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似乎喜欢上了让薇安娜喊他的名字——屡败屡战、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叨叨。

可惜直到这学期的最后一节魔药课，像极了只是突发奇想的布莱克少爷都没能成功撺掇着女孩喊出“西里斯”这个词。

他表情略不爽地撑着脸，示意身旁同组的彼得将刚装好瓶的课堂作业交上去。

斯拉格霍恩笑呵呵地检查着学生交上去的魔药成品，海象般的银白色胡须耸动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肆夸奖了完成度极高的斯内普。

“毫无疑问——今日最佳！”

他扬声拍了拍男孩削瘦的肩膀。

“之后就是格兰芬多的伊万斯小姐。原材料处理地最为细致，因此熬制出的变声药水预计能维持——估约十二小时左右的效用。”

这位地中海发型，还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胖乎乎的斯莱特林院长貌似并不会对学生的出生加以为人的判定，反倒意外公正道。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各加五分！”

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脸上甚至泛起了以往在酒馆内、就着菠萝蜜饯，喝多了橡木陈酿的蜂蜜酒后才能透出的血红。

“少见这么有天赋的学生。”斯拉格霍恩像是在鉴赏什么宝贝似的，高举着斯内普交上去的浅褐色魔药瓶、盯着里头的液体道。

“下次可以在研磨上多花时间。”他很快就尽职尽责地给出了意见，而不是一味的夸赞。“……它可以从S级变成SS级的。”

事实上，要不是和男孩同组、负责配置和处理材料的学生是那位摸不清底细的格林德沃小姐……斯拉格霍恩默声将玻璃瓶放好。

他甚至私心想让斯内普和伊万斯跨学院合作一把，看其成品能达到多优秀的地步。

“这样就足够了。”

斯内普回道。“不过是款市面上随处可买到的基础魔药，教授。与其执着于那点细微差别，不如多花时间在高级药剂的配置上。”

他不骄不躁地看向斯拉格霍恩。

“我会做到让你满意的。”

男人睁大浅绿色眸子，不掩期待地朝斯内普比划了个鼓劲的手势——对于那些具备特殊才能的学生，斯拉格霍恩从不吝啬鼓励。

“明明我和莱姆斯做的也不错。”薇安娜听到后两排的詹姆斯嘟囔着抱怨。“熬出来的颜色和糖浆似的漂亮，看着就让人想喝。”

“如果这是节美食课，那你也会得到夸赞的，波特。”隔壁桌的莉莉转头道，顺带关切地看向面朝毛虫残骸直皱眉的薇安娜。

“你已经研磨得很细致了。”

她似乎认为薇安娜是在因为自己负责的部分反倒拖了斯内普后腿而自责。“指不定过筛时遗漏下了什么——那也不是你的问题。”

“有些器具的确有问题，说不定是霍格沃茨图便宜淘到的二手货。”小天狼星附和道。

还想和莉莉多聊上几句的詹姆斯顿时止住嘴，意外地瞥了两眼自己突然开窍的好兄弟。

“……那是我暑假新买的精品漏勺，布莱克先生。”薇安娜扯出个微笑，朝莉莉的方向挪了挪，远离了几乎要翻过台面的小天狼星。

“估计是我没注意，洒下去了些。”

她顺着莉莉的口吻、转头搂了搂红发姑娘的肩，沮丧道。“一紧张就控制不住手抖。”

“我能理解。”贴心的女孩总能最快顾及到好友的心思，抬手朝台上、还在斯拉格霍恩教授身边和他周旋的斯内普示意了下。

“谁又会喜欢那些东西呢？如果不是教授要求，西弗勒斯绝对不会让你去做这些。”

“可以去买现成的。”詹姆斯插了一嘴。

他目露怜悯地看向难得好好说话却又被主人公无情拆台的小天狼星，不由得摇了摇头。

“薇安娜家里不缺这点，更何况——”

“更何况西弗勒斯一直照顾着她，哪里需要去市面上买那些二流货色。”

莉莉看了眼从台上匆匆赶回的男孩，毫不犹豫地截断詹姆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

“他能给她熬制品质最好的魔药。”

“拜托，伊万斯。那只是变声药水——突发的课堂测验罢了，说不定只是运气。”

“那我倒是希望你的运气也能好些。”莉莉很是坚定地站在朋友的立场。

“承认别人的优秀很难吗？波特。”

詹姆斯顿时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剜了眼仰首从台上下来的斯内普，转头看向同样眉头紧锁的小天狼星，语气难掩不服气。

“不过都是刚起步的学生，他总不能什么都会，莉莉。可别被某些人的表面忽悠了。”

小天狼星配合地点了点头。

“好多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在某方面有特长的巫师——大多神神叨叨。”

他哼笑了声。“你就是见得太少了，伊万斯。那些家伙里，没几个好人。”

红发女孩的脸色顿时冷下，察觉不对的詹姆斯亦是警觉地踹了两下小天狼星的小腿。

“我承认我知道的的确不算多——比起你们、是的，我太无知了，对极了。”

莉莉控制着脾气，看着小天狼星道。

“但我也从你身上看见了某些巫师身上莫名其妙的个性……在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方面。”她的话顿了顿。

“你也不算好人，布莱克。”

小天狼星瞬间被戳到痛处般、甩开詹姆斯试图拉住自己的手，不客气的目光直指下了定论的红发姑娘，仅剩的理智死死压住音量。

“好人——都这么认为吗？”

他意味不明地质问了句，又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际，被詹姆斯急忙拉到一旁的位子上。

“只是个讨论，兄弟。”詹姆斯头疼地扶了扶额。“怎么能扯上这方面的？”

他看了看低着头的小天狼星，又回头朝明显不愉的红发姑娘尴尬地笑了下。

“我不知道。”小天狼星烦躁地抓了抓黑发。“但就是听不惯这个说法——意思是我小心眼、还嫉妒那个蒙头死读书的鼻涕精？”

“梅林的胡子啊。”詹姆斯无法理解。

“小心眼……照那意思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嫉妒——？醒醒、西里斯。谁都没说过这个词！你怎么能想到那儿去的？”

小天狼星下意识想张口解释，可在腹中焦灼徘徊的话语一到嘴边，却又词穷般消散。

是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

“布莱克家族的圣诞晚宴。”

离校前最后一天，小天狼星状似无意地找到了踩点去图书馆还书的薇安娜。

“——你会来的吧？”

他抬了抬灰眸，双手略有些不自在地插入了裤口袋。“沃尔布加应该乐意见到这个。”

女孩表情意外地歪头看向他，配合着似笑非笑的语气道：“我想布莱克先生的记忆出了些问题，格林德沃从未缺席过大型聚会。”

小天狼星的腰杆微不可察地僵了下。

“刚、刚好见到你，顺口提醒两句——免得你那天迷迷糊糊地睡过头。”

他错开视线、狡辩似的提高音调。

“礼服也要提前定制，还有男伴……你总不会还让那个没名没分的家伙顶替吧？！”

薇安娜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然呢？”

她搂紧怀中厚厚的古籍，穿着小皮鞋的脚轻点着地面，清澈的蓝眸越过小天狼星、瞥了眼侧后方即将到点关闭的图书馆大门。

临近圣诞假期，在离校前几天的最后期限里，少有学生会赶着时间点来还书。

因此，图书馆周边的角落分外安静。

“再怎么样，也该认识了。毕竟西弗勒斯几年来都是我的男伴——专用的那种。”

她突然笑吟吟地看向薄唇紧抿的小天狼星，忍不住调侃。“但在我的记忆里，某人的女伴好像年年都变，甚至都没重复过。”

“……沃尔布加安排的。”

小天狼星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松下了语气，尽力平和的和薇安娜解释道：“可这次是那个老巫婆主办的，她是出了名的厌恶混血——还有麻瓜种。”

“但她并不会因为这点原因而和格林德沃撕破脸皮。”女孩淡定地将书塞到了小天狼星怀里，趁着他手忙脚乱接住的同时冷静分析。

“在我们能维持这么多年表面友谊的事实中就可以看清了，先生。你母亲很喜欢我，以至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忽略西弗。”

薇安娜直白道，丝毫没把对面黑发灰眸的布莱克当成需要假意客套的外人。

“我发现你一点都不忌讳和我说这个。”小天狼星挑了挑眉。“借的书还挺沉。”

他瞥了眼怀中古籍的封面——边缘处已经被长久的岁月磨得毛躁开线，表皮也是看不太清的样子。

但从正中和右上角落残留的圆形图案和看不太懂的远古魔纹中，还是可以让人勉强辨别出是有关于阵法之类的东西。

“看这些东西干嘛？”他多嘴问了句。

“好奇。”薇安娜解释得敷衍，不由得小天狼星追问，转眼便拉回了原先的话题。

“毕竟你和沃尔布加完全不一样，好相处不少——虽然也更陌生、难以拉近关系。”

“陌生？”男孩瞬间察觉到某个不尽如人意的词汇。“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他不满地掂了掂怀中的古籍，空出一只手指向自己，全然不可置信道。

“不是吗？”女孩反问。“每次搭话都别扭到让人猜不透目的，问些早就知道答案的东西、还非让我猜你想表达些什么。”

小天狼星一时哑然。

原先看着自己的薇安娜趁着霎时的安静瞥了眼侧后，伸手顺了顺身前的金发，又赶时间般扯了下他的袖口，随后径直走向图书馆。

愣神的男孩下意识跟上。

“……不是这个意思。”他甚至找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就是提醒一下你、可以在今年的晚宴上考虑换个男伴——原因你知道的。”

“所以你能提供什么更好的选择吗？布莱克先生。”薇安娜的语气浑不在意。

“……”

小天狼星不做声地跟着进了图书馆。

两人发出的脚步声在原先无人打扰、仅剩一人的图书馆内分外突兀。

即将准备闭馆的平斯夫人顿时皱起眉，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不好惹的愤怒模样，严厉且充斥集权主义地扫向踩点踏入工作区域的两人。

“我来还书，平斯夫人。”

薇安娜以一种温和而轻细的声音道。

她照常向平斯夫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茫然四顾的小天狼星，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在禁书区借的远古阵法、弗利维教授签的字条——”

“噢、我记得。”平斯夫人面露谨慎地盯向女孩身后、小天狼星怀中外形破旧的古籍。

“它当时就是这个破损程度了。虽然是很糟糕的事实，但我可以保证。”薇安娜很清楚这位珍爱书籍的图书管理员最在乎什么。

“并且这一个月里，我每次都控制了翻页的力道，确保没给它留下额外的伤痕。”

——看书还要控制力道？

小天狼星闻声瞪大眼，怀中的古籍在女孩的话下霎时烫手起来，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咽着口水递给面色顿缓的平斯夫人。

等等、不就一本书——？

半学年里就没进过几次图书馆的布莱克听着两人难以理解的对话，一头雾水地想道。

“是的，它的确破旧，也是整排里最引人注目的一本。”平斯夫人垂了垂眸子，用和面色截然相反、甚至称得上温柔的动作接过书。

“假期快乐，格林德沃小姐。”

她极少见地为还书的学生送上祝福。

……

“你怎么办到的？”

小天狼星一出图书馆，就忍不住问道。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脾气差，不少拉文克劳都被她凶过——好吧、图书管理员。恕我直言，她干瘪到像是只营养不良的秃鹰。”

“是什么原因、让你仅以外表去评判一名致力于保护书籍的伟大女性，布莱克。”

薇安娜侧眼打量了下他，面无表情道。“在旁观者看来，这种贬低只会让你本该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化成摊发臭的浆水一样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