒姜域。
“姜域,醒醒,你好像过敏了。”
下一刻,房间里“啪”地一声,光明大开。
姜域半梦半醒间听到容惬焦急的声音,人还没醒,大片强光就强横地闯进视野,他皱起眉头,抬手横挡在眼前。
容惬拉他起来,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让我看看,难受吗?呼吸得上来吗?”
姜域还有点懵,拉下他的手,“我没事,怎么了?”
容惬有些无奈,“你酒精过敏了知不知道?”
“过敏?”姜域摸了摸发热的脸,后背也热,却没有汗。
“你的脸都红了,痒吗?”容惬担心地问。
姜域摇头,“不痒,就是热。”
“要去医院吗?”容惬难掩担忧,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下床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喝点水。”
“不用,没喝多少酒。”姜域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又打了个哈欠。
“先别睡,晕了我不知道。”容惬坐在他对面。
“困。”姜域困到闭上眼,没有什么精神。
“等脸红没了再睡,快喝水。”容惬催促道。
姜域又喝了几口,皱眉吐槽,“没有味道,难喝。”
喝多了嘴巴涩涩的,喝不下去。
容惬下床翻背包,掏出几颗奶糖,“给,吃完了记得刷牙。”
姜域拆开包装,把奶糖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容妈,你看我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惨遭暴拳。
容惬捏着拳头,额上青筋跳了跳,阴恻恻的,“闭嘴,谁要当你妈。”
姜域贱兮兮又喊了一次,“容妈,我想看电影。”
容惬捏紧了拳头,在心里一次次告诫自己,善待病人,憋着一股气让开。
赶巧的是,电影正好播到主人公脖子以下的激.情.戏。
水声.暧.昧不清,体.液.相融,迷.离目光勾.缠,情.意流转在两扇眼睫后,动作越发激.烈,迸溅的情绪如火焰般四散,气氛渐趋灼热。
“哟,”姜域松了松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赶上好时候了。”
他看得起劲,没注意到容惬身子一僵,动作慌乱垂下眼眸,眼睫毛抖动的厉害,第一反应看向姜域,转到一半硬生生停下。
一滴汗悄然无声地滑落,容惬僵硬地把视线移回来,也不敢看动作大胆的屏幕,眼帘颤了颤,垂下了。
他心里有鬼,不能坦然直视。
两位主人公吻戏过后,接着是一段空镜,拍的是夜里独自盛放的紫玉兰,没有台词没有打光,只有幽幽的清冷月光斜射,像千万条银丝倾洒,温柔的散落在玉兰花上,层层落满,花瓣浸满了月华。
倏忽一阵微风吹过,紫玉兰和花枝一齐摇曳,似乎把香气从画面中摇晃了出来,然后画面虚化,渐渐变作波纹的样子。
下一个镜头流畅衔接湖泊下小雨的画面,一圈圈涟漪摇荡出来,色调昏暗却不阴沉,甚至有些清冷,恍如雨后清新的色调。
再回到紫玉兰的画面,是娇嫩的紫玉兰缀满了水珠,轻轻搭上半开的窗棂。
窗户里面的主人公正准备起床。
几个镜头隐晦地表达了一场互动片。
姜域评价:“好文艺。”
他又打了个哈欠,下床刷牙。
听到浴室传来刷牙声,容惬身体缓缓放松,心里的不自在却怎么也消不下去,越想越害臊,不知想到什么,猛然把被子罩到头,倒在床上。
那点和某人一起看亲密戏的难为情蔓延到全身,脑子和脸都是热的。
独自消化的时间里,姜域出来了,看到卷成一个蚕蛹的人,拍拍他的被子,“刷牙睡觉。”
容惬猛地把被子拉开,颇有点凶神恶煞,细看却是虚张声势,“你脸不红了?”
“看。”姜域把脸送到他面前,怕他看不清楚,还左右展示了一番。
于是,他放大的五官和脸上的水珠一齐映入容惬眼帘,连同那氲湿的双睫和不设防备的亲近。
直面浓颜暴击,容惬被强控两秒,目光瞬间失神,差点被蛊得走不动道,慌乱地看了两眼就移开视线,同手同脚走进浴室。
“看,看见了,白回来了。”
姜域躺回床上拉好被子,惬意地呈大字型平躺,全身都是舒坦的,听到浴室里容惬问,“姜域,有空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姜域懒洋洋的应了,“好。”
浴室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容惬镇定的声音响起,“我陪你去?”
姜域没听出这是疑问句,漫不经心回道:“好。”
他没拒绝。
容惬站在镜子前面,明明没有感受到嘴角上扬,也没有刻意控制,在镜子里面人却是笑着的。
他压了压嘴角,没能压下去,正在高兴的时候,脑海突然闪过一幅血红的画面,少女匍卧在地上,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涌出来,很快就蔓延到脚下。
周围很多人,很吵,尖利的声音如同触手钻进耳膜,直冲心脏而去。
一捏——
一瞬间,整个世界失去声音,心中刺耳的嘈杂却突然放大。
就像一个自动灌水的气球,排不出去,却有水不断涌出来挤压薄薄的内壁,压力到了濒临爆炸的临界点。
他神经质地全身痉挛了一下,脸色一下子白了,无法忍受地捂着心脏缓缓滑落,额头冷汗直流,耳朵只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一声。
咚——咚——咚——
好像沉闷的雷,越来越震,突然炸在耳边。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耳边的潮水渐渐退去,他恍惚间听见姜域带着倦意的声音。
“半斤,你还看电影吗?不看我关了。”
“你好了没,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想着明天肯定起不来,拿过手机问了一声,“闹钟定几点?”
浴室里没有回话,姜域轻啧,音量大了一点,“六点半可以吗?容半斤说话。”
好半晌,浴室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好”。
浴室外没声音了,似乎得到回答,姜域就安静下来准备睡觉了。
容惬呼出一口浊气,剧烈的心悸似乎只是错觉,他扶着洗漱台缓慢站起来。
镜子照出他的模样,面色发白,神情萎靡,半死不活。
他动作僵硬地往脸上泼了一把水,好一会儿才拿出电动牙刷慢慢刷着,心里曾经翻涌的泡泡如同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他双眼无神,自嘲的笑浮现在灰暗的脸上。
“半斤?”
他蓦然转头,对上姜域探出的目光。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容惬直勾勾看着他,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情绪,愣愣地摇摇头。
姜域看他嘴巴上都是白色的泡沫,人也呆呆的,有些好笑道:“傻了?”
容惬还是怔愣的模样,听见姜域说“别发呆了,快刷吧”,他反应慢半拍的点点头,姜域已经走了。
他一急,动作飞快地刷牙漱口,牙刷一丢,穿着拖鞋奔回床上,正面朝下重重扑在姜域身上,一把抱住。
抱住了还不算,还要把头埋在他被子里狠狠吸一口,然后又不动了。
姜域被压得闷哼一声,正要抱怨,抬头看见容惬趴在他身上,人没动,脚却快活地晃了两下。
他不由发笑,任由他趴在身上,轻轻抬脚撞了撞他,“又开心了?”
这次两只脚都晃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容惬才从姜域身上翻下去,卷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姜域。
姜域逗他,“干什么这么开心?”
容惬卷着被子蛄蛹蛄蛹挨近他,嘴巴贴近他的耳朵。
姜域微微低头,准备细听他的好事。
却不料容惬做足了认真的姿态,声音却轻得好似怕惊飞一只蝴蝶:
“睡觉。”
然后伸手关了灯,房间瞬间暗下来。
光明进入黑暗的时刻,姜域眼前抚下一只手。
他下意识闭眼,感觉到炽热的掌心掠过睫毛,燕尾点水般轻轻拨弄,然后悬停在眼睛上方。
“你这……”
他正要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却感受到气氛过于安静和温柔,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