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下巴：“嗐，知道市长您要来，正要重新收拾这里，好欢迎您嘛。市长您有何贵干？”

市长翘起过于端庄的二郎腿，动作依稀带着些流氓气息，然而工整紧绷的西服桎梏着他的动作。

“我们是老伙计，好消息。”市长开门见山，聊起现在的城市规划，

“城南准备建跨河快速干线，一旦建成，我们市和友客鑫的交易就更方便，友客鑫可是全大陆最发达的销金窟。”

卢斯眼睛一转，怎么不明白市长的意思。

这座城市与友客鑫相邻，跨越十几个小镇、几十个乡村，

以前两座城市通过飞艇、轮船来往，交易十分频繁，没有陆路不影响什么。

但是，池浅的小龙不如深海的龟，这座城市远远比不上友客鑫。

赫伯斯家族再嚣张，也只能在一亩三分地打转，他每每想到这里就索然无味。

市长带来的消息真的点燃了他的兴趣。

如果真的打通友客鑫的陆路，对他的好处乍看不明显，医药商品不需要火车运输。

但是，能在市长面前秀一秀肌肉，长远的好处还是有很多的。

他的家族明面上可是个白道的医药公司啊。

想让商品推往全国，甚至全大陆，都需要市长从中运作。

卢斯·赫伯斯放下架在办公桌上的腿，大步走向市长，

两双手握在一起：

“老哥，你亲自过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两人一握手，卢斯的手依旧结实有力。

市长看不出卢斯的半点弱势，稍微放下对赫伯斯家族的实力怀疑，聊起人口流入、基层建设之类的话题。

卢斯很快明白，市长打算让他出人出力，参与城南跨河快速干线的建设。

说起工事建设，赫伯斯家族还真的能帮上忙。

因为他们每隔几年都会吸纳些新成员，不知从哪里来的，非常能吃苦，没有身份。

所以，赫伯斯不仅有合法合规的医药实验室，有的是无身份的健康人作为实验体，还有专门负责保全、追债、材料、施工等活计的城市建设公司和城市保全公司，最苦最重的体力活同样有的是人干。

市长和卢斯两人聊得高兴，卢斯的心腹为市长续茶，然后附耳对市长说了一句话。

市长露出更加愉快的表情，起身向卢斯道别。

他们的合作时间很长，许多的利益分割细节已经有章法，交给下面的人办就行。

直到市长离开五分钟以后，卢斯·赫伯斯突然用力把办公桌踹翻！

心腹垂着头没有吭气，知道卢斯还在为清晨发生的事情生气，可能也在为市长一如既往的贪婪生气。

要不是市长突然到访，手下紧急收拾了办公室，卢斯的办公室现在还是一片狼藉。

卢斯当然有理由愤怒。

清晨，有杀手血洗赫伯斯名下最大的实验所，紧接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搬运工”入侵空荡荡的实验所，在半个小时以内，搬空了实验所。

珍贵的实验品失踪，研究材料被盗取，精心培养的研究员无人幸存。

这次袭击，可以说是动了赫伯斯家族的根本。

手下在全市搜索半天，找到了实验品，

“先锋小队”出动，带上了最强大的武器，现在大约已经抓到那个人偶了。

卢斯对自己的“先锋小队”很有信心。

虽然人偶的身体十分坚固，用尖刀，用链锯，用高压，用毒气，全部伤害不了，

但是，火箭筒可不是小角色啊，就连坦克、装甲车都能攻破。

现代坦克的外壳都是复合铠甲，合金材料坚固轻便，覆盖纳米陶瓷材料，进一步增强外壳的强度和韧性，还具有防高温、抗冲击、隐形等功能，人偶难道比坦克还强吗？

卢斯不能相信，因为这不科学，没有人类个体能强大到对抗高科技的对军武器。

他不知道，“先锋小队”率先逃回来的成员正在吵架，谁都不想带着败绩，作为替罪羊，去找上级汇报结果。

……

司机面孔僵硬，挺直身体，在车库入口的横杆前缓缓停下。

摄像头的红色激光晃得他心慌，他期望保全人员尽快发现车上的异状，又担心被发觉。

“HE*****特，核载 4 人，一侧后门缺失，欢迎，请入库。”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横杆缓缓抬高。

人偶躺在后排两人身上，越过座椅，依旧用硬物顶着司机的腰。

刚才两人分头跑，人偶先追上大胡子，一拳击晕，又返回追司机。

司机跑得远远不如人偶快。

大胡子现在依旧坐副驾，双目圆瞪一动不动。

人偶不确定几个人到底是晕了还是死了，

他没敢手下留情，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

人以鲜花报我，我以微笑回之。

人以鲜血报我，我以愤怒回之。

遭到人类的攻击，人偶已经无师自通，学会威胁与他有仇的人。

自动判定系统无法分辨出车上的人是什么状态，人偶把昏迷的三个人摆放得很端正。

司机握紧方向盘，这辆饱经沧桑的小车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

要是监控后面的保全人员还在，没有走神，根本不会像这样无事发生。

一般情况下，保全人员发现遭遇袭击，会立刻通知“防卫小队”。

在车辆入车库两分钟内，赫伯斯家族的“防卫小队”全副武装，把车围得水泄不通。

不管能不能抓住人偶，至少他能趁乱逃脱。

保全那群下键东西！

司机暗暗骂个不停。

他们赫伯斯家族强大太久了，保全个个都有工作时间走神的恶习。

司机孤立无援，毫无办法，腰间还顶着利器，

只得熟练而慌张，把小车快速停在固定车位上。

被打晕的三个人还没有苏醒。

司机鼓起勇气，把手指放在副驾驶大胡子的鼻子下面。

没气了。

他的小心思彻底泄掉，这个瘟神会杀人。

“带我去见你们老大。”人偶使上劲儿，金属片陷进司机的腰眼。

司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不是没办法反抗——

“带你见老大，你就不伤害我？”司机抱着希望询问，毕竟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杀被打，他希望这份幸运能继续保持。

人偶语气冰冷：“你们放过我了吗？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

司机三角形的小眼睛一眯，立刻变得更凶恶，脸孔上肌肉抽搐：

“……我反正要死了，你随意！”

“带我见老大！”人偶执着地逼问。

“不！”司机认定自己会死，变得油盐不进。

人偶抓紧贴片的手抖动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用力，他急了。

他没想到逼迫过度，司机反而和他对着干。

他没有其他俘虏可以索要情报，想找到老大，报复他，动作必须越快越好。

自己无头苍蝇一样乱闯，很容易被发现再抓起来。

“那我杀了你！”

“都说了你随意！”

人偶牙一咬——

他……

他做了无心的杀人犯。

还要继续吗？

……

人偶把司机捆起来，放在驾驶座。

司机已经心存死志，眼睛发灰。

当他咬紧牙关，准备赴死，人偶却转身离去。

无心杀人和有心杀人不一样，人偶过不了心里那个坎。

人偶的举动瞬间把司机整得呆滞。

司机这才意识到自己活下来了，只要等人偶走远，他就可以挣脱这个乱七八糟的绳结，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司机在狂喜之余，另一个沉重的问题又把他狂跳的心脏坠进胃里，

沉甸甸的，像石头。

如果逃回“冲锋小队”，一定会被上级问责。

如果假装没有参加过这次行动，很快就会被发现。

他现在能在人偶一时的心慈手软下幸存，

他们赫伯斯家族可不会心慈手软。

牙咬台阶、灌水泥、沉江、一生一次的秘密实验……

想到赫伯斯家族对待叛徒的手段，司机打了个寒战。

他把人偶放进来的，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想继续活下去！

司机一咬牙，冲人偶离去的背影高声道：“老大在七楼！金门，特别好认！”

地下车库有通向上层的消防通道。

人偶穿着黑西装，戴了一副墨镜，在消防通道里不停地爬楼梯。

他这身西装略显宽松邋遢，体型最小的赫伯斯成员也比他高壮许多，只好凑合穿上。

司机居然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他，热情得让他诧异。

这些宝贵的情报经过验证，至少消防门的密码是真的。

他其实不会使用电梯，也不理解汽车是什么。

司机在交谈中突然意识到他的无知，害怕他造成的混乱太快被解决，又讲了不少捣乱诀窍，

就连通向老大办公室的路线，司机都给他讲了好几种。

人偶就在司机的详细解说下，选择通过消防通道的楼梯直接跑上七楼。

“谁！”老大的办公室门口有两个黑西装站岗，司机的说法没有误差。

人偶跑到办公室前，脸色焦急，小声请求道：

“我找老大，汇报先锋小队的任务进度。”

这也是司机教给他的说法。

黑西装锐利的目光从墨镜后射过来。

“暗号。”

人偶把那个熟记于心的口号说出来。

黑西装替他打开门，对办公室里低声说：

“先锋小队汇报任务进度。”

门里传出声音：

“进来。”

人偶完全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不知道……

先锋小队还在争吵，迟迟没有找出替罪羊，谁都不敢上七楼直面老大的怒火。

给他提供行动指南的司机已经挣脱捆绑，悄悄从后街离开。

就连监督车库的保全人员，也赶巧了，

在人偶入侵车库之前，赫伯斯全体工作人员接到市长突然到访的消息，所有人出动整理卫生，最要紧的是清理老大那间如同狂风过境的办公室。

就连保全人员也被小头目从监控前拽走：

“快去一楼列队！车库的监控有什么好看的，市长要从前门走！”

人偶就在这一系列巧合的促成下，走进赫伯斯老大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