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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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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的这一间禅房,布置与从前无二。这几年禇良陪着来过几次,却是头一次在此过夜。

今日起得晚,此刻尚无睡意,倦于下棋,穆阳煮水,预备泡茶。

两人相对落座,案仍是那一张,拐角的漆斑驳。禇良心头一动,想起穆阳以手蘸茶,在这张案上写下自己的闺名。

“郡主的名,也从你们了,却为何……”禇良问道。

“毕竟不是皇室血脉,以示区别。”穆阳忖了忖,道:“是母后拟的,好像也有旁的交待,我是记不得了。”

“那,赵王殿下为何用国姓为封号?”禇良索性一气问出来。

“你知道父皇心中爱重的女子,唯有母后么?”穆阳将茶盏推过,见对面的人轻轻点头,才道:“母后共育一女二子,在父皇心中,自然与我们是不同的。”

禇良低眉,思量之后,沉声问:“臣入京都以来,瞧着却……反倒是赵王有点冷落。”

“父皇因各种缘故纳妃,才有我们三人。母后的意思,孩子终究只是孩子,因而一应一般无二。”穆阳将宫中的细节讲出来,道:“我因母妃故去,更多得照应。”

“这些年里,父皇待我是真心疼爱呵护,可你细想——大姐姐的夫婿,是母后亲自挑选的。二哥哥的妻子、侧妃,也是如此。三哥哥的婚事,是他相中,得了回应,亲去求来的。”

“臣记着……永嘉公主嫁入我朝,亦是康王求肯。”禇良带着疑惑。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从前我也以为无二,如今却看分明了些许。那时候二哥哥尚在,各方皆满意,父皇顺水推舟罢了。你瞧五哥哥的婚事,是半点不由人了。”穆阳带着唏嘘,叹道:“我也是今年才有些察觉,父皇又在我面前漏过口风,欲让三哥哥出京巡边。”

“彼时殿下再小心谨慎,康王心中也会存了芥蒂。”禇良脊背发凉,帝王心思,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无妨,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穆阳笑着与她添茶,道:“我料定,无论是赵王兄、康王兄,还是在外的梁王兄,即便撕破脸,他们也不会要我的命。大不了卷铺盖,和你归乡,禇长史得养我了。”

不过是玩笑话,禇良却记在了心里,当下不动声色,道:“殿下想做的事,总能成。”

夜中品茶,耳听钟吟,渐渐的这些恼人的事,也就丢开了。论起字来,如今更是各有见解,说起来就止不住了。

“我瞧你自己练了一沓子碑体,倒是不错的。《玄女碑》遒厚精古,入手虽难,却打高了底子。”穆阳以指为笔,仍用茶水,与她示范,拆解笔法。

皓腕轻飘飘转过,青色的血管一闪,禇良才回过神,连忙吞了半盏凉茶,遮掩过去,道:“原来是这般的,臣闭门造车,属实自矜了。”

“非你的过错,大多习文练字,又哪有那么多师父?”穆阳打趣了一句,道:“我也不是都会的,碰上不会,也得请人教习。”

钟声已然停下,暖黄的灯,茶香也淡了。两人不约而同开口:“我还不困,你呢?”

“咱们玩射覆吧?”穆阳笑盈盈开口,从袖中取出丝帕,也不等禇良应下,便起身绕过,在她身后蒙住了眼睛。

“殿下让臣闭眼就是了。”眼前只余下朦胧的光,禇良本能仰起头,寻着穆阳的方向。

“但已经蒙上了。”穆阳就站在了她的身后,双手顺着她的幞头抚过耳际,落在肩膀上,道:“你不会起卦,便免去了。我心里想了个东西,不是吃食,一拳可握。”

肩头的素手只是搭着,禇良却挺直了腰背。她毫无头绪,半晌后才哑着喉咙,道:“妆镜?”

手紧了一瞬,穆阳惊奇道:“你怎么猜到的?”

“臣……瞎猜的。”禇良如实以告,果然听来一声轻笑,穆阳又道:“那你继续猜,还是一拳可握,不是吃食!”

禇良已然开始在心里描摹着佳人倩影,半晌才涩声道:“玉佩?”

“不对,再猜!”穆阳应是欢喜不禁,弯下了腰肢,有细碎的发丝贴了过来,柔顺细腻。

禇良低下头掩饰着,双手握紧腿上的衣料,迟疑道:“团扇?”

“还不对。”穆阳也察觉到了她的隐忍变化,因而也慢慢红了脸,凝视着她的侧脸,心跳不受控制的剧烈。

年轻的长史连脸颊也微微红了,又猜了几样,还是不对。穆阳望着她,记住她十七岁之际,还有三分青涩的侧脸,故作可惜,道:“你呀,果然猜不到了。罢了,倦了,安置吧。”

穆阳转身,禇良这才自己拆下帕子,眼睛微眯着,准确捕捉到人,道:“殿下困了?”

“嗯,明个儿回家,换身衣裳就得入宫了,还是睡吧。”穆阳转过屏风更衣,擦去面上的妆容,摘了鬓发钗环,径直去床铺躺下。

禇良睡在外间的矮榻上,自是要等穆阳躺下身,过去放了床帐,熄了烛火,才抹黑往外走。

“殿下?”她站在门处,道:“能告诉臣么?”

穆阳在床上翻了个身,嫣然笑道:“一只……青瓷酒杯。”

睡梦里别有洞天,醒时,难免失神。禇良听了半晌,知道里间的人还未醒,轻手轻脚更衣,走出禅房。

临近中秋,秋意隆,秋风瑟瑟。山气起,随风波及漫山,瞧不清山色了。

禇良抻直胳膊,深深呼吸,才片刻就听得响动,是清沐过来了。

两相见过,清沐道:“我起了个大早,去宝殿上了香,小褚长史要不要也去?”

禇良略有心动,清沐便道:“我在这里伺候,小褚长史且去。”

寺中的大雄宝殿巍峨数百年,殿中佛像庄严慈悲,僧人在旁习经修行,禇良自行拈香,在火烛上点燃。

“施主,在此上香。”有僧人指引,禇良见他教导,跟着将檀香敬上。

百姓总是敬畏天地神佛的,禇良却谨记阿婆所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施主无求么?”僧人在旁低语。

禇良沉默良久,道:“人生在世,怎无所求?”只是寄希望于神佛,自己又要做什么?

大殿中静谧,禇良的心随着诵经声,也沉静了下来。

回到禅房,几人用了顿清淡的斋饭,便启程回府。禇良回了长史院,收好帕子,亦看到了从林清光处要来的青瓷酒杯。

她稳稳拿在手心,杯口的一抹淡淡胭脂红,昭示着她的心思。穆阳昨夜的射覆,轻轻提起,又没了后文。

从前,禇良从没想过,她今后会不会与穆阳分开。可今日在佛前,她闪过了这个念头。

与心意更改无干,现实不会总如心愿。

她在胭脂旁落下一吻,叹息着收回匣中,上了锁。

入夜不久,宫中就递回了消息,皇帝允准叶清宁同行,而经檀业已面圣,将在八月十九离京赴任。

“明日我会去告诉叶都尉,长史安心就寝,这几日预备行礼吧。”清沐又递上了穆阳匆忙间写的信,也只是装在个不起眼的荷包里,道:“殿下陪皇上用了晚膳,宿在思楼了,长史勿念。”

“是。”禇良没急着拆信,也没多去打听,盘算了时间,道:“清沐姐姐还要入宫么?”

“是要赶着下钥前回去。”清沐道:“小褚长史有什么话要带?”

“稍等!”禇良请她先坐,去了小书房,飞快写了几行字,亦取了只荷包装上,匆忙赶回来,道:“有劳了。”

“无妨,时间紧,便不寒暄了。”清沐了然接过,塞入袖袋,出门骑马赶回九闾宫。

禇良拆了信,果然在信中知晓,穆阳得八月十七才得出宫,让她这几日探望田皖的时候,带个消息——宁国公夫人抵京,想见见她。

王基借机提了爵位,还未来得及授勋,看皇帝这架势,是与中秋一起办了。

信的最后,是穆阳随意画下的一轮圆月。禇良心中思念,指尖抚过字迹,将叹息藏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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