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栓儿诧异于他的话，但没有立刻否认，而是疑惑地问：“神？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风临宸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若不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神”的存在，他也一定会认为那些神话传说，不过是哄骗世人的无聊故事而已。

从最初的开天创世、炼石补天，到后来的有志者求仙问道，历尽千万劫难成圣成神。

那些遥远而飘渺的故事，其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离现在太过遥远，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变成了模糊的样子。

但他们的身影仍然残留在世间，用通俗的概念来解释，就是还在庇佑他们的追随者。

就比如那些修道者们施行的法术，本质上是在以己身为媒介，向神明借力。然后再将各路神灵借予的力量施展出来。

各种故事与传说总是表明神灵早已离开或是陨落，可若是真的远离或不再存在，又如何将力量借给那些虔诚的祈求者？

而且神灵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是神秘强大，是无所不能，是至高无上。

但其实，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任何生命都可以做到这些。

所以，他也一样。

得到足够的力量，就能颠覆一切，完成升格，成为普世意义上的“神灵”。

“升格……成神……”李栓儿呢喃着，“真的可以做到吗？”

在他的观念中，这些事情几乎是第一次听说，因为离他实在是太遥远了。

即使那些神话传说他从小便听过许多次，甚至还有许多版本，但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故事里的内容会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使事情确实发生过，即使神灵真正降临过，那也是极为遥不可及、需要万千众生仰视叩拜的存在。

现在，有一个人对他说，只要积蓄足够多的力量，任何生命都可以成为这种存在。

这不光是离奇，还显得太过痴心妄想。

鬼使神差地，李栓儿问出一句：“所以，你和那些怪物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积攒力量？”

风临宸道：“是，你倒是理解得快。”

不断杀死、吞噬自己，是为了力量；不断吞噬他人的魂灵、□□、负面情绪，也同样是为了力量。

那些被他培养出来、潜藏在各处的怪物，全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那些人最初，大多出身皇家，本就身负奇运，有能力大权在握、执掌山河。

他会感召这类人，许诺一定可以助他们登上至高之位，蒙骗他们同他定下契约。

与修炼者们使用法术的原理相同，风临宸自身就是力量的来源，等同于“神灵”。他将自己拥有的力量分散出来，借予作为“媒介”的他们。

这样，这些野心勃勃的皇族后人们，就同样拥有了不断折叠时间的力量，达到“无限重生”的效果。

这样的能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无异于是从天而降的机缘。

而白得的好处总会让人懈怠和贪婪。

即使每一次回溯重生，都需要忍受痛苦，但拥有了这个拖底的保命符，野心和胆量都将会无限扩大。

很多人都会选择铤而走险，不惜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来过，创造跟好的机会，一步步接近权力的巅峰。

而他们身上拥有的气运与背负的因果，也足够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成为怪物。

等到他们发现身体的异常时，不管能不能想通一切，也早已来不及了。

他们的身体早已在许多次的“重生”之中，不断地膨胀着、异化着，再也无法维持正常人类的外表，变得丑陋、恶心又扭曲。

同样，思维也会因为吞噬了太多的自己，而变得割裂凌乱。但给予他们“不死”能力的风临宸并没有给予他们“维持清醒”的能力。他们没有办法自控，也没办法再变回正常的模样，最后只能陷入无尽的疯狂之中，成为不人不鬼的可怕怪物，游荡在世间，遵循着本能，继续不断地蚕食着生命。

可以说，所有的怪物都是诞生于欲-望之中，也迷失在欲-望之中。

但他们的痛苦、荣耀，都不重要，因为本身也不过是棋子而已，是风临宸用来收集力量的工具。

他们积攒出来的力量，最后都可以回归、集中到源头，也就是风临宸身上。

这才是他大费周章，培养出这么多怪物的最终目的。

风临宸眼下兴致不错，看在李栓儿有用处的份上，敷衍地解释了几句。

李栓儿虽然算得上是怪物作乱的受害者，可对内情依旧知之甚少，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刚想再试探着询问几句，还没开口，上首的风临宸忽然目光微动，露出一个的笑容。不同于先前的轻蔑之意，这次得笑容充满了莫名的温柔，配上他阴冷的气质，显得格外诡异。

李栓儿看得心头发冷，随即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突兀地现身，从阴影中走出来，身型佝偻，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衣衫褴褛，披着同样破烂的斗篷，兜帽将整张脸笼在阴影下。

不是别人，正是李栓儿干等了几日的师父。

对方沉默地走着，像是游魂从暗处飘荡而出，肩上还扛着一个很大的破麻袋。

风临宸看着他，目露赞许，“乔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乔复一言不发地走到风临宸近前，将肩上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那麻袋似乎只是个术法或者是法器？

李栓儿站得远，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麻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准确地说，是人。一个昏迷不醒无知无觉的人。

那张脸是李栓儿熟悉的，甚至方才还见过，在那个没有躯体、现下正被风临宸揽在怀中的头颅上。

那是……良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