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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披星戴月,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一处隐匿在连野兽都少有出没的深山老林。
折棠领着他穿过飞天瀑布,层层山穴,往数不清的密道里七弯八拐,耗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传言里记载鲜少,绝无外人见过的艳阳宫。
二人站在一堵高约数长的岩墙前,离宫太久时间紧迫,折棠顾不上其它,在墙上来回摸索着开门的机关。
教主就背手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的看她忙活。
偶尔当他回身看去时,只见身下丛山峻岭,山脉绵延,连天上的云雾都拉得极低,似乎伸一伸手就可以轻易摸到。
他暗想此地如此隐秘难寻,一路密道机关无数,难怪至今无人寻得到艳阳宫的所在。
实话实说,即便他亲自走过这一遭,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自己也难以顺利通畅的走得出去。
若换了寻常百姓,怕是不出几日就会活活困死在那弯弯绕绕的山道里。
很快,折棠就解开了机关,厚重高大的岩墙在二人的面前缓慢开启。
扑面而来的就是极其开阔的视野,以及阵阵馥郁的香气。
这股香味颇为独特,说不清是花香还是熏香,闻得多了久了,无端端便有一种熏得游人醉的迷离感。
教主闻声回头,只往里浅望了一眼,立时惊愣在了原地。
只见墙里是金砖铺地,玉石做墙,随处座落着各色珠宝做成的精致装饰,如此奢华,就连皇宫都不足十分之一。
百米之外造势巍峨的宫殿足有十二座,奇花异草,珍奇异兽更是随处可见,一眼望不到尽头,竟不知边界在何处。
数之不清的白蝶在宫殿林间随意飞舞,滚滚白云绕着宫檐随风而逝。
无数的白衣婢女足不沾地的穿梭在花木宫墙里,犹如翩翩仙子。
此处真真当得上琼林仙境,洞天福地八个字。
教主看后第一眼的想法便是,和此处仙气袅袅的奢华宫殿一比,山下的一切当真只算烟火简陋的凡间。
难怪此处能养出如楼兰这般不通俗世,超凡脱俗的绝妙人儿。
“教主,这边请。”
折棠站在他身边向左边请礼,眼神同时往周围探望,小声与他叮嘱。
“艳阳宫自古便不准外人进入,教主定要注意些,否则一旦发现被赶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
楼兰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他也顾不得多看这仙境半分,谨慎的点了点头,悄步跟在她身后快步进入。
两人不敢招摇,一路尽挑着人少偏道走,小心翼翼的姿态宛如做贼。
堂堂一教教主,天下第一人何时落得过此般待遇?
但为了能见心上人一面,于是再多的不满也变得烟消云散。
宫殿极宽极大,婢女多如云彩,他们走了许久才偷偷摸摸抵达十二宫殿里最高最宏伟的一座。
宫主主殿。
整座艳阳宫犹属宫主殿的防卫最多最强,过百的宫女来来回回,各自间皆是相熟如血脉亲人。
这种情况下,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简直是白日说笑。
时隔许久才回,折棠不知里面情况,万一进去时老宫主正守在宫主身边,她就是直撞枪口。
老宫主眼明心亮,洞察人心,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作为宫主的贴身侍女,她无缘无故消失半月有余又突然出现,傻子都会觉得古怪。
尤其是在老宫主的面前贸然露出马脚,她所有的辛苦皆是白费,折棠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只能悄悄躲在殿外一处少有人经过的花林里,一边耐心等待时机,一边暗中窥伺情况。
直到夜晚降临,白日喧哗的艳阳宫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大多数宫女们都回去休息了。
这下危机解除了许多,两人这才敢走出花林,躲在一道阴暗的转角里。
两人正靠在墙后低声说着话时,忽听这安静的夜色里有铃声轻轻一响,格外明显。
折棠立时住嘴,同时用眼神紧急示意身旁的教主藏住气息,以防万一。
两人悄无声息的躲在墙后,只听那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渐渐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夜里这道突兀响起的铃声竟有规律,一轮交换随响,被夜里飘来的风送得极远,整座宫殿内外都听得清楚极了。
侧耳细听几响的折棠似隐约明白了这道铃声的含义,便拉着教主衣袖往外扯了一扯。
他立时懂了,与她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就往外小心的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只见宽敞无人的宫道,先是四位宫女从空而降,手里摇铃,三步一响。
接着是两排白纱的宫女踏步飞来,手里提灯。
她们落地之后便微微侧着上半身,低头看着地上的灯光,尽量让灯光照亮后面之人的脚下。
教主细细瞥眼望去,就见一名青衣婢女扶着一人飘飘落地,长长的衣纱,披散的长发。
这犹如九天玄女随星光而降世的尊贵女子,不是楼兰又是谁。
她信步随意的走在中间,青衣婢女紧随身旁,身后则紧跟着两排垂首落地的宫女。
每个宫女的手里或怀里都捧着各种物什,以供主人随时取用。
楼兰依旧是一身紫衫金纱,布料在月色里粼粼发光,处处做工也精细如丝发。
甚至就连她云鬓里一支普通玉钗,都远非她在黑木崖时能比拟的华贵。
不客气的说,她身上随意的一件小玩意,都足让寻常人家几辈子不愁吃喝。
隔得比较远,夜色又深,东方不败有些看不清楼兰的脸,只能瞧见她的步伐慢,身姿乏,走两步便要停一停。
这时前方的提灯宫女们就会略略停顿一下,用余光瞥见宫主动了身子,才是继续小心的走。
她的周围还有十二位白袍人默不作声的陪伴,时刻观察着自家主子的好坏。
传言里艳阳宫遍地黄金玉石,坐拥天下数之不尽的财富,宫里高手如云,娇颜如花。
外人只道传言夸张,从来不以为真。
直到今日东方不败亲眼所见,才知传言犹过不及,字字为真。
只是楼兰随意的一次夜里行动,过百的人力精力竟就围绕着她一人忙前忙后。
这般盛大的排场无疑令人心惊,东方不败不禁呼吸一滞,忍不住悄声询问身旁的折棠。
“她身子又不好,这夜里搞得如此隆重,又是要去哪?”
闻言,折棠反而奇怪的回望了他一眼,竟半点不觉得这幅场景有异,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许是在她看来,她家主子天下独一无二,又贵为宫主,一言一行都有近百仆从随侍身旁,精心伺候,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看罢,东方不败的心里反而滚出几分诡异的愧意。
因为楼兰在黑木崖时,住的那座藏花小楼还不如她的一座小殿,伺候她的奴仆也才七八个。
和她在本家的待遇为之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倒是薄待了她太多。
可这位享惯前呼后拥,百仆侍奉的尊贵大小姐,竟从未对此抱怨过只字片语,也不知该说她是宽容还是无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她无论在何处何地,始终表现的平淡如菊,安之若素,光这份气度就是寻常人学不来的。
这厢他还在暗暗感慨,折棠却没有多余的反应,平静的低声回答他。
“蝶圃。”
他看着折棠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指了指黑夜里前方,在他身旁耐心的解释。
“前方百米再过一座殿阁,便是宫主亲手豢养的百翅蝶蝶巢,自从宫主患了那个怪病后,百翅蝶总是容易暴动,因此每隔几日,宫主便要亲自前往蝶圃安抚狂乱的蝶儿们。”
教主听了有些恼火:“那些无关紧要的蝶儿,要比她的身体更重要么?”
“要的。”折棠却定定的颔首。
她望着外面的泱泱人群,很认真的回答。
“每一只百翅蝶都是宫主亲自养育,亲眼看着长大,在宫主眼里便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即便是宫主吐花最厉害的那几日,她还是会拖着病体前往蝶圃,谁也阻拦不得。”
东方不败墨眉紧蹙,没再说话。
他抬眼从黑夜里直直的望去,正见楼兰的脚步一停,捂嘴低低的咳嗽起来,身躯细微的摇晃。
身旁的青衣婢女立时贴近,轻轻扶住楼兰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声述说了几句。
楼兰慢慢的停了咳嗽,淡淡一笑的摇摇头,又与那青衣婢女短短安抚了两句。
“你自己也曾说过,人生是旷野,若我挺不过这一遭,大不了也随风而逝遨游天下,又有何畏?”
“是这狂野人生诓我!”青衣婢女哼了一哼,“奴婢这日子都活的像个野人了,宫主竟半点也不心疼!”
“胡说八道。”楼兰无奈失笑,“我还不够心疼你么?你想早些回去睡懒觉,我也没有强求,是你非要跟着我来的。”
说完捂嘴又是几声急咳,指尖染了几丝鲜红,沾血的花瓣顺着下巴滚落在地。
这下立刻惹来其她宫女的偷偷打量,目目透着紧张的关忧,却又不敢贸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