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人家拔剑?”
温元白和他交换讯息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他来拔剑。
“我们坐忘派有个千年的魔咒。自祖师爷开始,每600年就会有一个下山寻找爱人而失踪的掌门。上一个是我师父。算了算日子,下一个就是我了。”
温元白摸摸自己发白的头发。感觉这魔咒此番大概是要闯祸了。
“我今年98岁了。真到那时候我就是300多岁的死老头。何必去祸害人家女孩子?你不一样。魔咒,说不定可以抵挡他的求死,或者一起死。毕竟,私奔也会造成失踪的结果。”
童心尘和温元白谈过很多。关于许安平执着于诛杀云霁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如此这般,他就是为了这份心意也要去拔剑。
童心尘同意拔剑。选定了日子。温元白把二指放嘴里,吹出哨声,响彻天地。
这是召唤小围巾的哨声。
温元白,“是他?”
童心尘,“是他。”
两人不该同时出现的人,如今同时出现。聪慧的马儿知道不妥。撒腿就想跑。
“想跑?”
小围巾是链接马洪福和许安平的唯一桥梁。
童心尘绝对不愿错过这一次机会。翻上马背试图制服它。
小围巾本就性子烈。这会儿更是发了疯地甩。
童心尘在马背上如同风中落叶,上下飘零。看得温元白胆颤心惊。伸出手都不知道该扶哪里。
“它一向不让陌生人碰。你要做什么?危险!快下来!”
“我今天一定要制服它。”
童心尘不肯放弃。趴在马背上,夹着马肚子,揪着马脖子上的长毛。任它怎么晃动也不肯撒手。
“再动给你炖了!啊!”
一下子没抓稳,摔下来。眼看着小围巾的马掌就要落在他脸上。
草地上斜斜飞出一人。搂着他,滚了两圈卸力。不忘责备他。“很危险的!”
童心尘灰头土脸依然满脸得意。“我看到你了。躲在草垛子里。”
“真是怕了你了。”
许安平无奈地揪揪他鼻头。牵手一同走到抱着马儿的温元白面前,认了。
以为计谋万无一失,不料败在了对马儿的关爱。但他不后悔。在他还不适应新身体新身份的时候,是这个老伙计抚慰了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马洪福,只有小围巾认得他,跟着他。
童心尘还要杀马。许安平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可以通过这马发现你和小福的关系,其他人也可以。为今之计,杀了它万无一失。”
“虽说如此,但是,”许安平激动起来。
小围巾从出生开始就在院子里陪着他。从来没有见过外人。只认识他。就算他长大,就算他的身体变成这个鬼样子,它也认得自己。在这变换身份的日子里孤苦伶仃。是小围巾安抚了他。
“你们能发现是我,是因为你们一个认识小福的马,一个认识许安平的马。事实上这样的人也没几个。我让它在独心苑,这辈子都不出来。行了吧?你放过它。”
“那万一你身份暴露怎么办?”
“也没有太大关系。”
之所以隐瞒是因为自己还有能力扛一扛。元心明细胳膊细腿的。顶着罪魁祸首白明松之子的罪名被追杀可就完蛋了。
李狮湖至今都没被云霁发现。那么,心明也可以交给他。
“大不了将心明也丢给你护着。”
“又来?那我可得收个定金。”
童心尘说着,嘟起嘴来要亲亲。
许安平捂脸指指温元白。
“小福?”
“师父。”
两师徒叙旧。只有一个拥抱。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当年坠崖之后,互换灵魂。被干爹收养,过了好几年平凡日子。”
干爹许九斤给了他一个寻常孩子的一切。每每想到许九斤,他都心怀感激。
显然,童心尘并不乐意听到这些。许安平便也就不说了。
“我和心明约定,就这么活下去。所以,我没告诉你们我是小福。往后,我也依然是许安平。”
“好好好。”温元白说着,抓起他的手拍了又拍。
别人门派传承千年的宝物,自己拿走了好意思吗?
童心尘如约拔剑。结果一上手剑就被掰动了一点点!
“哎呀哎哟拔不动。”
他装模作样拔不动,正准备走人。
月升剑自己跑出来了!
在他面前拦路,剑柄递到面前。
两大门派三千弟子都傻眼了。后退一步,不敢靠近这诡异的景象。
童心尘不动。月升剑似猫儿见主人一般蹭蹭童心尘手掌,剑柄敲敲他手心,示意他拿起自己。
温元白狂跺脚。喜不自禁。“我就知道是你!一见你我就感觉见到了月升剑。果然是你。”
又来!
虚静派清虚玉璧是我的,坐忘派月升剑又是我的?
童心尘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不是我。”
童心尘一把拍开月升剑,准备走人。月升剑穿掌而入,消失不见。
水月升和星沉的回忆火速走马灯在眼前。
如潮水的信息涌入脑海中。他几欲跪倒。
“一条狗养得好被主子夸,你还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在天上,被西王母夸奖。水月升第一时间过来。拿着赏赐的月升剑在他面前晃悠。那嘚瑟的嘴脸看得童心尘牙痒痒。
“你有吗?”水月升说着又把剑舞到他面前,“哎哎哎,给你耍耍?一天天拿吹火筒,你拿过剑吗?”
星沉怒了,一把夺过,拔剑出鞘,剑鞘抽他屁股。
“我让你嘚瑟!”
这种事情发生了挺多次的。都是水月升欠收拾来斗嘴,给星沉气得打闹。再后来,连月升剑都见怪不怪了。
水月升笑说月升剑打他这个主人,都不认主了。
再后来,水月升教他摸灵兽的毛毛。水月升帮他看守炉鼎。
“星子,你不要这样抓剑。这样抓剑容易脱手。食指松开!不要抓那么死。”
水月升说着,便在太上老君炉鼎前教他剑术。
累了,休息。水月升问起为什么要起名月升剑。
“和我重名。这样好吗?”
星沉指指剑,“这个月升,是我的。”
又指指人,“这个月升,也是我的。”
烟火迷眼,画面一转,他去撞柱子了。
坚决地不讲来世三千年,只过好今生每一天。
他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差点死去。捡回一条命来,性子还是那个性子,人却已不是那个人。
他撞柱子没死,反而恢复了记忆。讽刺的是,他刚醒,水月升就信守诺言再不打扰他。两人此生不再相见。
曾经,童辛尘与他别院相伴十八年,也曾如此恩爱缠绵。可惜一朝中了进士。他被皇帝看上了许配了公主,娶了。然后辞别狐狸,向湖里走去,不连累家中父母老幼。
小橘子?
新婚夜跑出去,被疯子捅死。
河西织锦大户童家苏家,恨不相逢未娶时。心死,酒席间溺亡,此命休矣。
小黄狗舍身救主人。之后不久,主人也没逃过强盗的刀。
“月升,你等我。我贩茶这一趟回来,我们就买一处宅子和你好好过日子。”
“不好了。船要沉了!”
“茶叶!茶叶!”
“别管茶叶了!跳吧!”
不会游泳的星子和茶叶一起,在水面上浮起来了。
他跑出来了,但是被父亲抓回去。有辱家风,改不改?不改不给他饭吃。遂,饿死。
他记了一辈子,找了一辈子,想把弱点告诉他。老得瘫在床上,这一世,总就是错过了。
童辛尘、童鑫尘,童芯尘,童歆尘,童莘尘,童锌尘,童忻尘,童欣尘,童昕尘。
九世的求而不得。
童心尘直接被吓醒了。看到眼前关心他的许安平,有些不敢面对。虽不是自己所愿,总归是害他九世苦恋。
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揪不出来月升剑。尴尬了
“我可不可以不还?”
“掌门,它就是你的。不用还。”
温元白跪下呼掌门。所有人错愕不已。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事情。
眼看到手的掌门之位飞了。许安平尤为震惊。“我没!水月升祖师爷!没说过这个呀!”
坐忘派弟子也是七嘴八舌地反抗着。不愿意让这个叛徒高巨疯的弟子做他们的掌门。
温元白那张嘴慢吞吞却丝毫不落下风。
“星沉祖师爷托梦给我们上上上上一任掌门,拔剑者掌门也。月升剑就凭空出现。这么多年了,正如梦中所说没人能拔。所以预言也该是真的。之所以不跟你们说,”
温元白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你们连靠近都没法子,谈什么拔?肯定不是你们呀!说了你们逞强去试试受伤怎么办?药草不用钱吗?”
贫穷曾经是坐忘派的软肋。
“我已经是虚静派……”童心尘死活不肯做掌门。看到许安平惊诧的表情,眉头一皱,答应下来。“好。我就做这个掌门。”
许安平错愕不已。“你刚刚才说不做,为什么现在又?”
“我一看你就是要做这个掌门。所以我要抢这个掌门。”才能套他话。等着他主动找自己帮忙。
“你!”许安平气得紧握拳头。
童心尘还火上浇油,挑起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想要?求我。”
许安平闭眼,呼吸,弹他一个脑瓜嘣儿
“我去问温掌门。温掌门才不会像你这般无理取闹。”
“有什么宿怨?除魔卫道才是至关紧要。”
“师父遗训!我还祖师爷托梦呢!”
“你们谁打得过他?”
“现在觉得我好了?我做什么你们都要跟我吵!你以为我这个掌门做得很有意思吗?”
“什么不舍得我?我只是不做掌门!又不是死了!”
许安平过来的时候,这个小眼睛的老人正在就上一辈的宿怨跟七师兄八弟子舌战。
“温掌门我相信你不是因循守旧之辈。他怎么可以兼任两个门派的掌门?”
“怎么就不可以了?哪里不可以了?”
温元白气上头。整个人滚烫滚烫的。呼一口气叉起腰打断他道,“兼任两个门派的掌门有何不可?当年我们鼠妖灭门,月升老祖宗出门复仇,将山门交托友人。友人不负所望。两个门派欣欣向荣。还教出了五帘风何春莲二人。何春莲更是延绵千年此今未绝的修道世家。而这位友人也是当时的虚净派掌门童星沉。心尘,星,心……”
温元白舌头都快打结了。终于转过身问罪魁祸首。
“话说你不会真的是星沉祖师爷转世吧?”
童心尘看着许安平,微微一笑。“你猜。”
“可喜可贺!”
虚静派弟子齐声欢呼童心尘成为两派掌门。
坐忘派弟子吵闹起来。温元白继续舌战群儒。
萧腊八摇摇头,后退半步远离纷争。眼尖的他瞥见高秉天躲到角落,拿香案枕着写写画画。追过去偷看。
都是些琐事。已经写很多了。
比如,许安平清理泥沼的时候崴了脚。
童心尘如临大敌。“哪儿疼?这儿?这儿?”
葵菜妖百思不得其解。“童掌门,他脚疼你摸他大腿干什么呀?”
又比如,劳作了一天辛苦了,童心尘主动提出要给他揉揉。
故意摁重。看许安平挣扎哭诉的脸。
许安平察觉了他的坏心思。两人在床上闹作一团。
萧腊八捂住眼睛,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又忍不住好奇睁开眼继续看。
高秉天已经写到眼前发生的事情。
童心尘摩挲着许安平下巴问,“我拔剑之后你有没有觉得我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你不还是你吗?”
“啊也对。也不对。你呢?”
被点名的叶吴香警钟大作。一步一步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