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予柠应声,何意浓不禁松了口气,简负则是理所当然的看向她。
“虽然你的确没有在我们身边长大,但到底也是我的女儿,我温负的女儿自然不会让她流落在外。”
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上上在上,大发慈悲施舍的姿态。
温婉垂眼,她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陷害温予柠,她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太医令的千金之位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温予柠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心底就会生出莫名的怨念。
怨念什么呢?怨念前世因为温予柠的出现而让自己重视之中吗?亦或是怨念自己明明都已经让她离得远远的了,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还是因为传言,温予柠医术神奇,可以把难产的产妇起死回生。
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忌惮。温婉知道,两者都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想要将温予柠推向深渊的情绪更多,这种情绪是从哪来,又是因为什么,温婉全然不知。
不,不应该这样!
“温婉,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没有错。”前世皇后的话一遍又一遍环绕在自己脑海,对,她不能被这种莫名的情绪给占有,不能!
她是温家的大小姐,是名满京城的天之骄女,亦是整个大夏国唯一习医的女子。
她可以忌惮别人,但她不能,绝对不能随意伤害一条人命。
温予柠只不过是挡了自己的道,但她罪不至此。
温婉生来便是骄傲的,她不允许别人比自己闪亮,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手上沾血。
那个狗屁莫名的意识别想要来控制她,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像上一世一样被控制。
温家的壮大还需要温予柠,若想要清哥哥坐上皇位,亦需要对面人配合。
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忍字,只要自己登上太子妃之位,那时候就算再来一个温家女儿又怎样,还不是只能乖乖对自己俯首。
温婉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感提醒着自己清醒的同时,血腥味也立马在腔内蔓延。
她将原本那股情绪里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道:“姐姐,父亲母亲这几日都一直在担心你,你真的舍得让他们伤心吗?”
温予柠还是第一次目睹,无数种情绪能从一个人脸上交错,最终又归为楚楚可怜。
她不知道温婉这几秒心底的情绪是什么,也没心思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被面前三个人给恶心吐了。
再恶心也得继续演下去。
尤其是看向温负那张贪婪丑恶的嘴脸时,温予柠无意识的轻咬了下腮帮。
她之前一直以为温负是毫不留情、说断就断的人,可是没想到啊,这人也是一个贪婪却又虚伪的人。
记忆中那个中年人的脸似乎和面前人的脸重合了起来。
温予柠口中的冷笑溢了出来。
是啊,这本就是这些男人的特性,贪婪又虚伪,总喜欢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
“父亲,原来您也担心着我吗?真是抱歉,之前女儿一时任性,竟然让你们担心了这么久。”
“…………”
少女红唇勾起,笑得明媚又灿烂,精致的面容每一笔都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刻画得熠熠生辉。
夺目的双眸间仿佛含着星光,闪烁着无限的型材,每一眼,都夺人心魄。
仿佛恣意绽放的红玫瑰。
………温予柠不开心。
这是简俞白潜意识便察觉到的。
简俞白想要上前阻拦开对面有些碍眼的人,尤其是对面那个和温予柠岁数相仿的人。
他不喜欢那个所谓温予柠名义上的妹妹看温予柠的眼神,就像是在盯着什么物品。
可是温予柠还在和他们对话,甚至想要认回温家。
所以他不会上前,他想,温予柠应该不希望别人会插手她自己的事。
况且………
简俞白一直都知道外界对温予柠的传言,名门闺秀在外流浪十余年,在找回时却被家人不认,甚至直接转手便将她毫不留情嫁人。
无论这个人地位如何,简俞白太清楚了,一个被娘家抛弃的女儿,不止会被外人嘲笑,甚至还有夫家。
他不敢想,如果温予柠遇到的是其他人会怎么样?
所以现在温家愿意低头,愿意给温予柠名分,他不会阻止。
但如果温家图谋不轨………
“柠儿,你肯原谅母亲便好。”何意浓总觉得女孩笑得有些太过,但是也没有多想,直接拉住了温予柠的手,“你父亲性子急躁,有时候你莫要与他赌气,他也有他的道理。”
温负背手:“是啊,作为父亲,我只不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温予柠脸上的笑意不变,但却直接从何意浓握着的手里抽了出来。
何意浓舍不得她这个女儿,却又不敢站出来维护,到底不敢有所作为,也是因为依附男人罢了。
温予柠可以对温负冷脸,唯独不知道该拿何意浓如何。
何意浓是母亲,短短母亲二字,变比父亲重的多。怀胎十月,是这个弱弱小小的母亲拼着命将她们生出来的。
这一点,温芩和温予柠出奇的一致。
何意浓身上的枷锁太多,自生下来便被家族灌输三纲五常,她是依赖丈夫的冤丝花,可天下个个父女也皆是冤丝花。
尽管不作为,但她也没有错。
所以,两人的目标里,并不包括这位母亲。
如果从一开始的希望便是渺茫的,那么这个希望从一开始便是错误。
温予柠不会放任这个错误的希望增长,所以她抽出的手,亦是斩断何意浓心底增长的感情。
所有感情,只要开始就将它斩断,那便不会生根发芽。
何意浓手中一空,她抬眸望向温予柠。
眼前的女孩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的视线,对温负道:“父亲,你今日来可是要和我说什么?”
站在原地的何意浓一僵。
温予柠是在怨她吗?怨她这个母亲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话,怨恨她没有早日来找她。
“娘,你怎么了?”
温婉回过神来,最先注意到的便是何意浓泛白的面色。
何意浓扯唇,“没事,就是太阳有些刺眼,晃的叫人难受。”
她想温予柠就算怨她也对,作为母亲,她却没有勇气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女儿……
温负并没留意旁边两人的动作,或者是根本就没想注意她们。
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温予柠身上,压低声开口:“柠儿,为父想要和你单独说几句心里话,谈谈心,可以吗?”
温予柠当然知道这老头是在憋着坏事,所以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她转头看向简俞白:“俞俞,你先回宴会那边,我和温大人说几句话就来找你。”
简俞白显然是觉得温负这样的人不适合单方面交流的,他长了长口,可最终又咽了回去。
他想,温予柠一定不喜欢被人怀疑,他得要相信她。
他微微颔首:“好,那你早点过来,我等你。”
………
远去的那道背影里,清隽而挺拔。
最主要是,他走起来丝毫没了当初的缓慢,轻松而有力。
“我问你,”温负眸色低沉,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们才开口:“简俞白是不是真的要恢复了?还有你哪来的医术?简俞白的病情是不是你治的?”
温予柠抬手,食指在太阳穴的地方挠了下:“父亲就是为了来问这些吗?”
“温予柠,我在和你说话。”温负见她这幅模样便有些恼火,“你便这副模样给谁看?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温予柠轻扯唇角,落回眼:“您是……又想来教训女儿了吗?可是我在外十余年,的确没人教我这些,您想我如何与您说话呢?”
“跪下吗,还是毕恭毕敬。”她说着又有些懊恼,“可我如今是堂堂三王妃诶,跪下就于理不合了吧,您说呢父亲?”
“你………”
眼看温负又要张口教训人,何意浓连忙拉住来人:“柠儿,你父亲就是有些心急,你就告诉我们吧。”
温予柠目光懒洋洋扫过何意浓,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重新看向温负,仿佛是故意表现的没个正形:“父亲,答案您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温负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可你哪来的医术?据我所知你明明………”
温予柠觉得好笑,是啊,他明明知道,明明打探过自己女儿过的什么生活,可却依然能够袖手旁观。
“忘了告诉你们,”女孩澄澈的眸中倒映出在场的三人,“收养我的那个老者会些医术,在他没被人害死前,我一直在和他学医。”
温负和何意浓沉默,但温婉却是皱眉看向温予柠。
什么狗屁学医的老者,前世温予柠身边的那个老者明明就是个孤家寡人乡野村夫。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会医术?”
“您会听吗?您不一直说我只是一个乡野草包么?”
温负被怼的一时答不上来,何意浓又因为愧疚,并不敢擅自开口。
温婉扫了一眼两人。
都是两个废物。
执着于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最终是温婉问道:“姐姐,三王爷现在是不是离恢复已经不远了?”
总算来了个机灵的。
温予柠也没有任何隐瞒,反正不管怎么回答都只对自己有利:“是。”
“怎么可能?!”温负这才正眼看向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他明明………”
“有什么不可能?”温予柠好笑,“父亲,还是说此事是你们谋划出来的?”
女孩这话说的狂妄,问的也丝毫没有一丁点收敛。
“好好好,”温负没有生气,反而连说了三个好,“温予柠,你还真让我意外!”
温家一直没有男丁,到现在也是两个女儿。
可现在除了自己培养出来的温婉,就连温予柠的医术也一时被众人谬赞。
温负不在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要温予柠能给温家带来好处,那么这个女儿就不是一无是处。
“既然你能治好简俞白,那让他彻底,悄无声息的死应该也不难吧?”
温予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开玩笑,真当她傻吗?自己一旦答应下来,不管有没有施行,到时候只要简俞白出现一点意外,自己可是逃都逃不掉。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父亲,您还没有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温予柠,你适可而止!”一听她重复这个问题,温负便再一次扫视了一遍周围,这才放下心来:“我堂堂太医院之首,怎可能坐着龌龊苟且之事?”
“是吗?”
她没去管温负脸上骤变的表情,反正她也说了,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不论你做的多完美。
在温负开口前,温予柠轻笑着看向他们:“别紧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何意浓将她无所谓的样子收入眼底,眉间皱起:“柠儿,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胡说。”
“父亲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吗?”
“什么?”
“不然怎么明知此事重大,还要女儿蓄谋谋杀简俞白呢?”
“还是说女儿的命,就不是命。”
温予柠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却句句让温负面色难看。
温婉皱眉,这不是“温予柠”该出现的脾气,不论是什么时候,“温予柠”都不会咄咄逼人。
何意浓面色泛白,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可是她没办法,只有温予柠可以做到。
“柠儿,父亲母亲会拼尽全力保你安全。”
温予柠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那母亲觉得,你们又能如何保我呢?”
“你想,只要大王爷登上太子之位,到时候你妹妹就是太子妃。就算,就算真的出了事,有你妹妹和大皇子在,都不会让你发生意外。”
温予柠轻嗤。
是啊,多好的计谋。
他们明明知道,明明也有想过暴露的后果。可是他们就是自私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