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三百年前,我们的凤玦仙师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十六岁便修成仙身,成为了修仙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破境者。就连他师尊天元神君,也是晚年破境。可偏偏这样一个奇才,却爱上了当时的魔界圣主潇令。”
“潇令……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嗜血如狂的魔尊?”
“那可是魔界巅峰一般的存在,当年天元神君和众仙师联手才勉强打了个平手。”
“真有这么厉害!?”小仙侍抱着下巴,眼睛睁得极大。
有人不服气道:“真有那么厉害,还不是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小仙侍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眉头拧到了一起。
说书人手中的扇子一收,准备侃侃而谈:“祸害遗千年,魂魄打散,未必就是真的死了。若当年不是凤玦拦着他师尊,那魔族圣主潇令……”
“未必会死?”小仙侍抢先问。
说书人摇头,“怕是连仙界都能踏平。”
“啊!?”
*
苍暝峰。
“师弟,麻烦你好好管管你的坐骑。”
一袭青袍随风飘扬,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男人的声音宛如天籁般从长亭的另一侧传出。这样磁性清冷的声音不仅让人幻想他是多么的仙风道骨、俊逸洒脱。
然而,这样的他完全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真实可能是:
“能不能别让他整日在外造谣我!”
“我堂堂仙界第一仙君的一世英名全让你家爱骑给毁了。”
“瞧瞧瞧瞧,这就是你平日里给宠坏的。”
凤玦越说越生气,石桌上玉盏里的茶水都跟着震了几下,旁边石崖上的积雪也掉落下了山头。
“可他说的,确是事实。”对面的景暝仙君一开口,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他身形儒雅端坐一旁,说话温润如玉,一副大家气派。
凤玦一时哑语。
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旁人不知真假。但他身边这位,可是当年与他一同拜入山门的师弟。
“找我何事?”景暝向来不喜欢绕圈子,便直截了当问道。
“无事就不能来找你喝喝茶,听听曲儿了。”
凤玦看到旁边有把长琴,便随意拨动了几下,奈何实在难听。一向喜欢音律的景暝落棋的手指一抖,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师兄不擅音律,还是莫弹了。”
“你来此,不就是想看这个。”景暝说着,挥手朝前一摆,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卷轴在两人面前铺开。
凤玦眼前一亮,凑了过去。
“知我者,莫若师弟也。”
这卷轴正是修仙者美男榜。而此榜每三年一出,今年刚好是第三年。这三百年来,榜首之位旁人始终望尘莫及,唯有一人高居此位,那便是凤玦。
出榜之前,凤玦与景暝打赌。榜中第二,一定是他的大弟子东方绪。
“可是这次师兄猜错了。”
景暝说这话时,凤玦已经匆匆扫了一遍榜单。榜内前十,一半以上都是他栖梧峰的弟子。所谓风水养人,物以类聚,这话一点不假。
可偏偏榜二被人给抢了去,还是个他没听过的名字。
凤玦剑眉一蹙,指了指那个名字,不可思议地狐疑道:“这个叫冷凌霜的,好像在哪里听过。凌霜……倒像是女人的名字。他是哪座峰的弟子?”
“我不知道。”
“可这榜不是你负责的吗?”
景暝挥袖收起了棋盘,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只负责收集整理,榜单是弟子们投出来的。”
“呃……”凤玦扶额,仙界何时多了这号人物,他竟浑然不知。竟然把他都比了下去,想来该是何等美貌。
“师兄,愿赌服输。”
“哎,你怎么忍心,让如此弱不禁风的我去那炼狱帮你采鸢尾花呢。”凤玦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朝景暝眨了眨眼。
“是吗?”景暝没去看他,起身。
“那我只好去找师叔,顺便告诉他。他那只丢失的玉湖盏,其实是被你……”
“好。”凤玦拿起玉盏一饮而尽,刚要起身离开,只觉胃里一阵灼热,方才意识到不对劲。
不妙!他强撑着身体,目光看向了一旁晃来晃去的景暝:“这是?”
景暝:“玉露琼浆。”
凤玦:“玉……”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他便一头栽倒在了石桌上。
“是酒,忘记告诉师兄了。”
明知凤玦听不到,景暝还是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不知何时,他身后又多出了一人。这人身形高大魁梧,却长了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似人非人,头顶长着一对浅蓝色的鹿角。他一见到景暝,便开心地跑了过来,乖宝宝似的蹲在景暝脚边,嘴里还喊着:“主人,你找我。”
然后,又看到了一旁倒着的凤玦。忍不住开口问道:“凤玦仙师又找您来打赌啊。这次赌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哦。”江晓麒略带难过地垂下了头,被一只温柔的手指安抚地摸了摸脑袋,瞬间又像只炸了毛的猫,精神了起来。
“走吧,”景暝道。
“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江晓麒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留在这儿才更危险。”
景暝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听的江晓麒是似懂非懂。
*
翌日。
“你醒了。”景暝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地盯着他看。那张堪比包拯的黑脸,一时间竟有些让他不敢认。
“师弟。”凤玦心虚地喊了他一声。
却见对方依旧板着张脸,平日里他便不爱笑,如今这般严肃起来,竟让人有些害怕。
“难不成是我……又变成了你的样子,跑去和师叔表达爱慕?”
不提还好,他多嘴这么一提。只见景暝脸色越发难看,只觉后背一阵发凉,旋即改口道:“这事我已经向师叔他老人家解释过了,不必太过在意。不必……”
景暝:“不是我。”
此话一出,凤玦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景暝继续道:“是你亲爱的大弟子东方绪。”
凤玦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把自己给呛住。平复之后,才缓缓问道:“我把他给怎么了?”
没等景暝开口,凤玦先瞧见了自己手背上残留的血迹,脑中又忽的闪过一个模糊的残影倒在地上,身边是散落的血迹斑斑的衣衫。
“我把他给……杀了?还是阉了?”
脑补过后,凤玦得出如此荒谬的一个结论。
“比这好不了多少,”景暝打断道。
凤玦眉心稍舒,将末了“阉了”二字给咽了回去。
毕竟对于东方世家那样的大家族,香火延续十分重要。断人香火这种事,他凤玦若是做了,那也要遗臭万年、终日不得安宁。
他心中万千思绪,却不知自己昨日到底做了什么。
景暝见他不语,手指一挥,一块四四方方的铜镜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铜镜的光一照到凤玦身上,他便被吸入到铜镜之中。
铜镜里的世界,亦会根据入镜者的记忆幻化。
彼时,凤玦正站在清落峰的大殿前。
与他一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大弟子东方绪。只见他左摆右晃,眼神飘忽不定,嘴里还念念有词,不似平常那般稳重。但衣着整洁,并无不妥之处。
“窈窕淑女——”
他一开口,凤玦便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当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心悦之。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东方绪断断续续地吟诵着,旁边围观的吃瓜弟子越来越多。很快,大殿前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山有木兮木有枝,船到桥头自然直。”
众弟子:“??”
“陆双双,我要娶你为妻!”
这一声,吼得整个清落峰为之一震。
人群之中,陆双双被身边的师妹们推搡着到了东方绪的前面。见女主角登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清落峰上下又是为之一震。
众人惊诧,这是拒绝了吗?
正当众人惊讶之时,只见陆双双取出手中的配剑,抵在东方绪的胸口上。剑身的寒光映着陆双双一张又娇又羞的脸,脸颊绯红。
一旁站着的凤玦心中暗暗道,怎么这种好事竟让我那愣头青的徒弟给占了。
景暝不知何时探出个头来,好意地提醒他:“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那宝贝大徒弟解释吧。”
“我是该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凤玦这一冷静,便冷静到了后山的温泉池。
这里幽静的很,四周竹林交错。一般弟子未经他的允许,根本不敢擅自进入。除非他想被逐出师门……
正这样想着,他一抬眼便看见正前方一个消瘦的白衣背影。那人显然没注意到有人来,自顾自一头栽进了温泉水里。凤玦双手抱胸半靠在树上,只觉得有趣,竟真有如此大胆之人!
等那人出来,他倒要看看是谁。
池中那人消失的地方,往外冒泡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动静。凤玦微微一皱眉,发觉事情不妙。
难道他是要……寻死?
凤玦跨步上前,提着对方的后衣领将他拉了出来。
“这儿可不是让你寻死的地方。”
说完,垂眼瞧见那人浑身湿透,白纱之下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他微微一愣,旋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