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斯内普眼疾手快地搂过靠近危险源的薇安娜,同时不留余力地一脚踹向褐发男孩。
许是事发突然,自身又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心脏的跳动频率差点无法供应足够的氧气,连带着血压极速飙升,额角阵阵发疼。
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口腔亦是发干。慌乱后怕的眼神第一时间扫过怀中表情懵然的女孩,忍不住厉声训斥。
“都说了!让你别靠近!”
斯内普的语气难得发冲。“这种野性难驯的玩意儿,背地里指不定沾过人血!”
他拽着薇安娜接连后退,并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至身后,警惕的目光直直盯向陌生的外来者。
男孩的腹部被斯内普先前狠狠踹中,几记痛苦的闷哼过后,再次气息微弱起来。
“可他看起来很不……不好。”女孩绵软的声音在斯内普不善的目光下渐渐停息。
她低下头,认错态度良好地晃了晃身前人的胳膊,金发同时垂落身前晃荡。
“我错了。”她眼巴巴地看向眉头紧皱的斯内普,带着些许任性地娇声道。“等这人伤好了,我们就赶他走,好不好?”
“留他干嘛?”
斯内普嫌恶地扫过地上的男孩。
——刚才甚至还想搞突袭。
“可……”薇安娜拖着软绵绵的语调,万分不忍道。“万一他会病死在外面呢?”
“关我们……”什么事。
未完的话淹没在女孩盈泪的目光中,斯内普直感头疼。
“我会做噩梦的——每一天晚上。”她转头看向地上的男孩,话语中满是好心的关切。
“眼睁睁看着原本可施以援手的生命远离……我不想这样,西弗。”
“这是烂好人。”斯内普吐槽道。
话虽如此,但他也没再提把男孩丢出去的话,只是将薇安娜拦在身后,主动上前查看。
地上的人影轻哼着,似是要赶人走。
手指抽搐勾动,却是没力气再次抬起手。只能任由斯内普翻动自己的身体,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后哆嗦着倒吸凉气。
“肋骨断了。”斯内普冷声道。
“但运气不错,没戳到肺里。左手手骨轻度骨裂,至于其他的划伤,魔药十分钟就能治好……庄园里有现成的药吗?”
薇安娜点了点手指,透亮蓝眸闪动着钦慕的光,长睫微颤着,一眨不眨看向他。
斯内普:“……”
他别过脸,平稳的语气略显不自在。
“昨天带回来的材料不少,我记得治疗魔药的步骤不难。刚好能拿他做下实验。”
“我也没想到……”
女孩的声音难掩不忍。
“伤这么严重,应该昨晚就做加急处理的……原以为他是个见好就收的闯入者。”
“不关你的事。”斯内普再次强调。
“要是我们不管他……”
“会死。”
“……”
他再次翻动了下倒地后便无力动弹的瘦弱身影,身侧的视线在直面自己不让步的态度后便变成一副蔫哒的、失去光泽的黯淡模样。
——他不太明白。
明明是格林德沃自己的庄园,明明根本不需要询问他。只要她一声令下,整个庄园都会配合女孩自己的意识行动。
而询问意见是家人该做的事……不、大多时候,就连家人都做不到这点。
他们总会过于独断,坚信自己的一切选择都在往有利的方向走。
尤其在成年人眼里,孩子的意见永远次要、幼稚且不作数——即使明知他们是单独的个体,却依旧以被创造之由剥夺应有的权益。
名为尊重的、相互理解的权益。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5】
“……治好了就丢出去。”
他伸手牵住女孩的手,终于松口。
*
“啪嚓!!”
瓷器落地后惊起的裂声清脆响亮。
穿着雪白色直筒睡裙的金发女孩无措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端碗的姿态,纤长的手指微微蜷起,一动不动地看着试图藏身的男孩。
“别、别过来!”他故作凶狠地龇着牙,将身前厚实的棉被胡乱拢入怀中,将除四肢外的躯干捂得严严实实。
男孩的脸生的极清秀,却在鼻梁、下颌处有不少划痕——想来是被迷雾林内某些高危险度的植株挥鞭打出的痕迹。
他挤弄着眉眼,将漂亮的淡绿色眸子眯成一道缝,恶狠狠地盯向好心好意的陌生女孩。
“不准过来!不然我……嘶。”
后知后觉的痛感锥心刺骨,冷汗瞬间从鬓发间滴落。
——怎么回事?
莱姆斯·卢平缩起身子。
之前几次……明明没留下过什么伤口。
狼人的防御力和自愈能力强大到惊人,在他意识清醒时将自己捆绑着锁起来,硬扛过一晚上,第二天最多就是虚弱和精神不济。
昨天、昨天白天……
-
“听说了吗?河岸边郊那块儿。”
破败酒馆内的一处角落,年幼的卢平裹着身上破破烂烂的长袄,竖起耳朵听周边人嘈杂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交谈。
兴致正高的男人举起一大杯半透明的米黄色液体——里头飘了些杂质,呈絮状沉浮着。
那估计是整间酒馆最干净的东西了。卢平看着潮湿砖缝间隐约滋生出的青苔想道。
人鱼龙各方汇聚的小酒馆杂沓不堪,但只有这种安保设施不严密、随便一个顾客都可被雇作打手的地方,才适合他这种人暂且落脚。
“老兄!那不是什么秘密了。”角落处有人大声附和。“在哪里都传得沸沸扬扬。”
“没人能闯破那片迷雾林!”
酒馆内大多谁也不认识谁,个个喝得醉醺醺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总有人热衷夸大其词,所以在听的时候也得留个心眼。
但莫名的、在这个「迷雾林」的话题上,好像所有人的口供都达成了一致。
卢平将身子往外侧挪了挪,对这个无人成功探查的“法外之地”略感兴趣。
“我知道一个精神气无敌的家伙,据说进了那片林子、隔两日被人发现后,就疲软到像是进地狱走了一圈,至今还没恢复过来。”
有人挥着双臂分享起身边人的传闻。
“他现在就倒在屋子里,被自家婆娘照顾着,整日嘴里念叨些什么?哦、对……”
他举起手边并不透亮的雪克杯,往张开的大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直到半杯子下去后,又神志不清地打了个酒嗝。
“撒旦的度假区。”男人嘿嘿笑道。
“撒旦的度假区?”
薇安娜饶有兴致地点了点下巴,弯眼看向重拾理智、却依旧费力远离自己的褐发男孩。
“因为别人口中不明真假的外号,你就借着冒险的名义,擅自闯入格林德沃庄园?”
“……嗯。”
男孩低下头,不敢直视薇安娜的眼神。
明明是初次见面,但却莫名不敢对眼前的女孩撒谎——以至于此时的卢平完全压不住心底油然而生的负罪感。
“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再次问道。
卢平的耳根不住发烫。哪怕不上手摸,都能知道那块地方定然是一片涨红。
没事的……他悄悄安慰自己。
没人能想到,男孩孤身来到迷雾林的原因是为了限制住圆月下的自己——那种状态下的他,定然不是眼前这个女孩能反抗的。
她既然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好声好气说话,那就说明一定没在昨晚看见……
“东南方向柳木林的枝条损耗严重。”
又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褐发男孩下意识弓起腰背,淡绿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
斯内普踱步进门,白皙干净的手中拿着几卷羊皮纸。他抬眼淡淡扫过床上细胳膊细腿的男孩,又侧身挡住对方看向薇安娜的视线。
“我确保几天前还没出现问题。”
“……”
一时无人应答。
客房内霎时静悄悄的,仿佛物理意义上的时间被迫于此刻停滞,只剩女孩接过羊皮纸张后,手指翻动查阅时产生的细碎声响。
卢平小心屏着呼吸,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名大手高高吊起,混杂着四肢百骸传递来的痛感,一下接一下、捶打般敲击胸腔。
……他不会撒谎。
但这件糟糕的、注定捆绑他一生、与常人相间甚远的秘事——绝对、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感觉是在反抗中被硬生生折断的……”薇安娜看着斯内普画下的草图,喃喃道。
“对方力气很大啊。这一大片柳木林,也不知道要耗资多少,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女孩的语气不掩沮丧。
卢平的脑袋越发垂下,往床内侧挪动的同时,连带着肩膀也不自觉藏进棉被。
感觉惹祸了,但他赔不起。
他探出一双淡绿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想观察这位庄园主人的反应。
但视线被人故意阻挡着,除了偶尔冒出边缘、隐约闪动的金色长发,什么也看不到。
斯内普怪异地瞅了眼薇安娜,不知她葫芦里打的什么药——哪怕没人悉心照料,不出几日,被损耗的柳木也会回复到原本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也抓不到是谁干的坏事。”薇安娜歪过脑袋,朝身侧男孩眨了眨眼。“有够头疼。”
“这下……只能靠我们两个了?”
——我们两个。
虽不知女孩的打算,但斯内普依旧扬了扬唇,随时准备顺着她的话应下。
“等等!”
猝然响起的焦灼声音显然是想截断原本的企划,本该温馨的场景却被外来者无理打破。
斯内普的嘴角瞬间下压。
被打断的女孩却不作恼,她拉起身边人的手稍作安抚,随后转头看向床上的褐发男孩。
“怎么了?先生。”
眸光一经对视,男孩的呼吸霎时窒住,瘦弱的背部挺立僵直着,暗自气恼自己的冲动。
“唔……您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薇安娜好脾气地给他找了个理由。
“不……”
面部悄然涨红,卢平咽了咽口水,右手五指蜷缩着,无意识揪紧身下雪白色的床单。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说不定也是跟着我来的……图我些什么、什么呢?”
他语无伦次地找着解释。
“我想、我想也能帮忙……您愿意我做的。修院子?种树?一起弥补些什么……但要真是我引过来的呢?你说是吧?小、小姐。”
“你……”斯内普的眉头紧皱。
他拖着长调,连带着一身黑的正装,压迫感十足的盯着床上连话都说不明白的男孩。
“——是想帮忙?”
薇安娜救场般接上斯内普不见后文的话。
褐发男孩眼睛一亮,迎着目光连连点头。
“不行。”她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不等卢平反应,薇安娜便甩了甩手中魔杖,给对方重新盖好被子的同时,接连给出好几个不容拒绝的理由。
“第一。”她盯着男孩那双闪烁不定的淡绿色眸子。“格林德沃庄园从不会让客人干脏活累活——何况是修复园林。”
卢平张了张口,似是想反驳。
“其次,既然你不是毁坏柳木林的人,那更没道理让你去干替别人赎罪的活。”
薇安娜抱胸俯视被缚在床上的褐发男孩。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掷地有声地开口,又不禁随着话语渐渐舒缓下来,蔚蓝色的漂亮眸子不掩无奈。
“我想你应该低头看看身体的情况——说真的,能活下来都是件让人意外的事。”
卢平看向自己被夹板固定住的左手臂,以及从上至下都包扎严实的整片胸腔腹部。
“……”
他沉默了下。
“我……”卢平垂下脑袋,长长的褐色额发掩住愧疚至极的表情。“病好很快的。”
家中遭遇了这种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