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武陵谢今恃和尉迟汀特意绕了远路,想看看与来时不同的景色。
一路上,她们漫过桃林,涉过荒漠,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由于路线的改变,到武陵山脚下便要走后山的小路。
小路鲜少被人踏足,台阶布满青苔,四周的树木肆意生长,茂盛的枝叶遮挡烈日。
许是环境太过幽静,以至于谢今恃觉得背脊生凉。
即将抵达后山门时,路旁的杂草堆泛起窸窣声。
谢今恃以为是些小动物,并未留意。
“小心!”
尉迟汀将她猛的拉到身后,一只魔物冲出草丛,击中尉迟汀右臂。
谢今恃反应来,迅速抽出腰间的浮云剑。
周遭接连出现十余只魔物,外加一只领头的魔灵。
魔灵有自己的意识,实力不俗,究极难缠。
尉迟汀受了伤,谢今恃护在她身前。
魔物不难对付,一会的功夫,魔物的尸体堆在她的脚下。
带头魔灵见状,并不打算与谢今恃血拼,调头要逃跑。
谢今恃不恋战,未打算追杀。
但山顶有人腾空一跃,是时频师兄。
他横空一剑,将魔灵钉在树干上。
谢今恃不清楚时频为何出现在这,可尉迟汀的伤势才是她最先关心的。
“筋骨还连着,没大碍的。”
尉迟汀安抚式伸出左手牵起阿恃的衣袖。
她头偏过去看向时频:
“师兄来的真及时。”
时频谦和地笑了两声,将剑从树干拔下,确认魔灵没了动静后,他奋力一甩,将魔灵摔在地上。
“在山上呆久了觉得闷,便想来后山透透气,没想到遇上二位师妹与这些魔秽了。
他语气颇为不屑:
“这魔灵真是狂妄,竟跑到武陵山上造次。”
地上的魔灵却是假死,它高频振动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谢今恃的胸膛消失不见。
巨大的冲击另谢今恃措不及防,整个身体横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尉迟汀忍者伤痛跑到谢今恃身旁,跪坐于地。
她搂住谢今恃的肩膀,焦急喊道:
“阿恃!你还好吗?”
谢今恃心有余悸,刚才的冲击就像块石头压在她胸口,可除了压迫感竟也没别的不适。
时频也走到她身旁:
“这种魔灵伤不了内丹,更何况它受了重创,回山吃点除秽药应该就没事了。”
尉迟汀仍不放心,局促不安的眼神在谢今恃与时频之间反复横跳。
谢今恃利索地站起身,回头再将地上的尉迟汀拉起:
“师兄见多识广,我真没什么问题,倒是师姐的手得快回山看看。”
“嗯,”尉迟汀捡起谢今恃落在地上的浮云剑,插进她腰间的剑鞘里,又转头向时频道谢。
“今日多亏有师兄在,我与师妹需先行一步,改日再去拜访师兄。”
回元良峰后,尉迟汀焦急的把谢今恃抵在墙角,她牵起阿恃的右手,与之掌心相对。
谢今恃感受到一股热流从手心流向丹田,她知道尉迟汀要亲自检查她的身体才能安心。
那股热流渐渐覆盖住她整个丹田,再一点一点向内沁入。
不知过了多久,热流没有一丝空隙完全填满她的丹田。
尉迟汀仔细检查每一处末梢,确认没有受伤后,才将内力从谢今恃体内撤出。
发动内力是件费劲的事情,她微微喘息躬着腰,将脸挨在谢今恃颈旁。
谢今恃环住她的腰,轻抚她的背,缓声道:
“我无碍的,师姐宽心好了。”
她轻抬起尉迟汀的右臂,施法为其治疗。
最后精疲力尽的两人相拥着蹲坐在地上,尉迟汀眷恋的用侧脸蹭了蹭谢今恃耳后的发丝,声音一如往日般清冽。
“我回屋了,你好生休息。”
“嗯。”
谢今恃背过手扒住墙壁借力站起身,在合上门的前一刻匆匆道:
“师姐好梦。”
洗浴完谢今恃平躺在床上,正享受着被褥的软和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束月光照射下,尉迟汀纤细的身影步入门内。
她瞧见尉迟汀在桌上放置了样东西,随后缓慢向床边靠近。
谢今恃连忙闭上眼睛,假装入眠。
随后,她感受到一双细腻的手捧住她的脸颊,指节摩挲着她的眉弓眼眶,再一路向下来到鼻骨、嘴唇。
最后,一个柔软的事物印在了她的额间。
伴随一声沙哑的“好梦”,凌乱的脚步以及干脆利落的哐门声,尉迟汀离开了她的房间。
谢今恃坐起身,回忆方才的感受。
像在鲜花绽放的春天里吹秋日的晚风,亦真亦幻,如痴如醉。
没顾上穿鞋,她快步走到桌前。
桌上是一瓶除秽的丹药,瓶身下压着一张纸。
尉迟汀在纸上留言:辰安,记得吃药。
她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唇角勾起,心中反复揣摩这两行字。
胸口的蜜糖正一点点溢出来时,忽的,不知哪里传出一道声音。
“你是喜欢你的师姐吗?”
谢今恃惶恐环顾四周:“谁?”
声音的主人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
“你的师姐今天因你受伤,你不自责吗?”
“因为你的粗心大意,害的师姐受难,你不愧疚吗?”
谢今恃结巴:“师姐、师姐不会怪我的。”
奇怪的声音并不回应她的话,它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要是你在谨慎一些,再强大一些,师姐就不会受伤了,也没有师兄来横插一脚了。”
“所以,你想要拥有力量吗?”
谢今恃额尖冒出细汗:“我想,可你是谁?”
它循循善诱:“你坐到床上打坐,我在你的身体里。”
敌在暗,她不敢轻举妄动。
奇怪的声音似能看穿她心中所想:“放心吧,按照我的话做,我不会害你。”
谢今恃将纸条收进怀里,按照声音所言,端坐在被褥上,静心打坐,潜入识海。
识海里白天一望无际,地板是浅蓝色。
一团黑气从浅蓝色地板钻出,正是后山遇上的魔灵。
谢今恃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如何躲开师姐的搜查的?”
“你的师姐是叫尉迟汀吧,她的法力在我之下,自然不能发现我。当然,你也是。”
谢今恃一时语凝,的确,她没察觉半分异常。
黑气很活泼,上下浮动,它迅速环绕谢今恃转了一圈,又在她的面前幻化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我叫玉,幸会。”
玉友好地伸手。
“我叫谢今恃,”谢今恃回握住,她犹豫半刻,还是说出了酝酿很久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师姐的?”
“方才看你师姐的内力能畅通无阻的进入你的丹田,丹田是人的致命点,你对她如此不设防,很容易就能猜到吧。”
“你会觉得奇怪吗,我们同为女子。”
玉深谙其中道理,她侃侃而谈:
“你要是是世间第一,那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奇怪,弱者不敢妄议强者。”
“而我正是来帮助你的,按我说的做,你很快就能变成武陵派最——厉害的人了!”
玉张开双臂,比划身前的空气,“最厉害的。”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你要怎么帮我?”
谢今恃屏息看向玉,郑重其事:“先申明,我绝不入魔。”
玉拍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好了。”
她要求谢今恃与她相对而坐,二人伸出双手贴合。
谢今恃感受到本身的力量从左手流出,玉的力量从右手涌入。
玉的双眸紧闭,嘴唇张合,有条不紊地解释:
“其实每个人的能力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往后的修炼只是发掘能力的过程。”
“你的力量很富裕,而我最擅长的是窃取别人的能量。我将你未发掘的能力窃取出来,再传输进你的体内。如此一来,你的修为便会突飞猛进。”
“嗯。”谢今恃点头,这种观念很新颖,她从未听说过,可体内的充实感不会骗她。
短暂修行后,玉对二人的相性很满意,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谢今恃变成武陵第一。
“明日你对外宣称闭关二十年。”
谢今恃本沉浸在被灵力环绕的舒适感中,她试图驳回:
“二十年会不会太久了,可以不闭关吗?”
“不行,不闭关旁人很容易察觉异常。”
“可是我——”谢今恃未说完的话被打断。
“哎呀,那十年,十年行了吧。”玉虽然做出妥协,嘴上仍嘀咕,“你寿命又不短,十年还不是眨眨眼就过去了。”
“行,”谢今恃低声应到。
隔日她向尉迟汀提出要闭关时,尉迟汀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
“昨日后山的事情让你不开心吗,人总有大意的时候,你不必自责。”
“不是,我只是想多修炼,锻炼一下自己。”这样就没有人会再因为我而受伤。
“好,”尉迟汀垂怜眼尾,“要闭关多久?”
“十年。”
一向以稳重自持的尉迟汀不可否认地慌了神,她皱眉问道:“心意已决?”
谢今恃掷地有声:“心意已决。”
下定决心的人,饶是神仙也难使其回心转意。
当日午后,谢今恃出发去那闭关的山洞里,尉迟汀前来相送。
“有劳师姐替我照看元良峰。”
“没事,你安心修炼。”
眼见山洞口的石门渐渐合上,尉迟汀驻足在门外。
她活了白来年,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此后却要度日如年。
直到石门完全合上,外面的光亮透不进一丝一毫,谢今恃才缓缓蹲下身,双手环住膝盖,脸庞埋在膝背。
她忘不了师姐最后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从未在师姐眼中出现过的,黯然失色的悲凄。
玉的声音从体内传出:“别伤心了,我们抓紧修炼,这样才能早日出去见到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