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仪回到长春宫惊魂未定,还没舒缓下来吐顺气,宫人来报,赵贵妃身边的静思姑姑来了。
她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静思一个眼神,宫人立刻捧来一盏热茶:“小主先喝口热茶压压惊。”
舒小仪不管拒绝,囫囵吞枣般一盏茶灌入口中,滚烫的茶水灼烧着她的舌尖,“咳咳。”她擦去嘴角溢出的茶水,身上颤抖并未舒缓,反而抖得更甚。
静思道:“奴婢奉娘娘的命来看看小主,小主是刚从瑶华宫回来,路上匆忙,泥点沾裙摆上了。”
听她刻意提醒,舒小仪低头看自己的衣摆,想要将衣摆上的泥点藏住,往后边拉了拉,道:“是,路上雨大,我觉得冷,就走得有些匆忙,还忘记给娘娘复命了。”
“还有慕容小仪害喜严重,柔充容说,娘娘没生育过,不知道孕期的辛苦,还请娘娘体谅体谅。”
静思默了一会,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殿内温度仿佛骤降。
“柔充容真是体贴。”静思皮笑肉不笑,平静说道。
舒小仪色厉内敛,见此静思表情忍不住后退,小腿弯抵着椅子,在一个宫人面前却不敢坐下去。
“贵妃娘娘提拔小主,小主千万别走错了路,做错了事。”
静思端着温和笑意,舒小仪攀附赵贵妃,她在这后宫中家世不高,又是庶女出身,在家中被打压,养成了胆小性子。
先前的娇纵,不过仗着几日宠爱得意忘形,现在一段时间冷落,先前得罪透的人都狠狠打回了她身上,见着静思这跟救命稻草,也如同见到贵妃一般。
静思说完了话,心中有了答案,便不理会她了。
舒小仪不成气候,不敢和赵贵妃叫板,她最好惹些事出来,最好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
清音阁终于安静了一段日子,初春后,宫里来了新人显得欢悦许多。
赵贵妃在御花园准备赏花宴,宴前,贵妃给阖宫上下送了口脂,每份都不一样,都是下了心思,选择适合的一份。
静思在手上那份给舒小仪时,特意嘱咐:“小主如今恩宠平平,娘娘给你寻了秘药,能让你重获皇上宠爱,不过这药用了又个弊端,会让女子不孕,就是有孕者,也会小产。”
两份一模一样的口脂盒交入舒小仪手中,静思直言全凭她的意思。
舒小仪拿着放在手中沉甸甸的口脂,打开盖子,颜色鲜艳,是灿烂夺目的樱桃色。
贴身宫女云裳道:“柔充容受皇上宠爱,小主您也不差,她出身又比你高不了多少,就是仗着腹中皇嗣和皇上的宠爱,才能在后宫放肆,险些挑拨了您和贵妃的关系,还霸占着皇上。”
舒小仪听了话,愣愣道:“你说得对,宫里都是母凭子贵,我不能没有孩子,柔充容和慕容小仪现如今仗着皇嗣才不把我放在眼里,要是……要是她们没了依仗,就会痛不欲生,哪还会仗着腹中来打我的脸,还害了失了皇上宠爱。”
“她不准我去瑶华宫,但娘娘的宫宴,她们也必须参与,届时我将口脂送给慕容小仪,出了事也不能怪我,口脂一开始就不是我的!”
云裳诱导说:“皇上明察秋毫,断然不会冤枉了小主。”
……
孝仁皇后逝世,潇霁光无心后宫,佘小仪带着新做得糕点又一次碰壁,迫不得已找来了瑶华宫,垂头丧气,没了往日精神。
“宫里女人越来越多,我出身卑微,没有漂亮的身份,位分又低,恐怕再过一两载,是彻底被皇上抛到脑后了。”
阿芙这些日也没机会见潇霁光,伸出手安慰她:“皇后逝世,许是皇上还没从皇后的丧仪中回过神,这些日冷落的那只是我们,宫里上下都一个样。赏花宴不出意外,皇上也会来,你不妨表演才艺”
佘小仪绞着帕子苦笑:“我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琴棋书画都是大家小姐才能学得,我现在只后悔,当初得宠的时候不多花些心思学习养拿得出手的艺术,至少每次皇上来了,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逗趣。”
阿芙真诚建议:“时间紧,你想学这些是来不及的,不如等皇上来了,读一段诗,好好理解透呢。”
潇霁光不来后宫,阿芙和他有了嫌隙,好在她并非一根绳子挂在树上,也想得通透,等诞下子嗣封了妃,培养子嗣过好自己的位置,熬上四妃的位置。
孝仁皇后只留下公主,宫里子嗣稀少,保不齐大皇子能坐上太子的宝座。
宫中不比孝仁皇后时,赵贵妃已然势大,新妃巴结,得了权力,自然塞自己的人,以此来霸占住恩宠,在自己手下的妃嫔中。
佘小仪听了她地话,借了一半诗集欢欢喜喜回去准备。
三日后,赏花宴如期举行。
阿芙和慕容小仪、佘小仪来时,东六宫的新妃都已经到了。
妙容华坐在赵贵妃的左侧,右侧是新入宫的琳美人,皇帝近日新宠,前些日刚升得位分。
不比舒小仪的昭之于众,琳美人要低调许多,住在甘泉宫,主位是贵妃,如今得贵妃喜欢,事事动听贵妃的话。
“柔妹妹和慕容妹妹来了。”赵贵妃扬起笑,“为难你们了,本宫原先想让你们在寝殿休息,但又想,宴会阖宫上下都参与了,独独不请你们说不过去,不过这儿为两位妹妹都备齐了,椅子下边垫了鸭绒垫子,坐得不会累。”
“新入宫的妹妹们都还没和你们熟络,今日都坐下聊聊天,大伙儿熟悉熟悉,等皇上来,妹妹们再各显神通。”
舒小仪是热闹的性子,此时像盯准了慕容小仪,取出一盒口脂,抹了点在唇上,随后,和身边的几位妃子分享用后,成群结伴到慕容小仪跟前。
“慕容妹妹瞧得气色差,皇上等会就要来了,可要用点口脂亮亮色?”
慕容小仪性子软,摇摇头:“不了,太医说我这些日还是谨慎些好。”
她目光时不时瞟向阿芙和谨妃这边,被一个妃子牢牢挡住,四个人软磨硬泡,慕容小仪见她们也用了,应当不会有事,硬着头皮允许舒小仪将口脂涂抹在她唇上。
慕容小仪这些日精神不佳,用得口脂自然也往大块的抹,很快,春色便如樱桃一般红艳艳的,瞧得鲜艳可口。
喝了会茶,聊了会趣事后,皇帝姗姗来迟。
妃子一个接着一个上,或唱曲,或弹琴,潇霁光坐在主位恹恹摆手。
都是庸脂俗粉,瞧得差不多的样貌或跳或弹奏,都是千篇一律索然无味。
“柔充容和慕容小仪也来了?”他注意到角落的阿芙。
阿芙起身回话,被他摆手制止:“月份大了,你上次艰难,理应好好休养,这些宴会人多眼杂,注意小心为上。”
“谢皇上关心。”阿芙轻声说。
潇霁光看了半日,终于轮到佘小仪,她宫女出身,对诗词一律不通,磕磕绊绊念完诗,潇霁光本就学识渊博,也没有教人读书写字的习惯,比旁人多夸赞了几句,送了赏赐就掀篇了。
有了皇帝加入,聊得内容就比刚刚有趣多了。
拈酸吃醋暗里贬低不在话下,近日新宠琳美人也不似在赵贵妃跟前的安分,从头到尾和佘小仪争了高低。
阿芙和慕容小仪有孕,谨妃、安妃淡泊性子就没加入这场口舌之争中。
蓉妃是东宫老人,任凭佘小仪和琳美人从头争到尾,轻飘飘的一句,潇霁光便决定当晚留宿宓秀宫。
潇霁光不忘嘱咐:“兰珩,送阿芙回宫罢。”
……
回到清音阁,兰珩拿出一个口脂盒。
绮山接过先放自己手上看了眼,道:“这盒子和贵妃赏赐的口脂好像。”她打开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香气浓烈,闻多了熏得头疼。
赵贵妃的口脂没人都有一份,不过阿芙自有孕起,从来不用其他妃子送得,一应放入库房,就怕有什么不妥,害了自己。
兰珩:“是舒小仪给慕容小仪涂得口脂,奴才瞧见她偷偷换时,不慎掉在了地上。”
阿芙和两个宫人都没注意,所以不知道。
“她给慕容小仪用后,两盒调换,另外一盒又给其他人用过。”兰珩说。
阿芙通些药理,拿过口脂,闻了片刻就关上盖子丢在一旁:“绮山,你和瑶草两人查查清音阁,不准遗留一个角落。”
口脂里边有麝香,慕容小仪在瑶华宫,出了事第一个摊上事的是阿芙。
舒小仪哪有这个胆量,只怕上次挑拨离间没成,她又反被贵妃利用,还是心甘情愿的利用!
绮山和瑶草带着几个宫女在清音阁搜查了一番,在库房的夹隔发现一包麝香。
库房堆了东西,平日只有两个宫女轮流打扫清灰。
阿芙:“舒小仪上次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记得上次舒小仪来是雨夹雪的气候,从那日起就没再来过了。
瑶草颤颤巍巍,一阵后怕:“上次来是半个月前了,又是见慕容小仪,吃了闭门羹就没再来过,奴婢当初瞧见,看慕容小仪没事,就没当回事,没想到上次来不是对准着慕容小仪,而是我们这!”
阿芙摩挲着扶手:“先按兵不动,谁也不准把这事说了出去,可明白了!”
“兰珩,这包麝香,要麻烦你了。”
兰珩轻笑,得意地扬起尾巴:“是,不过主子应该知道——”
阿芙咬着牙:“我自然知道。”
兰珩每次帮她都想讨些好处去,不要钱财,让他在晚上胆大包天一下,也无碍。
——
深夜,后配殿传来宫人惊叫,很快灯火通明,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