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需要我费心，克劳奇先生。还是你需要一个主人带你逛逛难得的高档会场？”

雷古勒斯挡着小巴蒂的面松开薇安娜的袖口，转而牵上女孩的手。

“我听闻，你父亲更倾向于结识和他一样的高级官员，在那层鲜亮的皮下，指不定交往了什么贪污的醉鬼——”

“雷尔。”薇安娜扯了下男孩的手。

“这不礼貌。克劳奇先生无疑是个公平公正的官员，而与其交往的对象也不是我们能暗自评头论足的……别让我和你妈妈聊太多。”

她说着，转而朝浑身止不住颤抖的黄发男孩伸出另一只手。“抱歉，亲爱的小巴蒂。”

雷古勒斯面做乖巧地抿了抿唇。

“抱歉，亲爱的克劳奇先生。”

他跟着薇安娜的话，几乎一前一后地道。

小巴蒂抽动着嘴角，像是要脱口而出地辱骂些什么，但反复看了薇安娜好几眼。“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没礼貌的家伙，姐姐。”

他迅速牵住女孩主动朝他伸出的手，黑色晚礼服的黄发男孩紧贴薇安娜身侧的裙摆。

粘稠的目光缓慢地扫过身下及地、绽放出铃兰花瓣弧度的淡紫色鱼尾裙。

小巴蒂嗅着女孩身上散发的、令人舒心的香气，眼神停顿在其身侧的另一双黑色定制皮鞋上，压着声音、轻而短促地道。

“——别给我假惺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雷古勒斯面色不变，情绪就像顶楼溢出的油漆沿着墙壁淌下般平稳。“好在我从不介意带着你一起。”

线条般笔直的油墨好一会儿地碰上地面。

怜悯似的、透过这刀刻般的线条，让地底的尘埃攀附着、得以有幸窥见顶楼的一角。

小巴蒂止不住地“呵”了声。

“那我该谢谢你？布莱克。”

“不客气，这是主家该做的。”

雷古勒斯毫不客气地应下。“我也很期待克劳奇先生能围绕古代魔文，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远古阵法——听说他常去格林德沃庄园。”

“可那连我都说不出，雷尔。”

薇安娜轻笑着招呼了下不远处的酒保，又在接饮料的同时，自然而然地松开两人的手。

她从酒保递来的托盘上取了两杯无酒精饮料，又将其中一杯顺手递给了身侧的男孩。

【小巴蒂·克劳奇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0】

小巴蒂雀跃地睁大眼，难掩惊喜地接过，随即挑衅似地、看向没被额外照顾的雷尔。

“相处的态度表明一切，先生。”

他扬了扬下巴。“并不是所有巫师都有义务服侍尊贵的小布莱克，而最喜欢的口味，只有自己和最亲近的人才能清楚……”

雷古勒斯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略过空气般，慢条斯理地从酒保手上的托盘里取下一杯青柠莫吉托。

“我可以自己拿。”他淡淡道。

“只有孩子才会撒泼似的争宠——同时也是最幼稚的，表达了自己弱小、却又愤怒无助到极点的方式。”

雷古勒斯示意一旁随时待命的酒保退下，小大人似的、朝弯着眉眼的薇安娜举了举杯。

“好在我从不在意那些，小姐。”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孩轻笑着拉上小巴蒂，另只手举着装满如海域般、蓝色饮料的玻璃杯，低半截地碰了下雷古勒斯的杯身。

“少沾点……哪怕你家里人不管。”

“格林德沃小姐的话比谁都管用。”雷古勒斯抿了抿唇。“没人会不长眼地有意见。”

小巴蒂察觉好笑，带着蔑然与厌恶，见机讽道。“管用？那也没见你……”

“叮——！”

高脚杯骤然发出一记脆响。

“无酒精莫吉托。”雷古勒斯没理会话说到一半的男孩，只是径直看着薇安娜道。

“我指的不在意，可不止包括那些。”

突兀的异响发生地快速而短暂，却依旧惊扰到了周边部分攀谈的群众。

就连不远处、被斯拉格霍恩绊住脚的斯内普都忍不住朝薇安娜所在的方向探了几次头。

“……西弗？斯内普先生！”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颤了颤海象般的银白色胡须，将手指插入格子西装腰侧的贴袋内，提声喊道。

斯内普沉默地转了转黑亮的眸子。

“您的意思是……？”

他强行控制着飘散的思绪回笼，却一时没想起两人先前聊到了哪个话题。

“生日、我是说，我明年的生日晚宴，西弗勒斯。甚至能为你额外批一次假——邓布利多准许的，他每年都会同意我这点请求。”

斯拉格霍恩无奈地重新解释了遍。

“啊……嗯。”斯内普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的敷衍般，朝偏爱自己的教授举了举杯。“——万般荣幸。”

他显然已经无心攀谈了。

——整晚和薇安娜兵分两路的社交场合已经让这位受宠的魔药天才抵达了精神疲惫的边缘，只想将女孩从不远处的地方拉回至身边。

＊

斯拉格霍恩挠了挠他半秃的发顶，抿了口橡木陈酿的蜂蜜酒后、格外好脾气地建议道。

“可以随时来问我要魔药材料……再珍贵的也行，当然、谁都知道格林德沃庄园不缺这点——我是指市面上买不到的那种。”

他像是怕斯内普听不懂似的，挺着肚子补充道。“用来去干任何想尝试的事情，西弗勒斯，你在魔药学上的才能值得一切优待。”

斯内普被这引诱似的的话重新吸引了点注意力。

“……所以？”

眸中的光点微晃，男孩斟酌着。“你最后想得到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先生。”

“哈哈…是的、没错。”斯拉格霍恩很是愉悦地拍了拍斯内普穿着崭新西装的肩。

“但我的确不求什么……”

“——目前。”斯内普补充。

斯拉格霍恩晃了晃脑袋，面上泛起酒精上头后的潮红。“所以我欣赏极了——少见有天赋、脾性又谨慎小心的，上一个还是……”

他猛地咳嗽起来，软肉同时震颤着，整张脸眨眼间涨成了如同西班牙红魔虾般的鲜亮颜色。

被意外呛到的魔药课教授呼着粗气，用力拍了两下被厚实西装面料包裹着的宽厚胸脯。

“噢、好吧。”斯拉格霍恩好不容易缓过神。“但在我看来，那位可比你高傲不少。”

事实上，小天狼星和詹姆斯原本打算在今天的晚宴上浅闹一场——至少不会想给那位满口命令、整日板着张脸的沃尔布加太大面子。

比如半道失踪，然后在沃尔布加想起找这个儿子的时候将场地内的所有火光熄灭——原先的计划简直堪称完美。

“她是不是把你忘了？兄弟。”

詹姆斯和小天狼星齐齐地探出脑袋趴在窗边，眼巴巴等着人群中是否会传来源于亲情羁绊、终于发现儿子失踪的传唤声。

“准确来讲，我认为老巫婆压根没功夫搭理我——她一晚上要聊的家伙多着呢，我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小天狼星习以为常地转过话题。

“格林德沃呢？没看见她。”

这个点，沃尔布加早该放过她了。

“……我刚还看见她在那。”詹姆斯指了指场内某块人员较稀的地方。“和你弟弟、还有那个克劳奇家满口胡话的小屁孩一起。”

小天狼星撇了撇嘴。“没人会喜欢那家伙的，除了被蒙在鼓里的格林德沃。”

“嘿、等等，我记得弗利蒙和尤菲米妊都对他感官很好。”詹姆斯不理解道。“但他显然就是装出来的乖，和薇安娜完全不一样。”

小天狼星：“……”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波特家的眼光都挺不靠谱的。”小天狼星锐评。“你比他俩好不到哪里去，兄弟。”

“HO——”詹姆斯怪叫了声，随后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最好是这样，西里斯。”

他可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别扭又嘴硬、出口就是故意惹人生气的家伙了。

“反正不管乖不乖，你也得跟着她去至少一个学期的图书馆。约好了的，不是吗？”

“是呢，说话得算话。”

“别提醒我，詹姆——”

甜软的声音和小天狼星的回复同时响起。

詹姆斯亮了亮眼睛，回头看向意外出现在身后花园内的……几人？

薇安娜抿了抿唇，笑看着趴在窗边、骤然僵住身子的黑发男孩。

“我知道布莱克先生的记忆力极好，定然不需要我和波特先生特意提醒。”

她故作惊叹的捂住唇。“毕竟在我认识的人里，少有人能短期内看完一整本文献。”

詹姆斯莫名其妙地发出两声低沉的、压抑在喉头的轻哼，像是快要止不住笑了一样。

“没错、是的，薇安娜。”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了推表情空白的小天狼星。“他是我们寝室最博学多才的男巫了。”

陪同女孩外出散心的雷古勒斯茫然地眨了眨眼。

和另侧情绪漂浮不定的小巴蒂相比，布莱克小少爷心底则是汇聚成大片的疑云。

——小天狼星看文献？

梅林的胡子啊，他的哥哥只会想方设法避开所有家教，把难得找到闲工夫看书的自己拉到顶楼，陪他数伦敦上空随着年岁增长却越发依稀的星星。

“恰好我有很多问题想亲自查。”薇安娜眉眼弯弯。“如果布莱克先生能陪我一起找资料，或许答案会比预想中更快出现。”

“可以去问教授，姐姐。”小巴蒂拉了拉她的袖口，显然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或许教授也不知道。”詹姆斯抢答道。“难道你认为薇安娜会好奇什么烂大街的问题吗？想当然的克劳奇先生。”

“所以，你觉得西里斯能帮着格林德沃小姐找到答案——？”雷古勒斯看起来并不信任他那被詹姆斯一顿猛夸后就满脸懵逼的哥哥。

“嘿，雷尔。”小天狼星顿时不服气。

“先不提别的，我不喜欢你这种——觉得我们必然做不成功的语气，就好像你已经看清结局了那样。”

雷古勒斯自知争不过他，耸了耸肩道。

“期待你成功后的样子。”

和小天狼星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避开辩解，由着他头脑发热般、自视甚高又转不过弯的想法，去做任何极有可能失败的事。

“……等明年开学后，小巴蒂就能陪着姐姐一起找了。”黄发男孩笑得乖巧。

“您应该早早就和我提的，我可以向父亲申请——整年都呆在格林德沃庄园内收纳藏书的地方，直到给姐姐找到想要的资料。”

“那没人照顾你。”薇安娜提醒。

“我和西弗都得去霍格沃茨，那时甚至没有一只家养小精灵能在旁嘱咐你睡觉。”

“小巴蒂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男孩眨巴着眼道。“还能额外照顾花园里那些植株。”

“别开玩笑了，克劳奇。”小天狼星伸手提上小巴蒂的后衣领，拖着他强行远离薇安娜身边。

“没人会想留一个主动上门的不确定因素在家里的。”雷古勒斯的眼神轻而迅速地扫视着，着重观察了毫无惊讶反应的女孩。

她极温柔地弯着眼睛，其中夹杂着淡淡无奈，倒更像是对小巴蒂的话习以为常了般。

“我只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薇安娜示意似的拍了下小天狼星抓着男孩后衣领的手背，对方瞬时烫手般松开。

“你干嘛——别乱动我！”

女孩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宴会别墅外的后院灯火依稀，逐渐黢黑下来的夜色里，光秃秃的树干枝杈横斜天空，勉强接住室内几缕繁华，又掩下斑驳的投影。

小天狼星不太自在地侧了侧面颊，窗内明亮到晃眼的灯光直往一侧打来，将其挺立的鼻梁和漂亮的眸子刻画得越发精美深邃。

薇安娜眨了眨眸子，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下映出的大片、如蒲扇般的朦胧阴影。

“怎么了吗？”她声音飘渺地、似是有些许不解。“只是让你别对我的朋友失礼。”

从小天狼星的“魔爪”下逃脱、终于得以放松的小巴蒂极其配合地点了点头。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