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罗随口问道。“萨诺家族为什么只要年轻打手？”

流浪汉撵着地上的磕头虫，果然有问必答：

“这规矩针对的是我们，我们会被淘汰。他们自己人不但不赶，还给养老。”

“听说萨诺家族卖军火给其他国家，你见过他们运送军火吗？”

“我不清楚。”流浪汉搓着手指，掀起眼皮试探，“你是托米国的人？”

伊罗下意识拢住罩袍。他以为面罩松脱，让流浪汉看到了脸。

流浪汉哼笑一声：“是或不是都无所谓，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当真。”

仿佛“算了，凉拌！”四个大字已经渗入骨髓，习惯被人怀疑似的。

伊罗摊开手：“你不希望以前的老板过得好？”

“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当地话学得再熟练，萨诺家族也不会庇护我。”

流浪汉对自己的遭遇司空见惯似的。

“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不少人，间谍还是杀手不清楚，这种事情常有，半夜被阴兽解决了，要不是吵醒我，我哪知道这回事。”

伊罗点点头，思索着阴兽是什么，听起来像三毛。

“别的流浪汉说话听不懂，你既然能学会当地话，怎么会做流浪汉？”

流浪汉挖着鼻子：“因为我们没有身份。”接着，他加重语气强调，“现在不一样，我们总算赚到点钱，能买船票，返回故乡。”

30万戒尼，赞助商竟是我自己。伊罗猫猫无语之余，意识到流浪汉口中重复出现一个词语。

没有身份。

这是流浪汉第二次提到的话，他没有身份。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拥有唯一的国民号码，个人信息被存储在绝对不可能被盗取、篡改的数据库里。

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有国民号码，任何人到任何地方，哪怕最偏远的角落，都有办法查到个人信息。

正因为这么严密的身份体系，魔兽的智商再高、模仿能力再强，也很难真正潜入人类社会，除非获得人类的承认。

有利也有弊，黑邦反而凭借“找到你全家”的威胁，在普通人中树立威望。

“这样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人没有身份。”伊罗低声说道。

流浪汉与自己一样。

不过，伊罗没有说出来。

穿越世界的现象不同寻常，不可能随处可见，或许没有身份这个信息的背后，还有其它缘由。

流浪汉发觉伊罗的语气沉重，挠着头说：

“你一看就是小少爷，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你送给我一碗面，过来搭话，和我交易，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这种人，总体来讲遭人憎恶。世界就是这样，一旦沦落底层，被排挤变得理所当然、司空见惯，谁也不会在乎我。我看到一家商店的招牌很别致，只会被服务员驱赶，他们担心我上门乞讨，惹客人不快。我为萨诺家族清理过40年的尸体，学习通用语，没有杀过一个人。”

伊罗沉默了。

他回想起自己的经历。

在这充满诅咒的异世界，生来并非凡胎，或许就是故乡赠予他的祝福。

不过，他不是来找共鸣的。

他稳了稳心神，从流浪汉刚才的话里寻找线索，缓缓问道：

“托米国和萨诺家族有仇吗？”

流浪汉干脆地回答：“有仇吧。前段时间的刺客间谍，听人说全家都被找到，托米国间谍最多，网上全是萨诺家族放出的虐杀视频。”

“下一步调查托米国。”伊罗心想。

终于，伊罗再次开口：“你有萨诺家族BOSS的其它消息吗？”

萨诺的BOSS不好找，伊罗赶路途中，从报纸、路人闲谈等渠道，收集到一点边边角角的消息，凭借这些消息找到庞提城。

除此之外，伊罗什么都不知道。黑邦BOSS的行踪很敏感，消息封得很严密。

他随口问，只是试探流浪汉到底知道多少。

流浪汉的眼神变得聚光。

“你想杀萨诺家族的BOSS吧。我看得出来，你不像杀手，又有钱，而我认识杀手。”

谈到赚钱，他显得很振奋，压低声音说，

“和揍敌客比，这位杀手不差什么，别人拿几亿戒尼才能请动呢。你有5000万就行，这可是内部价，介绍费我不多要，2个点。”

伊罗目光闪了闪，和揍敌客差不多的杀手？脑海中浮现出类似伊路米的形象，有点想见。

不过，任务状态的他好奇心有限，这些细枝末节只会浪费时间：

“我不打算雇人，你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找到。”

流浪汉咂咂嘴，不能多赚一大笔让他很失望。

“我不知道，但是我认识能告诉你的人，你再给我30万，绝对物超所值。”

用钱开路，顺利非常。

“……你在我说的这些地方找，保准能找到。”

流浪汉详细描述了线人的特征，主要活动范围。说完，他坦然道。

“我叫卡里姆，是流星街的人。如果你没能杀掉萨诺的BOSS，就到流星街吧，那里不会拒绝任何东西。”

“流星街……”

伊罗琢磨着这个陌生的词语，听起来像一条街道，没有国家和区域的前缀，是什么地方？

没有身份的人，流星街，这些消息留在以后慢慢探究。

城市边缘街道转角，破损一块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乔治?萨诺年轻光洁的脸，这是萨诺家族的BOSS卡尔?萨诺的孙子。

“萨诺先生，身为世界前百富豪，您能分享一下成功的秘诀吗？”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乔治。

乔治露出得体的笑容，双手呈塔状交叉，对准话筒说道。

“关键在于眼光和决策。市场瞬息万变，要抓住机会，果断行动。”

电子屏幕下，一排中年流浪汉盖着塑料袋，呼呼大睡。

美梦中，烦人的成功学钻进耳朵，流浪汉咂着嘴巴翻过身，嘟噜着听不懂的方言。

伊罗遥望这副景致，这是他对这座城市最后的一瞥。

一直走到没有人的远郊，伊罗乘着风起飞，经过十几分钟的赶路，在下一座城市落地，再步行进城。

入城的时候，伊罗撞上一群旅游团，旅团导游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这座城市。

“……正值音乐节。伊特那市最初因几所著名的高等学府而闻名，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发展成集人居、商业、教育、医疗于一体的城市……”

伊罗穿过街道，穿过街头艺人寥落的歌声，穿过导游的介绍和游人的欢笑，身影从每个人的余光中掠过。

夕阳逐渐西沉，天色暗了下来。最终，伊罗在陈旧的话剧院找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