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听到动静,端着切好的果盘也加入了战局,并且似乎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正在逐一教训牌桌上的人不懂事。
两个女人点了烟花棒坐在台阶上看烧得花里胡哨的烟花从头烧到尾,没什么声响,就是看个样。
秀秀的注意力一半还在屋子里,她乐呵呵地听胖子教训每一个人,表示果然还得是胖妈妈出马,这个家才能安生,没了胖妈妈,这家得散。
张海盈懒得知道他们都在整什么幺蛾子,只是心想,胖妈妈又是什么新外号,几个月不见,看来秀秀的外号库又扩充了。
听了一阵,秀秀也觉得没意思了,她点了一支新的,这支的颜色是红色的,晃得人眼晕。
“男人真是自大又幼稚的生物,他们自己争起来了,谁管女人怎么想的呢?”她凑过来,两个人头靠着头偷偷说小话,这话里面三份揶揄七分真心实意的好奇。
怎么想的?她真没想过。
但是没等她组织语言回复,村里的鞭炮声、烟花声就密集地响了起来,11:58分,快要跨年了。
这些声音让她的耳朵非常不适,也正好,干脆摘了助听器图个清静。
屋里的人推开门走了出来,也准备把大烟花点了,胖子数落完那边,过来夸还是女子组懂事,一派和气,还提前把烟花包装都拆好了。
秀秀站起来去看热闹,张海盈坐在台阶上发呆,那些声音被听力缺陷做了过滤,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就是因为听不见大部分声音,所以才过滤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恶意,这份缺陷却也不全然是坏处。
烟花在头顶炸开,她察觉到有人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她也没转头,盯着烟花问:“你们吵什么呢?”
那人十分厚脸皮地说自己和两位大舅哥过招呼呢,结果他们不识好歹,你可得替人做主啊,翁婿不和多是女儿不无德,大舅哥和妹夫的关系同理。
她听不见,但看得懂口型,她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满嘴跑火车,懒得对此发表什么评论,她安抚性的顺了顺他的头发,眯着眼睛半警告半认真地告诉他别挑衅那两人,他俩加起来之后在各种方面都是无敌的,吃了亏可不许再跑过来闹。
“你对他们没什么警告吗?”他不甘心。
张海盈一脸无辜。
“算了,”他就笑,“今年过年,大家都开心一点,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愿望吗?她很少许愿。与其祈求未知,不如自己去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要说“愿望”是没有的,但她有计划的。
但这个计划说出来,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摇了摇头。
没得到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他没有在意,豁达地笑了笑,又追问:“你要知道我的愿望吗?”
本来想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但他似乎想说,那还是让他说吧。
他说:“——在那之前,多陪陪我吧。”
即使是他这种在荒芜中才能感觉平静的人,也依旧希望在世界上拴住什么,可能是一件寄托了感情的物,可能是是一条歪歪瘸瘸的老狗,更复杂点的,可能也是一个活人。活得越久反而越渴望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象征着稳定、并非动荡的人生,或许在某个时刻,对他们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烟花爆竹的声音埋没了那句话的声音,她听不见,但反而觉得安宁。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她在这一刻毫无伪装的接纳了自己,也接纳了这个人。
她没有问“那”是什么,那个指向也许并不重要: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