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不能理解！”
一直以来靠谱、聪慧、懂得表演的助理小姐仿佛被人硬生生撕开了自我保护的外衣，裸露出的皮肉在冰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
她双眼赤红，整个人都在间歇性的颤抖，神态举止透着一种神经质般的焦躁，瞳孔紧缩的绿色眼眸不稳定的震颤着，像是找不到焦点，喉咙被人掐住一般，用嘶哑的声线吐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普通人没有哨兵那样逸散的“精神触梢”，他们的情绪对于向导的感受来说迟钝而平庸，但此刻助理小姐的情绪高亢如在歇斯底里的尖叫，透着恐惧、不安和崩溃
——她竟然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
第五攸起身走过去，凯特站在门廊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吐出破碎的呼吸，直到离得很近了，凯特才仿佛突然看到他一样，嘶哑着说出进门后的第二句话：
“我不能接受！”
监控室内。
负责人监视“黑巫师”的新人已基本上手，不靠谱的前辈大部分时候都在后面的休息室玩手机。
“黑巫师”的助理凯特刚出现在门口时他没有在意，但很快，对方那僵硬不正常的举止引起了他的重视。
新人凑上前放大屏幕上的画面：
没有错，“黑巫师”的助理情绪十分激动，状态不稳定，似乎都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肢体。
这是异常！
新人在呼喊前辈和打电话通知安保之间直接选择了后者，如果说“黑巫师”本身的异常还需要斟酌，那这种可能会造成威胁的“他人”就完全不需要犹豫了
这时放大了画面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双黑沉的眼眸！
一双幽黑深邃透不出光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正在按号码的新人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倒抽一口气。
明明隔着监视器，但对方那令人窒息的目光，明确的视线，让新人脊背发凉，一时间竟然不敢动。
“别、管、闲、事。”
对方用口型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精致的而缺乏生气的眉眼投来森冷的凝视，隔空对监视器那边的人发出威胁。
惊魂未定的新人还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见“黑巫师”根本不等他的反应，抓住助理的手臂，把对方踉踉跄跄地拽出了监控的范围。
没有那双令人窒息的双眼，新人才呛出一口气，这时话筒那边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喂？什么事，说话啊？！”
他竟然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打通了！
“黑巫师”，威胁，工作。
新人干咽了一下，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地回答：“没什么……好像有向导跟助理起了点冲突，已经没事了……”
“下次搞清楚再打！”对面挂断了。
新人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呼吸不稳：
这就是“黑巫师”……好吓人……
02
“为什么……你这么有用！你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还要把你交出去？！”
“你不能离开向导塔！不，不对！你去哪都行！但不能是哨兵！你不能落在哨兵手里！”
被动的移动似乎打开了凯特的开关，她难以自控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发泄般的吼出两句后，手痉挛颤抖地扶住了沙发靠背，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停下来，眼神神经质地盯着一个地方。
一时间客厅内只有凯特的抽气声，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呼吸渐渐没那么粗重，慢慢冷静了下来。
凯特手脚发软地坐到沙发上，梦呓般的说道：
“我没事……我在来的路上吃了药……”
第五攸平静地递给她一杯水，没有催促。
“今天一早哨兵塔给我发了工作邮件，让我去跟他们负责人汇报你当前的工作进度，”凯特接过水喝了一口，嗓音还是哑的：
“我还以为哨兵塔疯了敢插手你的事，给马歇尔·鲍里斯打了电话，结果，呵呵，他们上层已经决定好，让你去给一个全是哨兵的‘快速反应部队’作战小队当专属向导，我后天就得去跟那个小队的队长交接。”
第五攸略微挑起了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哇哦，我被交给了哨兵塔？而且事先并没有通知我本人？】
【这就是传说中“第一向导”的地位吗？】
系统平板的电子音在意识频道内响起：【请玩家保持冷静，不要片面看待信息。】
回答得非常及时，仿佛很担心他会陷入误区。
他在意识频道内刻薄了系统两句，但表现在外，他并没有刺激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凯特，十分平淡地说道：
“哦，你上午也一点没睡吗？”
还未完全恢复的凯特反应有点迟缓，愣了两秒钟后突然像是有点混乱，猛摇头：
“睡不着……发生了一点事……我睡不着！”
第五攸：“那就现在睡一会儿吧。”
“什么——？”凯特立刻又激动起来，正要反驳，却对上了第五攸那双幽黑的眼眸。
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幽静深邃，凯特感到自己的思绪渐渐放空，就像缓缓浸泡在热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精神暗示”的另类应用，催眠。
他毫无意外地看着凯特入眠，助理小姐对自己没有防备，而且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只不过疲惫被剧烈的情绪掩盖了。
但普通人的精神要比哨兵钝感得多，他在出手前却没有一点犹疑。
仿佛他知道一定能成功，仿佛这具身体留下了极其丰富的经验和自信。
第五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跟回忆任务里的“自动演绎”不一样。
是融入自己的意识和身体中的感受和经验，像被唤醒了一般。
系统：【……】
系统保持平板冰冷的电子音：【你在做什么？】
刚才的讽刺如细沙漏入缝隙般隐无踪迹，第五攸语气平静，态度客观：【她刚进门时说的那两句话，还有她的状态，这不仅仅是为我义愤填膺，助理小姐在这件事里投注了她自己的情感，哪怕没有坏心，也可能无意识的扭曲事实。】
第五攸：【况且，不是你让我保持冷静？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
系统：【……】
让他保持冷静……这也太冷静过头了！
什么都不问就把当前唯一的信息来源给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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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大太阳显示已经过了中午，她猛地翻身坐起，怔愣的视线看到对面靠在沙发里的第五攸，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脱离残存的睡梦：
“……我睡了多久？”
第五攸：“不到一个小时。”
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登录首都塔内部系统，那上面有他今天的行程，下午两点与Dr.陈的心理咨询预约。
再过一刻钟她还不醒的话，他就准备自己去了。
凯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大半杯，睡得嗓音沙哑，无奈道：
“你好歹给我盖个毯子吧？”
她看上去已经恢复平常状态了。
第五攸连手上的平板都没有放下：“我帮你把空调温度调高了。”
凯特：“好吧，真体贴。”
她喝完一杯水，“啪啪”拍了两下脸，觉得自己原地复活了：
“他们现在还没通知到你，我先去打听一下，等后天见过那个小队队长，你再看情况表态。”
第五攸平淡道：“我的表态已经不重要了。”
“没准呢，”凯特乐观地说：“有没有用是一回事，表不表达是另一回事，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任何一点权力。”
说完凯特抓上自己的包急急忙忙地走了，因为自己情绪崩溃已经浪费不少时间，她得抓紧才行。
既没有想到监控的问题，也没注意到自己的高跟鞋踩得镜面实木地板一片刮痕。
状态还是没恢复。
留在套房的第五攸继续拿着ipad，在内部系统里搜索Dr.陈。
Dr.陈，心理咨询……
他的自身状态明显有问题……一个不够稳定的向导，还要经常代表向导塔在外活动，向导塔不可能不定时监控第五攸的精神状况。
他作为“第一向导”，本身又是“精神治疗师”，向导塔不会托大，而对方也不可能是第一次为第五攸做心理咨询。
专业的心理医生面前，对方还很可能有他长期的病例分析，能维持得住【扮演指数】吗？还是说趁此机会了解【扮演指数】下降会有什么后果……
一个是迫在眉睫增加精神负担，一个是冰山一角增加心理压力，在被他吐槽过的短暂休闲时光后，游戏上来就直接把玩家的弹性压满了。
03
静谧的咨询室，光线柔和，中央相对摆放着两套皮质沙发椅，设计在隐秘角落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安静而尽职尽责的输送着冷气，在六月份湿热的天气里维持着沁凉舒适的室温。
Dr.陈将茶具放在矮桌上，名贵的瓷器折射出温润的釉光，然后走到角落的唱片机前，挑选出一张合适的黑胶唱片，让花瓣形的大喇叭奏起安闲悠扬的音乐。
他在为即将到来的病人做准备，在一贯的态度严谨细节考究中，带着虔心的认真。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坐到其中一张沙发椅中，看着对面暂时无人的空座，思绪回到昨天的那场会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