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帝书

繁体版 简体版
看帝书 > 一愿世清平 > 第110章 问心无愧?死性不改罢了

第110章 问心无愧?死性不改罢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紫苑想起这些日,她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垂头看向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她眼中再没有过去那股凌厉劲儿,而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情。

别允自己都没有弄明白的事情,紫苑看明白了。她对肚子里和自己血肉一体的孩子产生了羁绊,她舍不得了,尽管她们从未见面。

别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长叹一口气,万事不管,睡起觉来。

南城那边,傅莽一行人一刻不得闲。

自前日别允在郡守府惹事后,郡守性情大变,再没有先前的招摇放肆,反而夹起了尾巴。

这一夹,就让赵谨岚发现了端倪。

今早,赵谨岚安排在郡守府的探子忽而传信,说严家与边疆互通书信,送信的人于卯时三刻出府,恐经由南城,奔边境而去。

赵谨岚这边刚拿到消息,转手就将信送进了南城,傅莽当即动身去追。这也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兵分两路,一人主镇,一人主动。

只是,严府的信有没有截住尚不可知,宫里的密函已经如期送到别允手上。

函上书,太后年事已高,垂暮之际,尤为思念长女荣华,特令清平公主奉懿旨南下,请荣华长公主下山,使太后得享天伦。

别允看到密函的第一时间便想到,应是她的行程在安平走露了风声,太后为了给她个台阶下,专门找了这么个由头。如此一切才能顺理成章,从而堵住那帮朝臣的嘴。

可如此一来,她也就不得不去山上,见见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她名义上的生母,荣华长公主。

心头更堵得慌了。

捏着密函的手无力垂下,她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呼出一条长长的白气。

陪同在旁迎接的别澄生母见状,罕见地开口道:“公主,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她想,她看着别允长大,看着她从一个狡黠难训的小娘子,长成这般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以往循着尊卑,她不敢妄图靠近,可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也无法再继续旁观。

别允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搭话,印象中,相处八载,她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自己。

“侧夫人,你生命中有没有哪一刻,曾后悔生下别澄?”她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她记得,她父亲常年在外,甚少归家,这个侧夫人同她一样,一年也见不了家主几面。

虽然,在这个府上,别澄才是那个父母双全的人,但常年不在,有和没有,又好像无甚区别。

侧夫人先是一愣,继而答道:“家主娶长公主为妻,是祖上荣耀。若非后来发生的一切,若非老家主想给别家留个后人,我这家仆之身怎么能登堂入室?没有澄儿,何来今日的我?”

明明是自家内院的事情,别允却是第一次听说。

侧夫人心中隐隐觉出她这么问的原因,便继续说道:“每个女子的经历都不一样,我只能说,生下澄儿,我不后悔!”

不后悔?

别允视线缓缓下移,停在手中的密函上。

那她的生母,荣华长公主,后悔过吗?

“来人,备车!”她一拂袖,气鼓鼓地朝门外去。

侧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要去何处。心里担忧,面上又不好冲撞,便拦道:“公主,公主,晚上,可要给公主留饭了?”

别允回身道:“不留,我去趟白云观。对了,叫府医准备好,待我回来,就可以动手了。”

侧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怔松。她说的准备,是准备落胎药,没错吧?

白云观,正是荣华长公主修行之处,在云梦城北三十里外的一座无名山上。

曾经她在别府的时候,别家主多次旁敲侧击,同她提起这个地方,她心高气盛,想着,既然长公主狠心抛下她,定然是不想见到她,那她又何必去扫长公主的兴?加上她那时本就过得糊涂,于是当真一次也没有去过。

如今旨意横在眼前,她再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曾经的情绪如潮水般,阵阵涌起,一阵高过一阵,一浪掀过一浪。

“呕!呕!”

无名半山腰,有辆马车停在半道,一紫衣女子搀着角落玄衣的女子,玄衣女子扶着颗枯树,呕得咳个不停。

“公主,非得这时候上去吗?这不是折腾您吗?”紫衣女子不情愿地抱怨着。

“咳咳,无事,咳咳,这山又不高,连马车都能跑。”玄衣女子回道。

别允心中愤恨难平,她想,她一定要当面问问,既然生了她,为什么又不要了?既然不想要她,又是为什么要生下她?

她要看看,这个狠心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待见到她以后,自己一定会狠狠斥问她,痛骂她,一定要将十几年来承受的一切委屈尽数宣泄。

马车磕磕绊绊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山顶停下。

二人下车,正逢落日的余晖从山那头降下,沿着山边的云被染得通红,衬得身后土黄色的白云观更加质朴、厚重。

门头上放置牌匾的地方空空如也,两旁各挂着一盏灯笼,俱不完好。

紫苑上去敲门,里面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吱,伴着木门长长的叹息,一身灰白的真人出现在门后。

“两位小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奉命前来,试问,了无道长可在此观?”别允点头致意道。

了无,听闻,是她生母的道号。

了无,是了却凡尘,无牵无挂的意思吗?

“原来是找师伯的,二位贵人里面请,师伯正在修行,两位随我前来。”

几人入内。

那真人又说道:“贵人今年来得,似乎比往年早一些。”

往年?别允疑心,难道,宫中每年都会派人过来?

“是啊,云州遭此大难,那位甚为忧心。”她顺势回道。

真人欠身道:“贵人大可放心,修行之人心志坚定,师伯更为吾辈之表率。况得别家主倾囊相助,自是衣食无缺。贵人在此稍候,我去请师伯过来。”

别允点头应好,看着小真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小路尽头,从时光的暗沉中走来,仙风道骨,不染纤尘。

别允那双前一刻还被怨恨愤懑浸到浑浊的眼,转瞬恢复清明。

她知道,她便是她,是了无,是荣华,是她的生母。虽然没见过一面,但她就是知道!

了无悠悠走近,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她眼中有一瞬恍然,转瞬即逝。

“小友,别来无恙!”她悠悠说着,将人带回屋内。

她当她是宫里来的人?

“道长,别来无恙”,别允也悠悠说道,“我奉太后之命,来请道长下山。”

“我意已决,还望小友代为转达。且今后,也无需派人来了。”

道长一如既往的淡然,勾起别允心中波澜。

“太后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只不过是想见见道长而已,道长当真,连这一点母女情分也不顾吗?”

别允垂着头盯着脚下起皮斑驳的地板,她好奇,母女情分,于她而言,有多少重量。

“了无,早已忘却凡尘琐事。”

凡尘琐事,原来情谊在她心里,是凡尘琐事。

“是吗?了无道长,你们每日,吃饭吗,除尘打扫吗,更衣如厕吗。这些,不都是凡尘琐事?”她字字紧逼,“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长与生俱来的身份,真的可以忘却吗?”

别允这一番逼问,了无倒真有些不好做答。眼前人没有道心,刻意于她为难,她又怎么能说得过她呢。

“修道之人,向心而行,无愧本心即可!”了无道长尽心解释道。

是啊,无愧本心,对每一个向她提出疑问的人,她都是这样说的,可眼前这位小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

“无愧本心?呵呵呵,好一个无愧本心”,她笑着,忽而停在了无道长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平静淡漠的脸,讥讽道,“不过是骗子,为了向世人,向自己,掩饰自己私心的悖论而已。”

“若非如此,照您这说法,监牢里的死囚都无愧于心,那他们不也成修道之人了?什么无愧于心,根本是死性不改!”她眼中,泪晶莹,虽没扯着嗓子嘶吼,却也觉得力竭。

了无道长不再接着她的话说。

“今日夜已深,两位小友不妨在山上歇一夜,待明日天亮,再行下山。”语毕,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没有一丝留恋。

她像一匹绸布瘫软下去,眼泪应声落地。

紫苑第一时间冲上来扶住她。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一墙之隔的窗外,方才离去的了无道长正倚着墙边,悄悄窥听屋内动静。

别允的诘问还回荡在耳旁。了无知道,她问自己顾不顾母女情分,明面上问的是她与太后的母女情分,暗地里,却是在试探她二人之间有无情分。

她是母亲,她是女儿。见面的第一眼,她就看出来了,她也是。

可她不能下山。她下不去了。从她奉命来到云梦的那一天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了无暗暗搵一把泪,转身去吩咐小徒给她房中送些吃食。她想着,从云梦过来耗时两个时辰,山上荒凉,没有贩夫,她们应该还没来得及用饭。

然不过片刻,小徒就慌里慌张地来找她,说那位宫中来的贵人不知为何,吃了她送的东西,吐得厉害,眼看着就不行了。

她慌慌忙忙赶回自己房间,见别允躺在她那张简陋的草席上,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没有小徒说得那样严重。

“听我徒儿说,小友身体不适,现在可有好些?”

对于她的去而复返,别允心里没有太多涟漪,普通问候罢了,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她也会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