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丝巴特冷笑一声:“路过?路到地底下?哼,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陶村?”
老人跪坐在地,他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莉丝巴特不耐烦道:“问你话呢,听不懂人话吗?那你听不听得懂拳头?”
老人颤颤巍巍,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叫吴亮,我真是路过的,一不小心被卷进来的,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羽:“……”
这五族的后代起名字都这么随便吗?一个张扬,一个无良。
不管这名字是真的,还是老头乱编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从吴亮嘴里得到他们想知道的。
江羽蹲下身子,对着吴亮道:“别耍花招,老实交代,别再徒劳挣扎了,终归难逃一死,何不让自己轻松些?”
江羽把吴亮曾威胁过他的话,学着他的语气又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这句话虽然不符合江羽日常说话的习惯,但他的这副摸样还是陈玄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晚被控制的江羽感觉又出现了。
吴亮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索性不装了,抬起脑袋,他的额头磕得有些出血,但眼神狠厉淬毒。
他张开口,从嘴里凝聚出一团黑气,目标正是江羽。
莉丝巴特眼疾手快,一脚将吴亮踹飞出去,吴亮撞在槐树干上,嘴里的黑气还没吐出,就又被他吞了下去。
槐树跟着晃了晃,落下几片叶子,掉落进陈玄的茶杯中。
陈玄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茶水险些洒落出来,道:“下手轻点,别把我的树弄死了。”
吴亮被反噬后吐出一口鲜血,这下他再也不敢了,又跪在地上开始求饶:“我说,我说,放我一马……”
陈玄皱了皱眉,问吴亮:“你的血没毒吧,别毁了我的院子。”
吴亮楞了一下,随即摇头,反复强调:“没有,没有……”生怕他说个有毒,陈玄就让这红头发姑娘把他活刮了。
萧北溟指尖叩击两下石桌,打断了这出闹剧,语气冷冷道:“说说吧。”
吴亮低垂着脑袋,声音颤抖,眼角余光偶尔偷瞄向一旁萧北溟,他似乎在惧怕什么:“我,我只能告诉你们一部分,其他的我没办法说。”
“你!”莉丝巴特刚要骂他句不知好歹,听到最后一句,话语一顿,转而问道:“是不能说,还是单纯地不想说?”
吴亮垂着脑袋,认命道:“不能说。”
“说了会怎么样?”
吴亮闭上双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莉丝巴特这才压下怒火,来春江市废这么大劲,今晚又是尸体又是虫子,就抓回来一个老头,这老头还吞吞吐吐的,“行了,废话少说,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最好是能让我们满意。”
吴亮的头颅低垂着,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们派我来,就为了利用这些村民抓住你。”说罢,吴亮才抬眸望向江羽。
吴亮跪坐在地上,脊背微微佝偻,颈部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弯曲,他看向江羽时没有抬头,只是双眼上抬,露出大片眼白,银白的发丝散落肩头,遮掩了他那饱经风霜的部分面容,若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江羽都觉得这跟鬼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江羽被这目光盯得不自然,点点头站起身,“然后呢?”
他们要抓江羽这件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我失手了,我不能回去,我一旦回去,下场还是死,我只能躲在陶村的地下,只要我躲在那里,我就还有机会活下去。”
江羽问:“陶村村民身上的诅咒是你下的吗?那些活尸都是由你操控的?”
吴亮:“是……”
莉丝巴特一听,刚压下的火顿时又冒了出来,合着她被熏了半天,都是这老头背后搞的鬼:“好啊,原来是你,我说好端端的尸体怎么都动起来了!”
“不对……”江羽听完老头的话摸索着下巴,反驳道:“你说派你来,只是为了利用陶村抓住我,但陶村的活尸至少也存在百年了,诅咒又是你下的。百年前你就下了诅咒,是为了在百年后抓我?”
吴亮眼睛没有直视江羽,四处转了转,才带着几分犹豫道:“之前,之前就是用来养蚂蚁的,那蚂蚁需要很多食物……”
刚说出这句话,吴亮突然噤声,他大张着嘴巴,下巴带动嘴唇微微颤抖着。
“喂!”莉丝巴特想让他继续说。
但下一刻,吴亮的口中涌出大量鲜血,连指甲缝里也渗出猩红的血珠。他嘴巴艰难地张合着嘴唇,声音颤抖而微弱,断断续续道:“我……我什么都没说,为什么杀我……”
吴亮的声音沙哑凄惨,能听出他这瞬间的绝望,话音未落他就无力地瘫倒在了这片血泊中,没了动静。
见吴亮莫名其妙开始流血,江羽和莉丝巴特立刻后退远离。
陈玄放下茶杯,上前仔细观察片刻,道:“是有关言灵的诅咒,看来他地位并不高,被其他人指使的话应该是真的,这诅咒应该是为了避免他说出什么关键的事情。”
江羽:“还有救吗?”
陈玄摇了摇头:“言灵一旦发作,基本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江羽长长叹出一口气,“身为一个咒术师,却死在了诅咒下。”
不知道是因为见证了这么多人的死亡,还是别的什么事情……江羽总觉得心里有些憋得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重重压在心头。
莉丝巴特有些垂头丧气:“那这可怎么办?我们几乎啥关键信息都没得到,这老头就死了,而且他目前说出来的,我看可信度也为零,我们今晚白忙活了。”
江羽右手在下巴处摸索,沉思片刻,抬头问几人:“你们还记得,张老师傅和张晓雅被困在教学楼,这两个案子哪个先发生吗?”
莉丝巴特不知道江羽突然问这个干嘛,她向来不会去记这些东西。
萧北溟道:“张老师傅的案子在前。”
方旬阳也详细解释了一下:“张老师傅那案子当时以为只是件小案子,就派了季曜之和乌木去,我们去了云城。之后没过多久张晓雅就死了,后来我们才从云城回来。”
当说到张老师傅和张梁时,原本坐在石桌中间的小皮,站了起来,嘴里呜哇呜哇地叫着,径直跑向江羽,似乎想倾诉些什么,但小皮还不太会说长句子,一着急,嘴里的话就含糊成了一团。
江羽这才想起来,张老师傅本身就是表演皮影戏的老艺术家,小皮很有可能与张老师傅有关。
他走进石桌,把小皮放在手心,道:“别着急,你是想跟我说有关张老师傅的事吗?”
小皮重重地点了点头:“张……杀……张……”
含糊不清的话里,江羽听出了三个字:“张杀张?”
这话一出,石桌周围的众人顿时看向小皮。
江羽不确定地猜测道:“是张梁杀了张老师傅吗?”
小皮再次点头,开始哽咽起来,话更说不清楚了。越说不清,小皮越着急,那双画上去的眼睛甚至还流下了眼泪。
江羽替它擦去了泪水,怕这泪水会打湿它。
“这样,我猜一下你想说的话,要是我说对了,你就点头,我说错了,你就摇摇头,这样好吗?”江羽安慰着焦急不安的小皮。
小皮抽动了下鼻子,也不再急着说话,“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张老师傅知道你的存在吗?”
小皮点头。
“那……张老师傅回家休息前,声称皮影人活了,这说的是你吗?小皮。”
小皮点头。
“张老师傅回家休息那段时间,你在春江怀安大剧院?”
小皮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江羽见小皮这奇怪的反应,想了想,问:“那你先是跟去了张老师傅家里,然后又回了剧院?”
小皮点头。
“张老师傅被张梁杀害时,你在场吗?”
小皮摇摇头。
“那是张老师傅把你赶走了吗?”
小皮点头,它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落。
江羽再次轻轻帮它擦着眼泪,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张梁真正要杀的,是你吗?”
小皮蹲在江羽的手心,两只手捂着眼睛,肩膀颤抖,无声地哭泣,泪水悄然浸透了它的双手,使原本细腻柔和的皮肤颜色变得斑驳深沉。
先天性心脏病如果治疗效果不错的话,病人有可能活到四五十岁,甚至更久,但张梁不在这个范围内。
张老师傅和他老婆都是从事戏曲行业,也是工作中认识的,两人相识得晚,张梁出生得也晚,出生检查后,医生就告知他们,张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们花光积蓄给张梁治病,硬是把张梁拉扯到三十多岁,但张梁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张老师傅本来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他老伴也操劳了半辈子,过早离开了人世。
但张梁的病需要花费很多的钱,张老师傅于是继续留在怀安大剧院表演皮影戏,用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给观众带去欢乐的同时,也为自己和孩子争取希望。
这天,张梁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下了病危书,当天张梁没有挺过这次手术,离开了。
张家也只剩下张老师傅一个人,张老师傅拼命工作的弦也跟着断了。
他本来想着,等一个月,等干完这个月的表演排班,自己就退休好了。
在表演的过程中,张老师傅突然看到,一个皮影人从台子的角落向他走来,张老师傅被吓到,演出不得不中断。
表演几次中断后,舞台监督也以为张老师傅是思念儿子过度,提醒他回家多休息休息。
张老师傅回去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多次回头都没发现有人,张老师傅家里清贫,住着老式小区,这种小区多是老年人居住,治安较差,他心里总是有些慌,他觉得在舞台上看到的一幕并不是幻觉。
走到家门前,张老师傅从皮包里掏出钥匙,这皮包是他老伴生前买给他的,他背了很多年,包的四角已经掉皮了。
钥匙插进锁扣,正当他要扭动时,他突然扭头看向楼梯的拐角处,一个皮影人扒着栏杆歪头看着他,若是平常人根本不会低头去看,张老师傅则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到底是自己从事几十年的职业,在前几次被吓到后,也就没太多惊讶了,张老师傅思考片刻还是给皮影人留了个门。
皮影人从门缝中钻进张老师傅的家里,它也不会说话,就看着张老师傅做水,开火,煮了一碗清汤面。
盛出来的时候张老师傅还问皮影人:“你要不要来一碗?”
皮影人听不懂,歪了歪脑袋,在厨房外面扒着门框看着张老师傅。
“看你应该是不吃,唉,年纪大了,难不成我这是疯了?也好,早点走也挺好,他们都在下面等我呢。”
张老师傅休息的这些天,皮影人一直待在张老师傅的家里,张老师傅每天起得很早,老人总是不愿意多睡。
他每天早上在屋里打太极,皮影人一开始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没过一会儿,皮影人也跑到一边,学着张老师傅的动作,一起打太极,这举动逗乐了张老师傅。
张老师傅闲下来也会拿出相册里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还介绍给皮影人。
“这是我老伴,走得早,我也没让她过上一天富裕的日子……”
“这是张梁,我儿子,唉……”
念叨的次数多了,皮影人也记住了张梁的脸,和张梁这个名字。
这天,臧歙趁张老师傅出门买菜之际,进入张老师傅家中,想处理掉这个不确定因素。
手下的人干活不利索,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硬是过去很久才发现,若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皮影人毁了他们现在所准备的一切,吴亮可真是死不足惜。
通过窗户,臧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皮影人,他翻过窗户,进入客厅,一只手捏住了皮影人的身子。
皮影人在他手中挣扎,但没有任何作用,它身上的魔气正在退散,连带着它仅有的灵气,也逐渐被臧歙吸走了。
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
张老师傅发现自己没带零钱,现在大家都用线上支付,连买个菜都得扫码,他年纪大了总是记不住操作流程。
很多老年人排斥学习这些新鲜事物,张梁生前教过他很多次,但没过多久他不去尝试就又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