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柠猛地抿紧唇,将头偏向一边,昨日疯狂的‘血吻’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确认她不会再追问,裴景忱看着身下全身绷得僵硬的女孩,似笑非笑地:“原来晚柠比较吃这一套。”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将唇咬紧。
起身之前,男人还是忍不住在她唇角边嘬了一下,漫不经心站在床边,整理着睡袍上松松垮垮的带子。
戚晚柠莫名其妙被亲,脸颊立即炸开了热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我都没问了!”
裴景忱无赖的一面显露了出来,懒洋洋地勾起唇:“忍不住碰了碰,不算是亲。”
“……”她无声地剜了他一眼。
想起之前那个不算轻松的话题,裴景忱兀自收敛了笑意,转身往外走。
刚刚打开卧室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一滞:“对于那个人,我劝晚柠不要抱有太好的幻想。”
戚晚柠还陷入乱糟糟的思考中,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得到的是对方神色冷漠的一瞥,晦涩、难过、幽怨的情绪掺杂其中。
她发现每次在有关黎夙鸣的问题上,裴景忱总能隐隐约约释放出冰冷锋利的底色,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她和黎夙鸣曾经有未婚夫妻的这层关系,更多的是在针对黎夙鸣这个人本身。
很明显,裴景忱和黎夙鸣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这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和黎夙鸣是双胞胎兄弟。
到最后,男人都没能回答出她问出的为什么,避而不谈地扯出淡淡笑意:“晚柠早餐想吃什么呢?”
“培根煎蛋好不好?”
戚晚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得到回应后,裴景忱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关上卧室门,无形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了最初,男人别别扭扭的闹脾气,虽然待她依然温和有礼,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兴致并不高。
甚至可以称之为哀怨。
他变得不是很黏人了,更多的时间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戚晚柠注意到他的指尖多缠上了一些创可贴,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自我伤害。
出门时就像一个幽灵,面色苍白地飘到厨房做菜,做完又不吃,然后又飘回房间锁上门。
戚晚柠是最怕处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的,看穿了男人一闹别扭就会伤害自己博得她的同情,就故意不去询问。
于是两人间的隔阂如汇集的水流,越来越大,甚至临出发的前一天,他们一整天都没说过一句话。
周五出发当天。
预定是下午六点的飞机前往Q城,三点整,戚晚柠刚下课就突然接到了裴景忱的短信,让她直接出门上车前往机场。
她看过文字内容就拎着包出学校,果然看见那辆刺眼的豪车等在门口,吸引了周围不少学生的注意。
戚晚柠无奈叹了口气,在一众沉甸甸的视线中,打开车门:“不是说等我回别墅收拾一下东西再去嘛。”
裴景忱坐在车辆后座,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来露出一截冷白色的小臂,正统保守间又添得一丝慵懒随意。
他本来是面无表情看着窗外,闻言,空洞地看了过来。
视线触及的那一瞬,戚晚柠感觉心脏仿佛做起自由落体运动,坠落到他眼底的寒潭中,刹那遍体生寒。
虽然她很快就感觉到裴景忱有刻意收敛这份冷意,眼神稍稍化柔,但也无法冲淡刚才对她的冲击。
“我以为晚柠会迫不及待去见那个人……”他移开目光,留下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三天没有说话的嗓音似乎更加枯涩,“已经提前帮你收拾好了。”
戚晚柠来不及计较男人又私自动了她的内衣,关注点全落在这句话的前半句上,配合这幽怨的语气,姑且可以认为是在明目张胆向她甩脸色?
她知道,要她的现任丈夫带着去见她曾经的未婚夫有点不合适,也能理解裴景忱的不高兴,但她都乖乖忍了三天了,也解释过她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就没完没了了?
一股火气蹭地冒起来,戚晚柠是最吃软不吃硬的,坐进车里,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
思考了一下,她故意淡淡一笑:“是挺迫不及待的,开车吧。”
闻言,裴景忱身体一僵,侧眸看来。
戚晚柠感受到了一种猛兽即将扑过来的紧迫感,不动声色往远挪一挪。
“晚柠的嘴唇和舌头都很香甜呢……“
莫名其妙的这句话让她猛地一惊,倏然抬头,正撞进对方抱有考究的眼神中。
他惨淡一笑:“怎么从那里说出来的话,却这么伤人呢?”
……
冰冷的氛围萦绕在两人间,直到飞机落地Q城机场,也没有半点转圜的迹象。
裴景忱应该是早有安排,刚走出机场就有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青年向他们招了下手。
“先生,这位是……”大黑没看懂他们的气氛,虽然早就知道先生的新婚妻子要来,但还是嘴巴欠欠的想开个玩笑。
这句话是问裴景忱的,戚晚柠自然不着急自我介绍,礼貌微笑,等他回答。
一抬头,却发现旁边的男人意味深长看过来,故意反问她:“晚柠觉得我应该怎么介绍你呢?”
他的眼神富有晦涩与难过。
熟悉的关系介绍环节让戚晚柠一下就回想起那次她向好友池茵介绍时,只是说裴景忱是她的一个朋友,原来某人还在因为这件事记仇。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翻旧账……
戚晚柠没有理他,情绪不佳地回复大黑:“你好,我是你家先生的‘朋友’。”
说完,她没有再给男人一个眼神,自顾自地往前走。
大黑听见这个回答怔了怔,稍稍质疑了一下自己的猜测,疑惑着一掀眸,正迎上裴景忱冷漠锋利的眼神。
男人的一记冷眼让大黑的心咯噔一下,头皮发麻。
大黑呆愣在原地,前脚气压低沉的男人刚走,后脚他就赶紧拦住阿达:“这俩什么情况?”
阿达一路上已经很谨慎了,小声提醒道:“先生和太太在闹别扭,小心点。”
大黑心有余悸地咽了下口水,赶快闭了嘴。
……
很快,车辆在夜色中平稳启动,环绕的群山立于远方看不真切,仿佛是由浓郁的墨汁勾勒而成。
对于常年临近海边居住的戚晚柠来说,能够看见连绵不绝的山林很是稀奇,特意打开窗户,感受雨后的气息。
公路的尽头是一条坑洼不平的黄泥土路,她有幸体会到了坐摇摇车的感觉。
一个不留神,急转弯的惯性使得她的身体倾倒幅度过大,撞到了旁边缄默不语的男人。
她尴尬得直起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立即虚揽上她的肩。
裴景忱叹了口气,有意将离他很远的女孩拉到怀中,她不理他的这段时间真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我们和好吧晚柠。”
“不想让你不理我。”
放了柔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浅浅游荡,在夜色的加持中很有迷幻的味道,磨得戚晚柠的心脏跳动剧烈。
车速突然快了一脚,反光镜里大黑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震惊,头一次看见裴景忱不得了的一面。
毫不夸张的形容,他的表情都像见了鬼。
戚晚柠多少能够理解大黑的震惊,如果将此刻眼前的男人和今天上车时那一瞬间的男人相比较,真的可怕到判若两人。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嗜血厮杀的凶狠猛兽和撒娇哼唧的大狗狗之间那么大的差距。
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裴景忱拉拉扯扯,拨弄开他的手:“本来也不是我在闹脾气。”
某人很主动地:“嗯,怪我,抱歉。”
话音刚落,车速又快了一脚。
戚晚柠听见大黑倒吸了一口凉气:“……?”
……
黑暗中,仅有一间厂房亮起了灯,孤零零的一小盏,从远处看像一团快要死去的萤火虫。
早在车辆转到山中的偏僻小路时戚晚柠的心脏就沉了下去,如今看见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
跟电视剧里绑架地点似的,也不知道黎夙鸣怎么样了……
她下车走了两步,突然掌心贴上一层肌肤冰凉。
裴景忱高大挺拔站在她旁边,冷冷盯向前方的厂房,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攥紧她的手。
戚晚柠快速领悟到这是男人在宣誓主权的一种行为,没有戳破,何况此刻她的确需要一只手来支撑着她——
黎夙鸣虽然没有死,但鳄鱼肚子里的指骨骗不了人,他肯定受伤严重,她很怕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卷帘门寸寸上移,刺耳的动静划破夜空,戚晚柠倏然收紧手指。
裴景忱感受到她的用力,无声地看了她一眼,靠得更近。
空阔的、霉味扑鼻的厂房内景缓缓映入眼帘,戚晚柠最先注意到三张行军床和一个身材健硕的陌生青年,紧接着,才注意到床上的黎夙鸣。
她甚至都不敢认。
这么多天不见,黎夙鸣瘦了,也更苍白了,单薄得像纸片人一样。他正被一条很粗的铁链绑在床上,嘴里也塞进了布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朝她拼命求救。
戚晚柠听见自己脑子炸开一声雷,几乎没有思考就跑了进去。
裴景忱定在原地,愣愣看着空荡荡的右手,被她甩开的那一刻,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温度。
她过去最先拽出塞在黎夙鸣嘴里的布团,难以置信看着如今遍体鳞伤的他,哽了一下,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黎夙鸣的眼眶泛了红,配上这张无可挑剔的脸,破碎感更强,“晚柠,我一直都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