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如何揣度阴晴不定的散兵,不是伊罗关注的重点。
伊罗刚刚抵达璃月港,得知当地北国银行的愚人众已经提前跑完璃月的各种复杂手续,他们一行人能在璃月港到石门的一路上畅通无阻。
传来消息的北国银行工作人员为璃月速度而神色骄傲,得到消息的士兵们强忍愁苦——
借助复杂手续拖延时间,在璃月港歇脚的幻想破灭了。
虽然愁苦,他们依然打起精神,狂吹北国银行的彩虹屁,让北国银行的工作人员浑身舒坦、满意而归。
毕竟掌管北国银行的富人很有钱,会给他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散兵大人拨款。
在拨款上,富人对散兵这个不怎么乱花钱的同事向来大方,散兵对士兵们也十分大方。
发钱的时候,是士兵们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
到现在,很多士兵都不理解,散兵大人身边的亲信为何纷纷想要转投博士大人麾下。
就算是不想拼命、想转二线,转投富人麾下明明要幸福得多。
伊罗对士兵们想要休息的心思毫无察觉,片刻也不休息,带领十几人轻装简行,雇佣十几匹好马,打算直奔石门。
队伍里顿时弥漫开淡淡的死气。
连续几天风餐露宿,他们到达一片开阔的原野。
石板路两旁,白色、金色的荻花在浅滩和沼泽中随风摇曳,到处一片明丽灿烂的景色。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西斜,他们牵马走过一座长桥,路旁别致的挂灯已经亮起明黄的光,霓裳花的香气随风钻进人的鼻腔。
经过高高的台阶时,映入眼帘的是两棵迎客松,视线爬上台阶,在堆叠的巨石上,一层又一层木栈道,围绕巨树依势而建。
远看这棵巨树,盘踞在丰沛的荻花州水系汇集处,从腰下部建造宽阔的平台,与主路用一座宽阔、结实的桥相连。
近看才发现:
树上有盘曲道路,有飞檐绿瓦,有游人来往,还有观景电梯一刻不停地上下接送。
这竟是一家客栈。
一位冰萤术士婉转地向他请示:
“大人。荻花州的望舒客栈远近闻名,游商都在此地落脚。”
伊罗转身打量士兵们的神色,面具都藏不住他们朝着望舒客栈发直的眼神。
伊路米与他对视一眼,做一个“休息吗?”的口型。
他突然领悟,前往石门的路,再快也快不了多少,士兵们的精力是有限的。
冰萤术士的请示,看似在介绍望舒客栈,实际上想去望舒客栈落脚才是真的。
之所以他没有发现士兵的不满,士兵们也不把实情告诉他,是因为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亲信在考虑。
亲信负责上传下达,代替他体恤下属、收集手下的需求汇报给他。
而这个称职的亲信,还有敢于主动靠近他的士兵们,都是博士派来的奸细,在船上已经被他清除个一干二净。
伊罗强忍心里无来由的懊恼,在心里转过数个念头,轻轻问道:“就连想要休息这种简单的愿望,都不敢直接向我请求?”
冰萤术士低头郑重道:“不敢。”
“哈哈哈……恐惧我吗?也罢。”
伊罗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确实是他欠缺考虑了。
一路以来士兵能够忍耐野营的辛苦,只是因为没有旅店可供落脚。
然而荻花州的望舒客栈,大到似乎能一口气容纳成百上千人。
如果可以在客栈打尖儿,在床上休息过夜,是个人都不想在野外没苦硬吃。
毕竟愚人众来璃月打过招呼,专为援助调查而来,没必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伊罗只是急于赶到任务地点,他有预感,调查清楚陨石的秘密,他这次无头无尾的旅程恐怕就到尾声了。
话说回来,这个冰萤术士还算有野心,值得观察培养。
然而,他内心深处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持续质问道:
你能确定……这不是博士的又一个奸计吗?
他嘴角不由下撇,克制自己无来由的多疑,在心里又对博士记了一笔。
眼前的冰萤术士察言观色,并不出声。
伊罗的嘴角重新变平,对属下,他无需解释刚才的坏心情,转道走向望舒客栈。
走上长台阶,店铺门口摆放着数把各色雨伞,有茶馆,有相声,有饭菜十里飘香,还有观景走廊长长地延伸到视野尽头。
伊罗吩咐士兵们找地方坐下,点餐吃饭。
得知能在望舒客栈好好休息一夜,而且散兵大人会包下这一趟的花销,从吃喝娱乐到休息都不用自掏腰包,士兵们都暗暗惊呼:
长官转了性!平时只是给钱大方,现在总算体谅士兵的休闲需求了。
众人纷纷落座,高兴地搓着手,或者乖乖用双手撑住膝盖,叫服务员点菜。
伊罗微微一笑,转身寻找电梯,打算上柜台订房间。
客栈后面,十米上下的水车转动不息。
伊罗闲望栏杆外碧蓝的滩涂,等待电梯,伊路米站在他身边说:
“这个世界十分美丽。单凭个人,很难想象出风土人情截然不同的多个国度、性情相貌各不相同的无数路人。这就是你原本的世界,对吗?”
原来,伊路米一路观察、一路思考,直到现在,才确定这个世界不是伊罗的个人幻想。
这或许是梦境,是幻觉,但这虚假一定来自真实,是真实存在的世界的剪影。
既然世界不是假的,那伊罗作为执行官的过去,和博士的纠葛,或许也不是假的。
“我从没有说过,这个世界是我虚构的。你感到不安了吗?世界之外的世界,居然真的存在。”
伊罗察觉到伊路米佛一般安详平静的表情下,正在酝酿些险恶的情绪。他眼睛一眯,像散兵那样坏笑起来了。
“有些不安……吗?”伊路米转过眼睛看伊罗一眼,想到博士,不悦地微微撅起嘴巴。
他没有把这片刻的情绪放在心上,低头沉思道:“不是不安,是庆幸。你在我的世界,不可能拥有这些呢。”
猎人们生活的世界里,伊罗是一个依靠揍敌客家,才得以在人类社会获得身份的人偶,是个孑然一身、渴望一寸落脚地的流浪者。
伊罗明白了伊路米那微妙的庆幸是怎么回事。
失去这一切的他,对伊路米来说,才是更好摆布的状态。
好像没错,对人类来说,权势、力量是绝大部分人的终极欲望,也是终极信心的来源。有这两种东西的人,确实都不好掌控。他对伊路米扮了一个鬼脸,以示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