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察觉到的事情，现在更为紧要的是把祝年朝救下来。

那股不适感终于退去，万柔从地上爬起来，和祝霜一人一只手终于把李长陵压到地上。

正在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先问哪些问题时，却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侍卫！先躲起来。”祝年朝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把拎着李长陵后襟把人拖到了池塘边，又直接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他又施了个匿踪术，消除自己的身形后就死死压着李长陵本能挣扎着要浮出来的脑袋，“我压着他，你们找地方把那位姑娘藏起来。”

时间紧任务重，万柔和祝霜草草扫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最后还是将目光移向池塘。

祝霜当机立断一掌将那位世家小姐劈晕，施了个匿踪术便抱着人也下水了，万柔见状，也“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几人屏气沉入水下，万柔从身上拿出块手帕堵住了那小姐的口鼻，防止对方无意识情况下溺水，祝霜见李长陵还在本能挣扎着向上扑腾，便一把抓住对方的小腿，直接把人拉到了水底。

感受到手底下的阻力消失，耳边传来一道无声文：“师……兄，你也进水。”

侍卫脚步声越来越近，祝年朝面色复杂，但当下情况容不得他多加考虑，无声文传来后，他只是几不可察的顿了下，随即也入了水。

五人前脚刚在水底藏好，后脚几个侍卫便匆匆赶到。

“贵人举报，彻查此处！”为首那人声音不大，语气非常严肃。

声音透过水层传到五人耳中时，已经沉闷地听不清多少词句了。

祝霜和万柔在祝年朝跳入水中时便凝聚精神力，加强了自己的感知，之前察觉到的事情果然没错——戏晴师姐是男人……不，现在应该叫师兄才对。

如若叫祝年朝得知这二人的想法，脸上想必会更加精彩，翻车掉马是真，可只掉了一半去祸害别人声誉，倒还不如让他全掉光了呢。

侍卫在地上全盘搜查，可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为首那人挠了挠头，低声喃喃着：“不对啊，贵妃明明说过要赐我一次机会，将这里纠缠的男女抓住，我必能升迁……可人又去哪了？”

躲在一旁用技能卡开了隐身状态的齐瑰若有所思。

这宫中的贵妃只有一位，预定好的纠缠男女是李长陵和那位小姐，可那位宁贵妃又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要害李长陵？文本中没写过这两人或者他们背后的家族之间有什么纠葛啊？

就算将关系延展开，宁贵妃手下的五皇子也和李长陵没什么过往，按时间来说，他俩应该刚认识才对。

但宁贵妃和五皇子原焕之间却有些值得说道的地方。

原焕其人，纯恨战神，高端绿茶玩家。

恨宁贵妃恨皇宫恨皇帝恨国家恨世界。能恨的全在恨，没恨的就是还没见到过，这整个世界里能免于他恨的只有两人：一是他的生母，二是万柔。

生母一是由于血脉加持，二是还没来得及给原焕留下什么具体印象就早早离去了，简单来说就是早死。

因此在原焕心中，那位生母就是个温柔白月光形象，不管其本人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反正原焕现在只认他心里那一套。

万柔则是占了这个温柔白月光形象的便宜，加之她是被皇帝强硬带回皇宫的，原焕这个有着敏感心的孩子竟对其产生了股同病相怜之感。又因为万柔长得漂亮，气质也出尘，到最后不管其本人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反正原焕只认他心里那一套了。

这也是后来原焕是四人中最喜欢万柔的那人的原因。

看到的是自己心目中的万柔，还能不喜欢？

但宁贵妃对原焕想必也不怎么样，不然在原焕长大后，他恨皇帝却没杀了皇帝，恨皇宫却没毁了皇宫，恨了那么多人都没下手，却唯独杀死了宁贵妃——还是亲手。

原焕是真恨，也是真会装。

这么想来，虽然和李长陵刚认识不久，但很难保证以原焕的小心眼不会记恨上说话做事模棱两可的李长陵。

……可还是不对。李长陵只是行事风格惹人烦了点，还入不了原焕的黑名单，如果以原焕为宁贵妃的出发点，怎么说都不合理。

若出发点是宁贵妃自身？哪怕她手眼通天，也不过是个被后宫恩怨缠住无法脱身的女子，李长陵这种前朝臣子对她产生不了直接影响。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人藏在幕后。

那个人就是宁贵妃这次谋划的出发点。

是她家族中的哪位少年儿郎？还是……宁贵妃还有别的藏在暗处的孩子？

不管有没有用，她至少要把这个结论传给万柔他们，在这种地方，多一则消息便是多半条活路。齐瑰想着，趁侍卫还在花园深处继续搜寻，她放轻脚步，偷偷回了膳房。

万柔三人修过避水诀，此时在水下情况尚且可以，但已经丢掉大脑的李长陵已不知道呛了几口水了，急得祝霜和祝年朝想把他打晕捂住口鼻好防止溺水，可水下使力极其费劲，祝霜敲了好几下都没能把人劈晕，眼见着后颈那块皮肤都泛红了，祝年朝一咬牙，无声掐了个口诀。

花园中风渐渐汇聚，正搜查的侍卫被风吹了一下，并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风在池塘上空盘旋，轻柔的穿过水层，前面的空气被水吸收了，后面的便立即补上。

祝年朝把人往上拽了些，一缕风带着新鲜的空气终于触及到李长陵的鼻腔，越来越多的空气被传渡下来，李长陵终于不再闹腾了。

水下僻静幽暗，一丝动静都没有，待到侍卫们带着一身怒气但敢怒不敢言的离开了花园后，五人才带着湿透的衣服从池塘中狼狈的爬了出来。

“噗啊……紧张死我了。”万柔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踹了一旁没出声音的李长陵一脚，“明明没修过避水诀，在水底下还能那么有精力，也真厉害。”

她又看了眼一旁的小姑娘，这人还没醒来，但面色惨白四肢冰冷，吓得万柔把过脉后连忙渡了些灵气到对方体内，只是下了趟水，可别把人无意害死了！

祝霜没说话，只是不断运转灵气烘干身上的衣服；祝年朝沉默着，站起来把李长陵翻了个面。

对方眼睛正睁着，显然是清醒过来了。

“站起来。”祝年朝道。

对方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一拳正中面心，李长陵没收住步子，向后一栽直直倒进了池塘里！

溅起的水花洒在池塘周围，祝霜的衣服刚要烘干，又被这一场水花浇得白干，他眉头微皱，却没阻止祝年朝的行为，显然也赞同对方的做法。

李长陵又一个人从池塘中爬出来，衣物发丝上湿透到流下水柱，他咳嗽着吐出两口水。

没过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话，嗓子哑得像被烤焦了，“抱歉，波及到你们了。”

祝年朝藏在袖子下的拳头疼得发抖，“你是这次的受害者，而且受了药物影响，这次就这么过去了，但这自大的性格要是不改改，如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的。”李长陵从腰上囊包中取出个瓷瓶，倒出来一颗小药丸，递给一旁的万柔，“这是万毒散，把药给那边中毒的人服下吧，半个时辰便能好转。”

做完这一切，他又看了看万柔三人的脸，“对不起，这次事件和背后的人……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会再波及到你们了……赔礼后面也会送到。”

鼻腔中突然涌出一股热意，李长陵伸手去摸，却发现满手鲜红，想来是祝年朝刚才那一拳打出来的。

但他不甚在意，又朝三人鞠了个躬便大步离开了花园。

余下三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由祝霜打破了沉默：“李长陵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师兄你要不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祝年朝沉默。其实他刚才那一拳除了替另外两人出气外，也存了些别的心思——希望两人能看在这一拳的基础上，不要太过计较他这事。

“只是一些……个人原因。”

“什么原因？”

“等等等等，我有个疑问，”一旁的万柔举起了手，“师兄你……到底是谁啊？还是说戏晴本来就是我们的师兄？”

他有些分不清了。

祝年朝选择性跳过了祝霜的死亡提问，回答了万柔：“我不是戏晴，晚上会到湖边陪你练习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戏晴，至于其他时间都是我，”

说到这，他也难免咳嗽了一下，“身份的话，我叫祝年朝。”

听到这名字，祝霜神色一滞。

上山四年了，又一起行动了十多天，万柔才意识到原来“戏晴”不是“戏晴”。

“师兄，你骗我们。”

“对不起。”

没想到刚刚听完李长陵道歉，转眼他也要道歉了。

万柔神色委屈，“可我还是不明白，师兄你不是可以以真身和我们见面吗？为什么非要伪装成戏晴师姐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藏不住了，祝年朝叹了口气，光点从他身上不断涌出，他身形逐渐变化，最后终于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万柔和祝霜二人看着那张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祝年朝苦笑着，抚上自己的脸，“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幅神情。”

万柔瞪大了眼，头来回转动，一时间不知道该看谁。

原因无他，祝年朝原本的脸竟与祝霜有五分相似。

他说：“四年前你们上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用这张脸面对你们的话，事情会有更大的转变。”

“因为你，祝霜，”他手指指向了那个因为这张脸而愣住的人，“你不该进清心宗的，我们不该见面。”

“我们的命运本不该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