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一次后，这套重复的、与几十年后几乎毫无变化的入学仪式虽然称不上乏味，但对于薇安娜而言，的确少了几分新鲜。
薇安娜看着麦格教授那张好像年轻了点、又好像和未来同样古板严肃的脸想道。
这么多年的说辞，也不知道换换。
“……在此期间，请保持安静。”
麦格教授最后环视一圈后，转身离开此刻小巫师汇聚的空屋子，凝沉的眸光挪动着，若有似无的多看了几眼薇安娜的方向。
“她可能是在嫌弃我的衣服。”卢平苦笑着抖了抖身上有些旧的袍子，对于未来会接受的异样目光早有心理准备。
“没太可能。”女孩轻笑着弯起眼睛。
“我的意思是，她看起来是一名公平公正的教授——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她快速瞥过卢平被洗得表层略有磨损的衬衫领口，以及脚跟后拖上地面的长袍，不经意般抱怨道。
“原以为你到了英国就会写信通知我，没想到临近开学都没收到你的信件。”
“抱歉。”身边小巫师的交流声过大，卢平微躬下身子，将唇覆在女孩耳边道。
“前段时间有些事。”
耳畔被外来的湿暖触感包围，温热的吐息沿着耳廓喷洒着，薇安娜止不住缩了缩肩。
“那也可以简单说一声。”她声音细微得像是触及在什么敏感区域，呢喃般道。
“差点以为……”
“薇——安娜！”
细如蚊蝇的话骤然止住，薇安娜下意识抬起染开红晕的脸，伸手接住朝自己直线扑来、满脸笑容洋溢的红发姑娘。
校袍相撞时摩擦出小小的闷声，却被完全压制在莉莉过于激动的声线里。
“我刚刚没找到你——但赶着上船，只能和西弗勒斯就近坐同一艘了……和那两个家伙一起。”
女孩甩了甩红发，手指悄悄点向另一侧在新生面前勾肩搭背的詹姆斯和小天狼星。
“嘴里的话压根没停下来过，一会儿叫我看黑湖、一会儿感叹霍格沃茨，时不时插上几句去和西弗勒斯不对付。”
薇安娜抬眼过去，两名男孩敏锐地前后接收到视线，小天狼星不客气地扬起下巴，詹姆斯则大咧咧地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臭屁。”莉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好奇地瞅了眼陌生的卢平，注意力依旧在面容莫名健康的薇安娜身上——血色甚至溢出了下颌，隐隐有往脖颈延生的冲动。
比起初见时面色浅淡、生气薄弱的女孩，此时雪肤红唇的薇安娜更像是被滋补汤品娇养长大的中世纪公主一样。
——上帝啊！可爱极了！
“你看起来比前两天好多了，薇安娜。是开学的原因吗？”她抿着笑、又往周围探了探脑袋，神秘兮兮比划了个往脸上扑粉的动作。
“还是特意为分院仪式做的准备？”
“……她没用过那种东西。”终于甩开小天狼星的斯内普慢腾腾从角落处走出。
他面色不善地瞥了眼卢平，又像没看到似的径直插入二人中间，牵着薇安娜的手人工衡量了下温度。
“没多少人会因为开学而精神的。”薇安娜对于莉莉的猜测无奈笑道。
“但能遇到现实中很久不见的人，心情的确不错。这位是我朋友，莱姆斯·卢平。”
她用空出来的手指缠绕起身前金发，简单替素不相识的对方进行了下自我介绍。
“这是莉莉·伊万斯。前几天采购入学用品时在对角巷认识的——你应该还不知道。”
“——也是薇安娜的朋友。”
莉莉自然而然地补充。她跟随感觉退后一步，同时环住了女孩的另侧胳膊。
“很高兴认识你，伊万斯小姐。”卢平露出一个比先前幅度更大的笑容，依着薇安娜的态度，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啊、嗯！”莉莉动作警觉地贴近金发女孩，口中含糊应答着。“很高兴……”
“——这么喜欢黏在一起？”少年声线微扬，清朗的声音顿时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四人身上。
小天狼星抱胸戏谑地看向斯内普。
“我说，这位先生。你快把身上那股味儿传染给一旁对凡事都斤斤计较的挑剔小姐了。你有闻到什么吗？伊万斯。”
没拉住好哥们的詹姆斯顿时眼前一黑。
——叫你别莫名其妙针对莉莉！没让你一句话痛痛快快地得罪她身边的所有人啊！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卷曲黑发，浅褐色的眸子无措闪着，甚至一时不知该怎么圆回去。
薇安娜浅觑了眼大张旗鼓找存在感的小天狼星，直接略过他朝一旁的詹姆斯点了点头。
斯内普沉下的脸色也随着女孩漠视的态度稍加好转，却又在众目睽睽的视线下涌现抹薄红，微颤着、缓缓松开交握的手。
小天狼星冷哼着嗤笑出声。
詹姆斯一个激灵，发散的意识被身边人试图寻衅的前奏硬生生扯回。
“格林德沃小姐挑剔点……不是、是追求点生活品质……也不对——闭嘴！西里斯！”
詹姆斯龇牙咧嘴地压住还想说些什么的小天狼星。“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对付巨怪！”
“巨怪？”莉莉面带怒意的瞪了眼对面，转头朝薇安娜问道。“……那是什么？”
——是谣言。
薇安娜扯了扯嘴角。
“不用担心，伊万斯，我会把那些没脑子的笨蛋东西通通打败的！”詹姆斯半拖半拽的将小天狼星拉到身后，大声表忠心道。
“……”莉莉冷漠脸。“哦。”
“不过就是巨怪！少爷我一脚一个！”
“牛。”
春心萌动的小少爷越发口不择言起来。
“我五岁就敢骑着飞天扫帚去逗巨怪了！那帮蠢东西怎么也抓不住我——”
莉莉紧了紧拳头，忍不住深呼口气。
“所以它们到底是……”
“——是一种体型巨大且行动迟缓的魔法生物。”斯内普实在看不过眼。“皮肤灰暗且粗糙，以惊人的力量和暴力著称。”
“据目前已有的文献记载，成年巨怪通常能长到十二英尺高，体重超过一吨。”
他的话顿了顿，莫名扫了眼皱着鼻子、满脸不爽的詹姆斯·波特，意有所指道。
“……但据说智力有限。”
斯内普是青着一只眼睛戴上分院帽的。
——源自于临近麦格教授回来、众人将两人扯开前，小天狼星·布莱克最后朝他挥出的一拳。
没人气急败坏地嘶声怒吼，纷纷抿唇沉默着、用种看仇敌的目光瞪视对面。
真可笑。斯内普想。
他意有所指的对象甚至不是小天狼星，但他的反应可比那个詹姆斯·波特还激动。
怎么？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本该身份尊贵的人反倒乱着黑发，冲动的将人揍翻到地上——斯内普甚至能预料到，未来几年的时间里，他们都会互相不对付。
虽然对他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只要不被分到那家伙先前去的格兰芬多，不同院的学生平日里也只有上课和极小概率的可能遇到。
什么正义与勇气的学院？不过一群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的莽夫蠢蛋罢了。
——那三个都是。
“管好自己的想法，男孩。”
分院帽难听的、混杂着布料拍击时发出扑扑闷响的声音直冲入斯内普的脑子。
但不等他多加反应，下一秒，分院帽扯着嗓、高扬起调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礼堂。
“——斯莱特林！！”
斯内普被震得懵然，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勾了起来，显然满意这个结果。
斯莱特林的掌声短暂、克制且中规中矩，甚至让人联想不到这是场欢迎仪式。
他摘下老旧到仿佛被包了层浆的分院帽，第一时间看向台下本该先于他，此时却还停留在原地、等待教授报出名字的薇安娜。
她显然并不慌张，只是一如往常地弯起眼睛，抬头对他笑了笑。
斯内普悬起的心微微放下，在斯莱特林长桌的尾端找了两个并排的座位、率先坐下。
“莉莉·伊万斯！”
麦格教授古板无波的声音继续喊着，她的尾音强制性挑高上扬，像是非得完成的任务般、让人丝毫感染不到什么激动的情绪。
但红发女孩完全相反，她面光泛红的抱住身边人的胳膊，晃了晃仅剩的薇安娜，又不粘缠地松开、脚步轻快的上了台。
“格兰芬多！！”
分院帽飞快报出。粗哑难听的声音在对边长桌上瞬间爆发出的、那股堪称可怕、掀翻屋顶般的鼓掌欢呼声里有些势单力薄的卑弱。
斯内普再次看向台前。
金发女孩孤零零的站着，脊背挺直，平静而淡然的等待教授报出自己的名字。
麦格教授肃着脸。她捏着手中长条末端的羊皮纸，稍显不确定的回头，正对上教师席正中、邓布利多慈和的眼神。
——这是名被特意加上的学生。
并且邓布利多只将此事告诉了麦格。
“……”
礼堂内的声音难得落空一瞬，正贴在莉莉身边吹嘘的詹姆斯不解眨眼，和从未挪开过视线的小天狼星一同看向台下落单的人。
……按理说，她不该在之前分院吗？
麦格教授深吸口气，随即动作利落地卷起记载姓名的羊皮纸，闭上眼大声喊道。
“薇安娜·格林德沃！”
某些注意力转弯、且本就不认识薇安娜的老生也不禁轻咦出声——格林德沃？
在场的人大多都学……至少都考过魔法史，临时抱佛脚时的复习也多少会对格林德沃这个姓氏有三两印象。
——那个差点统治里世界的格林德沃？
剩下本就知道女孩身份的人则是疑惑，为什么格林德沃的首字母G、居然会是羊皮纸上排名最后的人。
虽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点疑惑不过是晚宴里极小的插曲，甚至不如提前期待仪式结束后的大餐。
但依旧有小部分人放在了心上。
“她应该排在我前面。”被格兰芬多热烈欢迎后，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莉莉说道。
“——排在好多人前面。”
小天狼星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缓步上台的薇安娜。“所以她会去哪儿？”
“来格兰芬多！”莉莉眼睛一亮。
她还不太清楚各学院的特色，单纯想和朋友呆在一起——能住在同个寝室就再好不过。
“她显然是个斯莱特林……”詹姆斯偷摸给莉莉身边的学生塞了枚金加隆。
“好吧，说不定就和对付西里斯这个布莱克一样，咻的就来格兰芬多了呢？”詹姆斯成功坐到莉莉身边，心情颇好地改口道。
“也有可能是拉文克劳。”卢平猜测。“她很聪明，也容易对陌生的事物好奇。”
“切。”小天狼星轻嗤一声。
詹姆斯挠了挠头，看着间隔两个位子、有些面熟的卢平，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有点眼熟……叫什么来着？”
“莱姆斯·卢平。”男孩好脾气地笑笑。“我们之前在格林德沃庄园见过一次，那时你还偷偷给我递了波特家的名片。”
“啊……这样吗？”
詹姆斯看起来还是懵懵的。
他扯了把不知何时趴上面前长桌、一副懒洋洋模样的小天狼星，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天狼星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
“说了那家伙后被丢到格拉斯米尔湖畔，你翻个身还差点被淹死那次。”
詹姆斯记忆瞬间回笼。
“噢——噢、噢！”
“那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嘛！”他瞥了眼对此不为所动的莉莉。“之后就没有过了！”
“哈？”小天狼星看着金发女孩戴上分院帽，坏笑着用手肘怼了下詹姆斯的肩膀。
“我都懒得说……”
“——斯莱特林！！！”
分院帽扯着嗓子，在女孩戴上它的两秒后、瞬间爆发出今晚最高昂的音调。
小天狼星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斯莱特林长桌顿时响起海浪般络绎不绝的声响，贵族后裔们的掌心不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