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影佳见他示弱道歉,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可嘴上却不肯饶人,说:“得了吧,郭神的道歉我可受不起。”
她想甩开对方的手,甩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只能瞪着郭灿阳。
郭灿阳:“真的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程影佳见他煞有其事,心一横,劈头盖脸地问:“好,那你说说,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我?”
郭灿阳低着头,说:“也……也没有每次吧,而且上课怎么能说话?”
她被气笑了,说:“你可别逗了!你上课睡觉睡了多少次了?两只手两只脚都数不过来!还差这两句话?”
郭灿阳自知理亏,盯着程影佳说:“你说的对,是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程影佳又问:“你那天怎么不喝我的奶茶?”
他别开眼睛说:“……心情不好…..” 随即又望向程影佳,说:“那天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他说得真诚,程影佳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
郭灿阳松开她,说:“等我一下,我给你拿钱。”
说着拉开自家大门,引着程影佳进门。
这间房和程家格局几乎完全一致,只是镜像过来了,进门就是客厅和餐厅,里边两个向阳的卧室,另一头是厨房。
程影佳随口问:“这是租的吗?”
“嗯。”
屋子里黑洞洞的,一盏灯都没有,显然没有在家,于是她问:“你爸妈还没回来吗?”
“我自己住。” 他的声音瓮里翁气,眼皮都没抬就回屋拿钱去了。
“WOW,老班知道吗?” 程影佳瞪大了双眼。
在附中,学生为了节约上下学时间,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司空见惯,但是通常都是父母至少一方陪读,照顾饮食起居,按照他们系主任的说法,家长的首要任务就是后勤工作,让学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学习。
自己住真是闻所未闻。
郭灿阳换了拖鞋,“啪”地一声按开灯,方才漆黑的客厅亮堂了起来,客厅正中摆着一个灰色的布艺沙发,玻璃茶几上什么都没有,沙发对面有一个电视柜,却没有电视,上面放着一个描得很精致的方木盒,远处窗边摆满了绿植,这边黑色餐桌旁只有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几本练习册。
整个空间飘散着莫名的好闻的味道,好像是郭灿阳洗发水的味道,郭灿阳打完球回来,打开窗户吹风,风透过他的发,带着他的气息,总是被程影佳闻到。
程影佳站在大门口手足无措,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来别的男生家,她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有些陌生,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郭灿阳动作很快,已经带着钱从里屋回来了,他说:“老班不知道我自己住,他以为我和我爸一起住。”
程影佳一愣,“啊”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接过钱,说:“那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啊,周一见”
“嗯,周一见。”
回到家,程影佳发现孙婉意已经拉了一个q群,里边是他们几个人,群名叫“期中考试放松群”,点开一看,已经99+群消息,有一半是张思怡拍的照片,还有几段视频。
程影佳没敢点开鬼哭狼嚎的视频,一张张看起来那些照片。
有常弘光和许佐汉激烈抢麦,张博文半站起身和张林握手,张林和孙婉意交头接耳,程影佳和孙婉意交头接耳,张博文楼着一脸无奈的郭灿阳耍酒疯,还有程影佳深情一口闷。
张张精品,张思怡这姑娘摄影水平极高,很有艺术天分,角度和构图水平都很在线,更绝的是每一张抓拍都抓到了最精彩的瞬间,逗得程影佳裹在被子里咯咯地笑出了声。
她的手指划到一张郭灿阳在唱《世界末日》,照片里他侧对镜头,半眯着眼,下颌线锋利地像一把刀子。
鬼使神差地,程影佳把这张照片保存到了手机里。
她盯着那张照片良久,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她第一次和郭灿阳完整地、有来有往的对话。
“期中考试放松群”大半夜还很活跃,不是有消息弹出,多半是张博文在发酒疯。程影佳在群里报了平安,然后点开的群成员,这里只有两个头像她没有见过,一个是“寂寞的雪”,这个应该是张林,还有一个名字叫“`扯”。
她放大“`扯”的头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只有黑。
突然,这个黑头像给她发了好友请求:“我是郭灿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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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郭灿阳说着周一见,然而没到周一就见着了。
程建国和董红英第二天天没亮就回来了。
不小心把程影佳吵醒了,她有起床气,一直哼哼唧唧不肯下床,直到董红英女士说今天逛街吃必胜客,她才封印解除从被子里跳出来。
故京是一座北方城市,即便到了五月份还是会有点凉。
从衣橱里翻来找去,精心挑选了一件淡黄色的春秋款连衣裙,还用卷发棒尝试把头发烫成大人模样,但是因为技术拙劣,被董红英女士嘲笑,最后还是母上大人亲自出马,才堪堪挽救。
程建国在客厅等母女俩,拿着遥控器把电视里能看的台都过了一遍,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忍不住抱怨:“我说两位祖宗,咱们这是见联合国秘书长吗?需要打扮这么隆重吗?好了没?”
董红英女士身穿米白色高领薄羊毛衫,下身搭了条灰色西装裤,正往脖子上戴一条珍珠项链,盯着镜子的眼睛抽空睨了程建国一眼,说道:“一家子好不容易出去吃个饭,打扮好看点怎么了?你就穿这个?赶紧给我换了去!把我去年给你买那个蓝白条衬衫穿上。”
程建国向来逆来顺受,只能回屋找他的衬衫。
终于一家人整装待发、有说有笑,打开大门的瞬间,对面的门也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立在郭灿阳家门口,他的皮鞋在阴暗的楼道里依然反光,头发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仍能辨出其中的几缕灰白,这个人有着和郭灿阳相似的面部轮廓,此时满脸写着不耐烦,而此时郭灿阳正站在他身后,手扶着门,刚才似乎说着“我不见她,你自己去吧”,说话声在程家开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郭灿阳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好像一晚上都没有换,对面的程影佳已经焕然一新,唇上还涂了薄薄的口红,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两家人面面相觑。
“哎呀!这不是郭行长吗?!” 程建国激动地说。
对面的中年男人愣了一瞬,旋即展开一张笑脸,说道:“呀!程老板!这么巧呀!”说着一拍脑门,“早听说程老板为了女儿上高中搬进老小区,竟然是邻居啊,哈哈哈!”
程建国乐呵呵地跟董红英介绍:“这是重金银行的郭副行长,我的那个外贸订单的合同,和郭行长有合作,” 又看向郭天临,说:“这是我爱人董红英,我女儿程影佳。”
程影佳最怕这种大人见寒暄的场合,她总觉得大人的世界和她有壁,她不懂老爸的项目,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她只能礼貌问好:“郭叔叔好”。
她瞟了对面郭灿阳一眼,对方和她一样,看起来十分想缩回门里。
郭天临打着哈哈,说:“你好你好,程老板你这闺女长得真好,能上附中成绩一定也不错,未来可期啊,不像我这倒霉孩子,快点,跟叔叔阿姨问好。”
郭灿阳完成任务似的朝他们一家点了个头:“叔叔阿姨好,我叫郭灿阳。”
董女士好似忽然抖了一下,惊喜地说:“郭灿阳?孩子你是那个年级第一郭灿阳?”
郭灿阳不尴不尬地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像被鞭子抽了。
董女士捧着心口说:“天呐!年级第一那不是清华北大随便挑?年级第一住我家对面说明这楼风水非常好啊!我就说这个房子买的值!”
程影佳开始拽董女士的袖子…
郭天临插话道:“你们这房子买的啊?!你们为了孩子学习真是太上心了,放着大别墅不住,来这儿挤两室一厅,这我得自我检讨,我和他妈都没时间陪他念书,哈哈,哈哈。”
郭灿阳毫不掩饰地翻了他爸一个白眼。
董女士还没有结束她的花式夸赞,继续道:“哎呦,这孩子看着就有出息,自己学就这么厉害了,看看这大个儿,不像我家这个身体也不行,脑子也不行,数学总是不及格,也就语文和英语还可以。”
程影佳望天兴叹。
郭天临一拍大腿,“哎呦”一声,说:“我这儿子就英语最差,数学还说得过去,你俩快取长补短一下。”
董女士亲切地对郭灿阳说:“灿阳呀,以后你要是不忙可以来我家,和佳佳一起学习,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本是一句客套,程影佳没想到郭灿阳一口答应下来:“好的阿姨,我其实和程影佳一个班,我坐她前桌。”
程影佳的内心:你会给我讲题?那真是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