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阔用手擦去雀舌眼角的泪,看向跟来的牙婆,指着那个人问道:“价几两?”
牙婆上前用手掐起那人的下巴,动作粗暴的抹开了人家掩面的发丝。
美,一种脏污也掩盖不住的美。再一细看,右耳下至脖颈处带了个狰狞的疤痕,非但没有影响美,反而平添了一丝凄婉,显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雀舌冲上去推开了牙婆:“谁允你这么对我姐姐!你个狗东西走开!”
牙婆没有生气,微微一笑:“这个美人作价四十两。”
沈予阔眉一挑,这个价格放在这劳子相宜身上,无疑是低了。这等相貌身段且又是女子,即便面上有瑕,也应当能卖个百两以上才对。
古怪,这牙行卖人图的就是钱。相宜这样子的好货色不好好养着。反而弄了一身脏污叫人倒胃口,看状态也像是经常挨打,价钱还这么低……
沈予阔有些犹豫,总感觉这人是个大麻烦,不是很想沾手。
这副模样让雀舌误以为是不舍得,又转头搂着沈予阔的腰开始抽泣:“爷~这是我姐姐呀!你帮帮雀儿把姐姐买下来好不好?雀儿以后再也不要买新衣裳了……”
沈予阔叹了口气,摸了把雀舌的脑袋,开始尝试跟牙婆砍价:“可否再便宜二十两,这人面上有疤着实可怕,我担心买回去做噩梦。”
牙婆“爷出价可不实诚,也罢,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今个也当作个好事积个德,成交!”
这话一出,相宜连忙跪了下去,朝站着的三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沈予阔一愣,雀舌先跪地拥着相宜痛哭了起来。他连忙把两人拉了起来,带着雀舌两人先去了药铺,转头就跟着牙婆去了衙门办手续。
这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比原主买下雀舌拿证引的时候更为迅速。什么流程都没有,沈予阔都还没有进衙门,牙婆就拿着卖身契出来了。
沈予阔摸了摸脑袋,这相宜身上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他也没有再多想,反正要是真惹上什么事了,带着雀舌跑到深山里躲起来便是。
回到了药铺,雀舌还在后院盯着人给相宜上药。沈予阔无所事事,想着来都来了,找了个老大夫低声问道:“可有不伤身的避孕类药物?”
老大夫上下打量着沈予阔,摇头道:“这双儿女子用多了,哪有不伤身的?”
沈予阔一拍脑袋:“是我要用,可有?”
老大夫摸着山羊须:“男人也是人,是药三分毒。”
沈予阔:“对身体伤害可大?停用后身体能否恢复?”
细聊了一段时间,沈予阔了解到这药可能会导致轻微的不孕不育。但是停用后再喝补药,短则半年多则三年就能调理回来。
这药好啊,这药可太适合他了,沈予阔如是想。
他懒得熬药,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喝药。加钱让伙计先给他赶了三天的药丸出来,约定好时间下次再来取剩下的丸子。
在药铺又晃荡了一圈,沈予阔顺手又买了些润.滑.消肿的药膏,这也不知道什么能用上哈,但是提前备好总是没有错的,毕竟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一看时间还早,后院里两个人还没有出来。沈予阔先去西市雇了辆牛车,又跑到布庄买了四尺布。
回村的路远,雀舌的姐姐身上又有鞭伤,看样子也是个娇生惯养的。沈予阔才不想到时候一拖二,干脆雇个车,回去也省事了。
至于布嘛,也是给那姐姐的,回去少不了又要请柳清帮忙裁衣。诶,希望雀舌的姐姐会做饭,这样子就不用花钱再买个人回来了。
沈予阔摸着下巴,寻思到时候还得再盖间茅草房给人家。不然家里哪里有地方住啊?哎哟,早知道就不买人了,悔啊悔啊!
很快,三人就坐上了回村的马车。相宜身上的脏污已经被擦了干净,换上了雀舌先前的绿衣。
这两人坐一起,倒显得穿麻衣的沈予阔和他们两个格格不入了,怎么看都不是一家子。
老车夫赶着车,慢悠悠地送他们到了沈家村。
沈予阔到了家,先煮了一锅饭,又急着喊人来家里起房子。好在是个茅草房,半天时间应该能弄起来。
叮嘱两人后,他去找了上次盖房子中的一个青壮。这人叫沈泉干活精细得很,人又老实不怎么爱说话。
在村子绕了一圈,沈予阔终于找到了沈泉他家。这还得亏他没有在家吃饭,而是捧着碗蹲在了家门口边吃边看热闹。这才让沈予阔找到了,不然到时候少不了还要求助里长。
谈好价格半天十五文不包饭,沈泉高兴地立马放下碗就跟沈予阔走了。
进了院,雀舌他们正在院里晒着太阳,雀舌依偎在相宜身边亲昵极了。
沈予阔感觉有些牙痒痒,沈泉倒是被相宜的容貌吸引,一时间看呆了眼。沈予阔摇了摇头把两个人赶进了灶房,叫雀舌盯着火,饭好了出来叫他,他再煮菜。
等沈泉回过神以后,沈予阔已经在院子一角挑好了地方。
这块靠近院门,能少起一面墙。跟他和雀舌的卧室成了个对角,离灶房厕所又是条直线。嗯,这样子就不会太打扰他跟雀舌了,希望相宜能有些眼色。
茅草房的地基不需要太深,两个壮汉甩开膀子干也就差不多一刻钟的事。又赶着去后山挑石头和黄泥,第一趟回来后估摸着还不够。
让沈泉自个去山上再挑一两担,沈予阔自个在院里调和着黄泥。干着干着,鼻尖突然传来一股霸道的肉香。
哦豁,买到金色传说了?沈予阔洗了把手去灶房看了眼,果然是相宜在锅前忙活,雀舌还是老样子帮忙添火。
院里的肉香,沈予阔这个不馋肉的倒是能忍。沈泉就不行了,他家里人口多,上次吃肉还是给沈予阔起房子的时候。
沈泉馋得不停地在咽口水,说好了不包饭,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埋头拿和好的黄泥糊着墙。
没一会儿,就已经糊好了一堵半人高的石土墙。雀舌出来高兴地叫沈予阔进去吃饭。沈予阔一边洗手一边叫雀舌先舀碗肉出来给沈泉。
“不成不成,说好的不包饭二十文,我可不占这个便宜。”沈泉咽着口水极力拒绝。
沈予阔:“行吧,那泉子你渴了自己去井那边喝水,我吃完饭再来和你一起干。”
果然专业的活交给专业的人干就是不一样,这肉炖的香香软软的,一点都不腻。就连普通的酸菜汤喝起来都感觉不一样,适口度绝佳。
雀舌也不再苦着脸吃饭,沈予阔急着出去起房,呼噜混了个汤足饭饱,碗一丢就出去继续干活了。
等到天完全黑透,茅草房已经起好了。沈予阔结了钱,沈泉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沈予阔却有些愁,这房子现在还要通风干上一晚上。明天再去老刘头那儿买床和柜子,今天晚上该怎么办呢?
叫雀舌相宜他们一起睡,不行不行,他可不想分床睡。叫相宜自己先在客厅里凑合,沈予阔又怕雀舌生气,哎呀急啊急啊。
晚上这顿饭沈予阔吃得心不在焉的,寻思着还是得去老刘头家把床先买回来,也不知道他家现在有没有。
好在相宜自己是个有眼色的,饭后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要睡在外间。这桌子拼拼凑凑又垫上了铺盖,勉强有了些床的样子。
沈予阔有些奇怪,晚上抱着雀舌问:“你这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可问清楚了?”
雀舌本来心里就有些难过,今天在灶间的时候,他怎么问相宜,相宜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之前在楼里,他跟相宜差了五岁,他还是小待儿的那会就跟着相宜身边伺候。相宜人好,尤其是当上花魁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他。
原以为楼里一别,就此各奔东西再不相见。以相宜的容貌才情,怎么也不应该落得这般境遇。
可相宜有心不说,还一直跟他叨叨要趁早把住男人。雀舌心里不满,想着把住男人要是有用,你相宜又怎么会混得比他还不如。他又不敢说,怕相宜伤心。
对着沈予阔,雀舌倒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姐不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予阔轻啄了一下雀舌的眉眼:“别哭,你姐姐不说就不说吧,左右是个人,当厨娘养着就是了。”
次日一早,沈予阔起床的时候。相宜已经把外间收拾好了,自个识趣地去了灶房在做早饭。沈予阔扫了一眼,没有凑上去。
把房里的小鸡放了出去,昨天一天都憋在筐子里。这会儿得了自由,鸡崽们纷纷叽叽的叫着四散逃逸。雀舌忙着跟他姐姐叙旧,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小鸡?
沈予阔觉得晚些去买家具的时候,顺道问问村里有没有人卖母鸡。他实在是受够屋里的鸡崽叫了,得赶紧趁雀舌不黏乎了。给鸡崽找个妈,这样子就可以把它们都赶回鸡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