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贺是渴醒的。
应该是晚上和罗松他们一起吃了曹氏的原因,他不仅觉得口渴,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以后还是少吃点辣吧,高贺心里告诫了自己一句。
他掀开被子,摸黑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空调遥控器。
空调的暖风一阵一阵打过来,竟然感觉有点热。
于是他把空调关了,起身想去厨房倒水喝。
结果斜对面父母的房间居然还亮着灯,已经快凌晨四点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高贺轻手轻脚走到他们房间门口,还没等他抬手敲门,就发现了门是虚掩着的,压根儿没有关上。
里面还有一股没散尽的烟味。
他皱了皱眉,老妈很受不了二手烟,所以老爸在家里唯一可以抽烟的地方只有客厅的阳台。
还得是贺雅珍不在客厅的情况下。
高贺正疑惑,就听见了贺雅珍的声音:“那现在怎么办呢?还是联系不上对方吗?”
高贺凑近了门缝一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他爸回答,也没再听见贺雅珍继续说什么。
他刚抬起手准备还是敲门进去好了,就听见打火机的声音,然后闻到了更浓的烟味。
高建华的声音格外得低沉和疲惫:“这一次栽了。怪我,识人不清。”
贺雅珍有点委屈地抽噎:“都发生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就是了。”
“明天我给老魏打个电话吧。”
“你那个律师同学?这几年也没怎么联系过,别人会帮忙吗?”
律师?
高贺心头一紧,脑子里顿时闪过了无数种不好的情况。
“他会的,我以前帮过他不少。明天我一个人去,你就在家吧。”
“我不放心。”
“你去了也还是会担心的,你要是心里不踏实就把你之前买的那本菜谱拿出来研究吧。”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儿还有心思做菜?”
“就让儿子看见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子?”
贺雅珍顿了好一会儿才妥协:“行吧,明天我留家里。”
“你收收你的情绪,你这样高贺早晚看出来。”
贺雅珍的声音有点烦躁:“我已经很控制了,你做好他早晚知道的准备吧!”
高建华叹了口气。
高贺握在门把上的手松开了,他没去厨房,而是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没敢开房间的大灯,只轻轻地把床头灯打开了。
他从床底下拿了一瓶雪碧出来。
其实真的口渴的时候喝雪碧会更渴,但高贺也觉得心烦的时候喝雪碧的效果是最好的。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可是心里面的无法言说的焦虑一点没有减少。
一直到他喝完了大半瓶也还是没有。
他想,他放在床下的雪碧应该是过期了。
高贺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他很清楚他这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没有一个是好的。
他以为睡一觉心里可能就没有那么烦了,毕竟人都是晚上多愁善感,第二天又会变得朝气蓬勃。
但高贺发现他心里的烦躁反而还加深了不少。
他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同时也咽了口口水。
他难受地皱眉,因为嗓子像吞刀片一样的疼。
他大概是感冒了。
每年秋冬换季的时候,他都很容易感冒,今年却没有。
他还暗自高兴了一段时间,认为自己的免疫力提高了不少。
结果没想到他的感冒虽迟但到。
贺雅珍见儿子起来了,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出来。
“不吃鸡蛋。”高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哑着声音开口:“我感冒了,拉嗓子。”
贺雅珍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摸他额头。
“还好没发烧,那我给你煮粥行吗?”
高贺看着她青黑的眼袋,点头。
“你先去把感冒药找出来,然后吃个面包再喝药吧,不能空腹。我去厨房淘米。”
贺雅珍安排着,低头看到高贺露在外面的脚脖子,她皱了皱眉:“你又不穿袜子!”
高贺把脚从棉拖鞋里抽出来,给她看自己脚上的短袜。
“现在才12月,距离立夏还有半年,快去给我换成长袜!”
贺雅珍见高贺张嘴想说话,就瞪了他一眼:“开空调了也要穿长袜!到夏天之前都不准穿露脚脖子的袜子!”
“那得多丑……”高贺小声嘟哝。
不过贺雅珍还是听见了,她生气地叉着腰:“谁天天没事盯着你脚看?生病了更丑!”
她煮上粥后,走到高贺面前扯了扯他裤腿。
抬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他:“秋裤也快去穿上!”
“嗯,我去穿。”高贺没精打采的模样,“妈,你帮我拿一下药吧,我不想动。”
贺雅珍没有拒绝,去药柜里给他找药。
高贺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叹了口气。
本来想今天起来找他妈开诚布公地问一下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她憔悴又逞强的样子,还是没开得了口。
而且这会儿他的嗓子是真的疼得厉害,又有感冒和没睡好的加持,他的脑子现在并不是绝对的清醒状态。
这种情况下,完全不适合谈需要耗费脑容量的事情。
算了,等感冒好了再说吧,万一到时候事情就已经解决了呢。
*
齐岁寒蹲在高贺家楼下,一边看小黑在草丛里面找草吃,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道口。
在他不记得第多少次看向楼道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来了。
但齐岁寒也只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开目光继续去看小黑。
他的余光就瞟见那一块严严实实的庞然大物移动到了自己身侧。
齐岁寒这才抬头去看,发现居然是高贺。
他不仅扣了一个鸭舌帽,还把羽绒服的帽子也带上了,口罩和围巾也都没落下,甚至连羽绒服都换成了及膝的长款。
齐岁寒站起身,往他身后看了看:“你行李呢?”
高贺眨眨眼,满眼的迷惑。
他只露两只眼睛的样子还挺可爱。
齐岁寒笑着把高贺的帽檐往上抬了抬,让他的一双眼睛能被看得更清了些。
“你穿成这样我以为你要去东北旅游了。”
高贺的手揣在兜里不愿意拿出来,但还是用肩膀撞了齐岁寒一下:“滚!”
齐岁寒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哑:“刚起?”
高贺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感冒了,嗓子疼。”
齐岁寒皱眉,抬手就去摸高贺的额头。
齐岁寒的手有点凉,这么猛地贴上来,高贺的头像是突然敷上了一个冰袋。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没发烧,就是感冒,嗓子疼和浑身乏力。”
齐岁寒收回手:“吃药了吗?”
“吃过了。”
齐岁寒点头,想着一会儿下课了还是去买盒退烧药备着好了。
*
老李见到裹得像企鹅的高贺也乐得不行:“你现在上称估计能胖至少15斤。”
高贺这会儿没有和老李斗嘴的精神,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老李一点也不生气,还幸灾乐祸地对齐岁寒说:“看看,他哪次不是我说一句他恨不得说十句的样子。”
“每次都生龙活虎的,恨不得绕着地球跑一圈,现在哑了吧。”
齐岁寒笑:“他是真哑了,嗓子疼得不想说话。”
老李一听,更精神了,眼睛睁得都比平时大了一圈:“那快出个声儿让我听听哑成什么样了!”
“哈哈哈哈!一会儿我每个问题都要找高贺回答一遍!”
齐岁寒也抖着肩膀笑。
高贺生无可恋地撑着脑袋看他们,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
等他嗓子好了,他要一雪前耻!
老李说到做到,第一道题就让高贺起来报答案。
虽然只用回答一个字母,但高贺一开口还是让老李惊了一下。
他愁眉苦脸地让高贺坐下,然后十分感动地对全班说:“怎么声音变这样了?”
“啧啧,我们高贺同学身残志坚,这么痛苦了,还依旧拖着残破的病体来上我的课,我真是大为感动!”
老李还十分入戏地抬手抹了抹干得不能再干的眼睛,他从讲台上拿了一盒金嗓子放在高贺桌上。
“大家要学习他这种孜孜不倦的精神,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生病。来,我来说一下这道题……”
对于老李这种明着挖苦,也明着雪中送炭的行为,高贺心里还是充满感激的。
他剥了一颗金嗓子放在嘴里,刺激感直冲天灵盖,从早上混沌到现在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不少。
但也开始有点浑身发冷。
教室里面是开了空调的,何况他全副武装的打扮进来教室之后也一样没落,连外套的拉链都一点没拉开过。
可高贺就是感觉冷,他只好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老李之后没再找高贺起来回答问题了。
高贺含完嘴里的金嗓子后,好不容易消散了一点的困意又卷土重来。
刚才还觉得冷来着,这会儿温度好像上来了,他周身都暖融融的,更困了。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齐岁寒看见高贺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也没去打搅他。
但第二节课都上课几分钟了,高贺依旧趴着不动,齐岁寒就察觉到不太对劲了。
高贺的口罩被拉到了人中的位置,齐岁寒见他两颊都有点红,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
果然还是发烧了。
齐岁寒只好更认真地听完了第二节课,笔记也比平时做得更全了些。
老李也早发现了高贺的不对劲,一下课他就走到齐岁寒旁边,把平时额外布置给高贺的作业递给他。
“上面这套卷子让他全做了,下面这个让他做我圈出来的那几个。你想做也可以做。”
“好。”齐岁寒接过来,把它们和高贺的卷子放在一起。
老李苦着脸,很担忧地看着还在睡觉的高贺:“让他打个针或者输个液吧,下周就期末了,生病多影响他发挥啊。”
“我现在就带他去医院。”
齐岁寒把卷子都收好,才去晃高贺。
高贺被晃了好半天才醒:“放学了?”
“今天周六,不上学。”齐岁寒把他的书包收拾好,顺嘴解释,“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高贺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烫。
但是他这会儿浑身都烫,所以不觉得有多严重。
他跟着齐岁寒起身,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人又晕又飘,这才肯定他确实是发烧了。
“去诊所输液吧,我不打针,打针屁股疼。”
齐岁寒很想告诉,他退烧针也不是只能打屁股的,但是看着高贺现在神志不清的样子,说了肯定也记不住。
齐岁寒只好伸手扶着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不打针,只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