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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老宫主终于出关后,这才得知自家宝贝徒儿已然消失了数月。
老宫主当即暴怒,开始派出人手大肆寻找,因此还迁怒了不少的宫女与护法。
不料宫主这唯一的一次任性,后来竟演变成一场不知该如何挽回的糟糕结果。
武功全失,眼睛也毁了,到如今竟还得了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病,日日吐花带血,生命逐渐被耗光耗尽。
若是继续拖下去,宫主只会香消玉殒,在一地落花红血里极尽艳丽的死去。
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宝贝徒弟朝不保夕,命不久矣,偏偏又寻不到病症找不到解药,老宫主是真的要急坏了。
因此才下了死令,在宫主入睡时十二位护法就必须随奉在身侧,以免再出任何意外。
听罢,饶是教主再有不愿不满,也只得生生忍下,然后躲在暗处依令行事。
果然很快主殿里的宫女们都鱼贯而出,里外皆是空无一人。
只有院里四季常开不败的百花在风里摇摇曳曳,送来阵阵馥郁的花香。
他就是在这阵阵的花香里如同鬼魅般的,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内殿。
进去后第一眼,他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一年之久的心上人。
紫衣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软榻上专心看书,恍惚间似与她还住在藏花小楼时一摸一样。
可是很快她就看不下去了,一声接一声的低低咳嗽传来,手里的书籍也无力拿着,顺势砸落在了脚边。
接着是一朵一朵的白色花儿从她手边滚下,花瓣沾了艳红的血,刺眼的紧。
层层叠叠的紫衣金纱摇曳在地,却仍然能看出衣下的身躯骨瘦形销,如风中芦苇,柔弱纤细的令人心惊。
女子头上的金色流苏不停的晃啊晃,犹如他的心在风里摇摇晃晃。
见状,站在殿口的教主怔怔立了许久,揣着满心酸涩与沉重,一步步无声无息的走上前。
他径直站到咳嗽不住的人身后,抬起两只手慢慢的靠近。
一手按住她的后背给她输送内功助她平息,一手从后轻轻摸住她冰凉白嫩的脸庞。
“你怎么瘦了许多?可叫我心疼坏了。”他低腰靠了下去,贴近她的发梢耳际,嗓子极尽低沉。
“楼兰,当初是你非要走,早知你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当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的。”
温热的身体,亲近的姿态,还有熟悉的声音都让榻上坐着的楼兰顿时大惊。
她下意识的猛然回头望来,就看到身后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正满目心疼的俯望着自己。
“东方不败?!”她张口,惊奇又不解,“你怎么会来?怎么进来的!”
自从她回宫后,师父就把她管的极严,衣食住行样样盯得紧。
有时就连宫主殿她都极难出得去半步,更别说再提出宫这种妄想之语。
她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和他见上一面了,没想到才过短短一年罢了,他竟会苦苦寻来。
不知何故,见到此人她就觉心口莫名的暖了甜了,像是蜜糖流进了心窝里。
甚至就连这具日益沉重的身体都在一瞬间变得轻盈起来,简直说不清道理,解释不清来由。
当真奇栽怪矣。
“我再不来,难道就任由着你被那些没用的废物活活耗死,然后不知何年何月才等到你的死讯传来么?”
红衣艳丽的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憔悴的面孔,望着地上沾了血的花瓣,语调低沉到了极点。
“楼兰,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他平静低沉的语气含着说不出的哀怨与责怪,莫名有一种像是被负心汉无情抛弃的深闺怨妇的感觉。
这下,楼兰就说不出话了,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呆愣愣的坐在榻上,就这样呆愣愣的仰头望着他,看得如此认真又专心,像是才第一次见到他似得。
从他如雷霆乍惊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口就莫名空了许多。
像是一夕之间就被什么装满了,又像是被什么挖空了,所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没法理解。
一坐一站的两人就这般目目相对了许久。
或许也没有那么的久。
楼兰听见教主似有似无的发出一声浅浅苦笑。
“一个没心肝的傻子,我千里迢迢赶来见你,整个人狼狈的不像话,你却连一句好听的软话都不与我说。”
他一边无可奈何的叹着气,一边弯下腰来,想都不想的在她唇边印下一抹温柔的吻。
只是顺势而为的,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罢了,连半点狎昵都没有。
是他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而不是因为那对姐妹言之凿凿说的‘解药’。
时隔足足一年两人才好不容易的再次见面,这是他该讨的报酬。
“偏就是你这样无情的做派,一字不说的只是望着我,却哄得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了。”
说着,他温柔的吻再次落下。
亲吻一个接着一个,落在楼兰的嘴角眉梢,鼻尖额头,满是缱绻而又嗔怨。
“楼兰呐楼兰,我这颗心真是彻彻底底的砸在你身上了。”
他说一句便亲一下,短短片刻的功夫,楼兰的脸上就已是落满了独属与他的冷冽香气与微润触感。
原本一双金光璀璨,世人少见的凤眸因为生病变得暗淡极了,里面荡着的皆是懵懂与赤忱。
当初两人尚在黑木崖时,那一次的越界亲吻她就没拦过,如今就更不可能拦了。
若是问她原因,怕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讲不明白。
一个从未沾染七情六欲,对人情世故全然无知的人,便如一块水晶疙瘩。
里里外外的望过去一眼通透,可你想要往里面塞进去某些东西,那便着实有些难了。
你轻易看得清,却不代表就能简简单单的拥有。
但如果是水晶的内部自己出了问题,从里往外的碎出裂痕,结果又是另一回事。
当教主细细密密的吻着自己时,楼兰已是变成了一座石雕僵坐在软榻上,脑子跟着心口全是一片空白。
她微微惊诧的张着嘴,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其实简单的很,就是他亲了她,而她没有拦,任他亲而已。
一个愿亲一个愿挨,仅仅如此罢了。
直到他心满意足的亲完后,楼兰竟就不咳嗽了。
也不知是他输进去的真气起了效果,还是她被这过于大胆的亲昵举动惊得忘记了咳。
又或者是这些看似简单而轻易的吻,当真是她唯一的解药,只需一吻落下便可无药而愈。
宛若奇迹。
讨到应有报酬的教主满意了,也不再继续的‘轻薄’她。
他的心里始终记挂着她那病态奇怪又来势汹汹的怪症,便没有及时注意到她身上的那点不对劲。
他顺手把她脚边砸落许久,无人管顾的书籍捡了起来,拍了拍书面沾上的花瓣。
知她爱书,他把书完完整整的小心放在她身边不远的矮凳上,才转身去了床边,把玉奴早就备好的药碗端了起来。
青色玉碗的外壁有些凉了,他放在手心里用内力重新热了一遍,再端了回来。
楼兰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
看着他放书,看着他端碗,又看着他端着碗步步谨慎的走了回来,随即坦坦荡荡的在自己身边撩袍坐下。
从以前到现在,除了他,可从没有人敢如此随意的坐在她身边。
这种感觉算得上新鲜,还有点古怪,唯独没有排斥之意。
相反,她是乐意的,乐意有人亲近自己,乐意有人当她如常人来往,顺其自然,没有区别。
而不是一个个都把她当神仙般的供着护着,话不肯与她多说一句,看她一眼都像是极大的罪过。
可其实她并非无情无欲,神通广大的仙人,也没有那么的了不得,碰不得。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对情感比较迟钝的寻常女子罢了。
她不喜欢活在宫女们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憧憬目光里。
也不想日日当着庙里那一座没有感情,享受百姓供奉的活菩萨。
那样的无趣又沉闷,没有丝毫的活气,活着和死了没有多大的分别。
唯有他的出现,他的到来,才是她一层不变的庸俗人生里唯一的特殊,唯一的例外。
他像是一束温暖的光,照在了她的心头,一点一滴晒化了覆盖的寒冰,层层束缚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