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空气中弥漫着春天万物抽出枝桠的芬芳气息，在这样阳光明媚春光和煦的时节，附中的学生们迎来了他们本学期一个正式考试：

期中考试。

考试安排在周四周五，周四考数学语文生物化学，周五考物理英语，周五下午考完上自习。

说是上自习，但老师们要开始批改试卷，没有老师看着晚自习，连总班级间巡逻的系主任都不在。刚刚结束一场考试，学生们自然也没有学习状态，所以只要不离开学校，老师们默许周五下午的放羊时间。

孙婉意和程影佳的考场离得近，两人结伴吃完午饭回到五班时，班里人声鼎沸，大部分都在对答案。

有人喜上眉梢，有人顿足捶胸，也有人神色复杂。

整个教室如同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可以从里面找到任何表情。

程影佳最不喜欢考后对答案，考都考完了，痛苦已经结束，再回忆答案岂不是痛苦加倍？

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巧隔壁桌男生张博文在和许佐汉对答案，面对一道英语选择题争论不下。

程影佳本想装鹌鹑，不像被许佐汉捉住，问她：“程影佳，你英语好，这题你选了什么啊？”

那是一道完形填空，她回忆着题，说：“我选C。”

“看吧，我就说选C。”许佐汉像是得到了正确答案了一样，长舒一口气。

“为…为什么啊？我怎么感觉是…是D” 张博文是经典的理工科男生，数学物理非常好，有时候甚至能和郭灿阳拼一拼，但是英语和语文十分薄弱。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子不高，长得斯斯文文，和女生讲话的时候还会脸红，特别腼腆。

程影佳想了半天要怎么解释，最后放弃，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语感。”

给英语特别好的人某道模棱两可的题，他们的选择往往都是正确的，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往往会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语感。

张博文不死心，把身体探出斜前方，拍拍郭灿阳。

郭灿阳正把手机藏在书桌膛里，手指哔哩啪啦的，好像在发短信，张博文突如其来的拍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张博文小心翼翼，问：“郭神打扰一下，这道题你选了什么啊？”

郭灿阳扫了一眼题，随后目光落回自己的手机上，说：“选了C。”

这显然不是张博文想听到的答案，他有些着急，问道：“为什么啊？！”

郭灿阳再次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语感。”

程影佳眼皮一跳，心说：学人精。

孙婉意凑过来发现他们在对答案，登时一脸的生无可恋，说：“哎不是，你们有完没完？吃饭的时候就听你们在食堂对答案，现在知道对错能咋的？你还能去办公室改答案咋的？”

程影佳被她逗笑，呵呵笑了半天。

张博文有些讪讪的，收起来了他的草稿纸。

孙婉意见大家终于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咳嗽了声，颇有些正式地提高嗓音，说：“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咱们晚上小火锅走起，之后银座KTV，各位觉得如何。”

这是他们五班的保留节目，每次大型考试结束，大家都会聚餐然后唱KTV。

常弘光率先响应孙婉意的号召：“没问题！不醉不归！”

张博文和许佐汉也表示加入。

程影佳打趣道：“你这个班长当得，啧啧啧，人家都是组织集体自习，你组织集体唱歌。”

她给原来三班同学讲，这些活动都是班长组织且老班默许的，没一个人信，程影佳按照对方羡慕嫉妒恨处理。

孙婉意剜了她一眼，说：“怎么滴？那你别去！”

程影佳马上求饶：“别别别，要去的要去的！”

这时，孙婉意忽然走到郭灿阳旁边，问他：“郭神你来不？你可以叫上你的球友，我记得好像有几个在七班？”

程影佳非常意外，因为她知道孙婉意和她一样，不太待见郭灿阳，但听到后半句，明白了。

这是冲着他的球友去的。

郭灿阳热衷篮球，有几个打篮球的伙伴，有位在七班，长得挺帅，要是放在古装剧里得夸一句玉树临风。

这是孙婉意的形容，她对男生的评价标准只有一个字：帅。

显然这位玉树同学极其符合她的审美，她从上学期就注意到了，每次提到这位七班的玉树，孙婉意总是双眼噙满爱心，空气中都荡漾着粉红色的泡泡。

郭灿阳平静地抬头，打量着孙婉意，程影佳感觉孙婉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只听郭灿阳说：“行啊，几点，我问问张林。”

孙婉意估计原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听到对方竟然答应了，有点没反应过来：“啊？啊！那你问好了告诉我！我好订位置！”

郭灿阳点点头，起身鱼一样钻出班级后门，八成找那个七班的张林去了。

孙婉意趁没人注意，给程影佳比了个“耶”，眼眶里闪烁着激动，程影佳给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喧闹的教室渐渐归于安静，由于没有老师巡视，大家看闲书的看闲书，发呆的发呆。

程影佳悄悄戴上耳机，把耳机线塞到校服里头，然后把校服的领子立起来，一只手按着朝着前后门的那只耳朵，开始边听歌边看从原来文科班朋友那里借的小说，东野圭吾的经典《白夜行》。

她自小便喜欢阅读，看的书很杂，有经典文学也有流行小说，以前在三班的时候因为喜欢文科的学生比较多，大家总是买了书互相换着看。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看到某处悬疑得关键，非常入神，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的桌子上敲了敲，吓得她猛然瞪大眼睛扬起头来，下意识地以为来人是老班，手忙脚乱地扯下她的耳机，然后把小说塞进桌膛里，用时0.1秒。

作为那只手的主人，郭灿阳显然是被这反应搞得有些懵。

周围十分安静，他轻声说：“你干嘛鬼鬼祟祟的，今天下午老师也不在。”

这好像是程影佳第一次仔细看郭灿阳的正脸，他的脸很瘦，棱角分明，刘海几乎挡到眼睛，眉眼均是细长，眼尾勾进一抹疏离，嘴唇很薄，带着份疏离和孤独。

怎么还挺好看？

她盯了对方一会儿，回过神，恼火道：“你干什么吓人？！我鬼鬼祟祟跟你有什么关系？！”

郭灿阳坐下来，歪着身子，说：“当然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回头给班长传个话，张林说他饭可能吃不了，但是可以去唱歌，这是张林的Q号，”说着他在程影佳摊开的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看了孙婉意一眼，说：“让班长给他发消息说几点到KTV。”

程影佳一听有戏，随即又鬼鬼祟祟地回头，把这番话给孙婉意转述了一遍。

孙婉意：！！！！！！！！！！！！！！！！！！！！！！！！！！！！

本来只是想借着考试结束，吃个放松饭，没想到连Q号都要到了！

程影佳给她写了个纸条：哎，你确定这张林就是七班玉树吗？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名字。

其实她也不知道玉树叫什么，她就没知道过，她只记得玉树接近两米的身高，十分拔群。

孙婉意马上给她回：就是叫张林！！！！

四个感叹号力透纸背。

程影佳：那我们是不是得预定一下KTV的位置呀？

孙婉意：on it

之后孙婉意就溜出去打电话了，考试后的放松聚会变成了和七班的联谊。

那天晚饭前，孙婉意把程影佳拉到操场，给她看她给张林发的消息。

孙婉意的头像是一片红黄绿交错的树叶，名字和头像一样：叶子。

叶子：您好，我是五班班长孙婉意，感谢您能参加我们的考后小聚，KTV包厢从七点开始，你们到了给我发消息。

落寞的雪：好滴～[可爱][可爱]

孙婉意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憋的粉红，几乎快要尖叫出声，一边跳一边晃着程影佳。

但是程影佳十分疑惑，不，她不是疑惑，而是完全没有看懂，她说：“不是，这个‘您’是怎么回事？”

孙婉意反问：“嗯？这不是得表达尊重吗？”

程影佳：？？？

“你在仿佛下一秒就要回报工作进度了。”

孙婉意对于闺蜜这个反应非常不满意，凤眼一眯，说：“啧，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你怎么这个反应？”

长叹一声，程影佳说：“我的天，我的好班长，你这说得也太正式了，你这说的就像是，一个班长，而已，没有别的了。”

孙婉意没太明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班长，而已。”

程影佳思考片刻，解释道：“啧，就是你现在像一个例行公事的班干部，而不是一个有可能和他发生点什么的女同学，懂我什么意思了吗？”

孙婉意恍然大悟，盯着“寂寞的雪”那个狗狗头像看了半天，像是在思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