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初中部的第一,齐苏同学,当然还有其他认真上进的同学,这些人都值得大家学习,”罗陀眼神落到人群中,寻找着“齐苏”的身影,据说是一只有着狐狸外貌的低等种。
但当他视线挪移时,却在小学部方向看到了疑似目标:狐狸耳朵和尾巴,正沉默着站在队伍最后,一言不发。
罗陀疑惑地在初中部内继续寻找,却发现某个班的队伍内也有只外貌相似的。
他一时有些头脑发白,搞不清状况。
这两人是什么兄弟吗?
直到旁边的老师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场合,于是把榜推下去,草草宣布了年级大会到此结束,回到办公室后,他问转身欲走的陪同老师:“小学部那个低等种叫什么名字?”
老师因工作不能及时结束而在心里叫苦不迭,但面上还是那副和善的表情:“叫苏瑞尔,主任有什么事吗?”
“把他这次的考卷拿来,我看看,哦对,还有齐苏的也一起送来。”
“好。”老师连忙退出房间,走廊上还在暗暗叹气,这新来的空降主任未免太会拿腔作势了,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不能安宁。
天上还有些日光,透过玻璃窗打在被罗陀放置在桌面的照片上,另一个人的上半身因为反光不太看得清,但稍微一想也能知道对方究竟是谁——“狄迩。”他说。
“人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但一切都取决于曾经的事会不会再度发生。”
厚重的木门被敲响,两份试卷送到他手上,罗陀来到这里办完一切手续后便直接索要了前三十名的试卷,可这些学生的答题思路太过奇怪,所有人的脑袋都像和狄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想到这里之前甚至没有教导主任,那抄袭成风自然也理所当然。
一定有个主谋,第一名的齐苏被列为头号目标。
至于苏瑞尔……他看了半分钟这小孩的作答,眼睛也不眨的就把卷子扔到旁边了。
午饭时分,苏瑞尔正安静的吃着饭,门外却忽然听到一声叫喊,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苏瑞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他班主任来着。
他放下勺子,走到门外,跟随班主任的脚步到了教导主任室门口,如设想那般,他推开木门,门后是笑眯眯看着他的罗陀。
“齐苏同学啊,坐。”
旁边是张早预备好的椅子,苏瑞尔顺从的坐下去,一张白纸被递到他面前,上面是几道试题。
“我啊,刚从挺远的地方调过来,对大家的知识熟练度还不是那么了解,齐苏同学这次是月考第一名,你就放心的做,我看看大家的进度。”
对方打的什么算盘苏瑞尔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这几道破题试探他和狄迩的关系,于是他将纸一推:“老师,这题也太难了。”
罗陀面色一僵,他还以为这孩子会很有骨气的不低头,没想到却和狄迩是反路子。
可他还有后手。罗陀若无其事的将纸收回:“是吗,那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换套题来给你做。”
说罢,他又顺势提起:“齐苏同学你平日里有上补习班吗?”
“没有,这小镇子哪有补习班,我是自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罗陀说一句苏瑞尔便噎一句。
“自学能考第一吗?那小同学还真是聪明。”
“要不然主任您刚才给我的题我都不会呢,自学果然有局限性啊。”与齐瑰一起呆久了,苏瑞尔的语气也带上了一种易激怒人的平淡感。
罗陀脸上有些挂不住,眼下的情形非常微妙。
他就像一个明察秋毫的警察,知晓齐苏和狄迩之间必然存在联系,可缺失了决定性证据,又无法一锤定音将两人绑到一起。
要是让苏瑞尔知晓罗陀心中的想法,他必然得在心底里冷笑一声,然后把自以为警察的罗陀打成当局者迷、一直当局一直迷的敌国昏君。
见实在逼不出话茬,罗陀便开始挑几天前的考试做话题:“另外还有件事,月考的时候,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答案借给别人看了?”
“……主任亲眼看见了?不是亲眼看见就不要污蔑我。”苏瑞尔差点没接住这茬。
“我是没有看见,”罗陀眼中终于带上笑意,“但是有别的同学向我提起这事,为了同学们着想,我这新上任的主任再怎么样也得点个三把火啊。”
“那是谁看见了?”
“这我可不能说,泄露别人的信息?我不是那种人,所以齐苏同学日后要是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向我倾诉,我会保密的,”闲话聊完蜜枣喂好,罗陀气势更进一步:“没事,跟老师说,你到底有没有参与考试作弊?”
他又像顺口提起件小事一样,低声念叨了两句:“不过如果大家都上了同一个补课班的话,思路相同也是说得通的。”
声音虽然小,但却能让此处的两人听的一清二楚,苏瑞尔明白,罗陀已经近乎将话挑明了,这是在叫他做二选一。
是选自己的安生日子,还是狄迩的?
苏瑞尔六年前就做好决定了。
“没有补习班,”他眼神如进门时那般坚定,“这镇上资源匮乏,哪有什么补习班。”
罗陀这时才发觉,对方哪里和狄迩走了反路子?分明就是个缩小版的狄迩。
“好,我明白了,”他打开门,示意谈话到此结束,“现在是午饭时间吧?打扰你这么久还真是抱歉,回去多吃一些吧。”
苏瑞尔最后看了一眼罗陀,玻璃窗里打进光线,对方背着光,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心里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有了些预料,只是对不起齐瑰。
齐瑰此刻正看着屏幕,方才苏瑞尔和罗陀对峙的情景被她全部纳入眼帘,一号急得直晃悠:
“怎么办啊齐瑰,再这样下去苏瑞尔大概就要被停课了,或者更进一步被停学?怎么想都很糟糕!”
“这是他必经的一环,”齐瑰却不着急,“别看苏瑞尔现在的气运值有四十多,比一开始高出不少,但真算下来,他气运值没到五十,连原本该有的程度的一半都没到达。”
一号有些没听懂,“可是他现在陷入劣势了。”
“就是这样,不破不立。”齐瑰完全没有厌烦一号的没完没了,只是耐心的继续解答,“如果不被罗陀抓住,不站出来替狄迩挡下这一难,你觉得他这个天命之子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他最后会成就很大,会推动整个世界的气运发展啊。”
“因何而成就很大,自然是不俗的天资和毅力,”这是上一个世界教给齐瑰的,现在齐瑰也在用这套标准看待苏瑞尔,“不能解决这一难,他就还是个敏感多疑、懦弱自卑的孩子。他现在还差一个‘破’。”
一号没再说话,只是又晃悠两圈,最后趴回了齐瑰的肩头。
当天晚上,苏瑞尔背着书包无力的开了门,齐瑰见他神色恹恹便知道这人又在装可怜。
至于理由一想便知。
苏瑞尔抬头,耳朵晃了晃,“齐瑰……”
“有事说事。”
“我要是犯了很严重的错,把你为我做的一切都变得徒劳无功了怎么办啊。”
齐瑰从苏瑞尔的角度出发仔细想了想,然后没能想明白。气运值又没消失,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徒劳无功”这个结论的。
“为什么会徒劳无功?”她盯着苏瑞尔的眼睛,像在索求一个答案,“我先前做的一切不是变成现在的你了吗?”
苏瑞尔一愣,然后听齐瑰接着道:“你又没凭空消失,还好好站在这里,哪里徒劳无功?”
他想,齐瑰说话就是这样,有时候读不懂气氛,有时候又会直接得让人忍不住掉眼泪,然后再次被感性占据大脑的苏瑞尔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等全部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尾巴不安的小幅度甩动。
“也就是说,你在月考的时候帮助一整个班的人作弊,硬生生把十几个同学抬进了前三十,为了让罗陀分不出所谓的‘狄迩的学生’?又因为这件事,你被罗陀以作弊的名义逮住了,极大概率会受罚。”
苏瑞尔点了点头。
“那就罚吧,依我看你的知识储备用不着上学去学那几页课本,正好停学之后我们商量一下麦斯的事情,不然你上学的话,确实没时间去救。”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我去上学?”
齐瑰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总不能说是为了让你考出好成绩,收获大半个班的朋友,因此开始认可自己的才能,然后她好拿气运值吧。
“让你体验一下最纯正的校园时光,顺便去拯救一下那个受欺负的八岁的你,而且小孩子不能不上学。”脑袋飞速转动,齐瑰现编了一个过得去的谎言。
苏瑞尔显然被糊弄过去了,听到齐瑰这一番话,他便更加放心:左右对方的钱也花了,到最后实在恨不过就打自己一顿喽,而且她本人也说那些钱没有浪费,那他还在纠结什么。
打着哈欠躺上沙发,苏瑞尔很快就陷入了绵软梦乡。
齐瑰抬头望向窗外,天边的乌云越来越近,隐藏在夜幕之中难以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