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灿阳家的自习活动持续了整个周末。或许是因为下周四五期末考试，他们这两天效率极高。

董红英女士对在郭灿阳家学习这件事双手双脚支持，主动包揽了全部的后勤服务，和□□买菜做饭，在家做好了一日三餐然后给对门送过来。

他和程影佳仔仔细细梳理了数学和物理的基础知识点，每个知识点配合一两道习题食用，不出意外的话基础分可以拿满，她举一反三的能力一向不错，估计拔高分能拿至少一半。

他还借来了她的英文和语文作文来观摩。不比不知道，程影佳的字迹可以说在全年级范围内都算数一数二的好看，他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字体，但就是意外的超级顺眼。

这两天，张林和孙婉意总是在桌子的另一头讨论化学。化学是孙婉意最擅长的学科，张林最不擅长的学科，张林总说化学和英语一样是另一门语言，而且是无法理解的语言。他逮着一道题就问孙婉意，她从来不烦，会仔仔细细帮他分析题干，抓住他没有找到的隐藏条件，而他会在她抬眸看他的瞬间低下头去，佯装一直在认真看题。

几个人还计时做了几套各科试卷，然后一起对答案，最后抓着郭灿阳给他们答疑解惑，郭灿阳也没有拒绝孙婉意和张林，两人都觉得自己赚了两百万。

程影佳头一回感觉理科知识点也可以“阅读，理解，感悟，融化到自己的血液里”，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种心中有数的感觉让她自信满满，舒心得像一只吃饱的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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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期末考试在一个暴雨天里结束。

七月的雨来势汹汹，乌黑翻滚的云层中不时闪过几道闪电，伴随着雷声阵阵，像是哪个修仙道人在经历天劫。

这样的天最闷了。

程影佳考完试，从考场回到班级中。

今天的考试占用了学生们的晚饭时间，这个时间大家都是回来

附中今年的暑期安排和往年类似，期末考试结束后放一个礼拜假，之后上一个月课，但没有晚自习，最后放两周假后迎接高二。

高一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教室里格外吵闹，和往常一样，大家一撮一撮地聚集对答案，不时哀嚎阵阵。

老班诚不欺人，是因为这题出的真的…

真的太难了！

郭灿阳最后一个进的教室，他依旧一张扑克脸，半垂着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博文正和孙思怡聊化学，他们两人有一道大题的思路完全是反的，见郭神回来几次想要跟他对答案，但是看对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把嘴边的话憋回去了，生怕自己的答案和学霸的答案一个都对不上。

程影佳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她自觉考得不错，虽然题目很难，但她意外答得很顺。

答数学的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郭灿阳的笔记就在她手边翻开了。这是她上高中之后第一次，考完试没有破罐破摔的心态，竟然觉得心里有点底。

窗外狂风暴雨，屋里人声嘈杂。

她按亮屏幕，点开那个纯黑的头像，在对话框打字，想了想，又都删了，换了一句。

FirstLove：这次考得也太难了吧！没有一科容易的，但是还是感谢你这学期学习上帮我。

发完了又懊恼，觉得自己的感谢有些官方味道。

前方的书桌膛里传来“嗡”一声，郭灿阳闻声低头点亮手机，之后偏了下头，他的刘海长了，遮住了大半眉眼，她只看到了他半边高挺的鼻梁。

`扯：你流量挺多啊？

FirstLove：哈哈，还行吧。

`扯：你晚上吃什么？

FirstLove：不吃了吧，外面下雨好大。

`扯：那你直接回家？

FirstLove：我等雨小点再回，没带伞。

郭灿阳三连问之后没有再回消息，抄起立在书桌旁的雨伞，出教室去了。

时间随着雨水滴答滴答流淌，不一会儿晚自习上课铃已响，今天晚上老师们照例要批改试卷，默许自愿晚自习，这时候大家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留下的也没谁在学习。

程影佳窝着在座位看小说，忽然几个塑料袋落在她面前。

郭灿阳依次把塑料袋里的食盒拿出来，问：“凉皮，关东煮和双拼饭，你要哪个？”

他穿着短袖蓝白校服上衣，黑色校服长裤卷到膝弯，可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他手里还提着两杯饮料和两份冰淇淋，也一起放在了她桌子上。

程影佳愣了半晌，瞪着大眼睛问：“我…我能都要吗？”

郭灿阳唇边温着浅笑，说：“你能都吃下就行。”

见他笑了，程影佳也笑起来，伸出双手，把几个塑料袋的食盒都环起来，笑嘻嘻地望着对方，说：“那我都要了～”

这次换对方愣住，挑眉道：“你是猪吗？”

下一秒，他就看见，她的眼睛弯成很好看的弧度，好像“猪”这个词和“聪明绝顶”、“貌若天仙”是一个意思。

他才发现她有个小虎牙。

程影佳的长相按照现在的评价来说应该是浓颜系，她的眼睛大而圆，笑起来温暖得仿佛能融化冰雪，瓜子脸还没完全褪去婴儿肥，苹果肌饱满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她放开食盒，选了一个其中一个，说：“哈哈，那我要双拼饭，谢谢大佬给我带饭，多少钱？我给你。”

郭灿阳低着头，说：“请你吃的，我不是欠你两顿饭吗？”

她摆摆手，说：“这可不算一顿，我说的请客那至少得坐在店里吃吧，这只能算0.5顿，你还欠我1.5顿饭。”

“……”

郭灿阳想不出如何反驳，认输道： “好好好，我还欠你1.5顿饭。”

程影佳环视四周，后排有几个同学围在一起看手机，前排也有在座位上的人，她拎起塑料袋，拍拍郭灿阳：“去走廊吃吧，饭味儿挺大的。”

雨小了很多，教室外走廊的窗户没有关，雨后泥土混着树叶的清香幽然而来，走廊另一头飘来朦朦胧胧的歌声，应该是哪个班级在用班里上课的投影和音响放MV。

两人找了靠近楼梯间的窗口，把饮料和食盒放在窗台上。

“双拼奶茶和葡萄柚芦荟绿茶，你要哪个？”

程影佳转着两杯饮料，仔细阅读着标签上的备注，说：“绿茶是半糖的？那我要半糖的。”

她吸了一口饮料，芦荟果然顺着吸管进入口中，十分清甜。

他又把一杯暴风雪冰淇淋推给她，没等她发问，直接说道：“DQ第二杯半价。”

吃人嘴短，程影佳有些不好意思，拨弄着有些化了的冰淇淋，说：“我本来想周末请你吃饭来着。”

“为什么？”

她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说：“谢你帮我复习呀。”

“不用，那你帮我改作文，我也得请你。”

程影佳点点头，郑重而严谨地说：“嗯，现在你欠我2.5顿饭了。”

郭灿阳满脸黑线，说：“……你这样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她莞尔一笑，半晌，又问道：“话说你语文作文写了议论文吗？”

雨声淅淅沥沥，郭灿阳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凝视着远处灰蒙蒙的天，沉默片刻，说：“算是吧。”

这次语文作文的要求是以“暴风雪来了”为开头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文体不限，记叙文可以写风雪里的故事，议论文可以把暴风雪抽象成生活中遇到的突如其来的困难，角度很广，只要能自圆其说即可。

程影佳继续问：“按照虎头猪肚豹尾的写法写的？”

所谓“虎头猪肚豹尾”的写法，是开篇就强势点名主题，突出论点，中篇列举三到四个分论点和与之对应的论据，最后结尾引经据典、升华一下主题。

这是邹老师讲得最基础的议论文写法。

郭灿阳嘴里含着凉皮，嘟囔着：“差不多吧。”

程影佳竖起大拇指说：“可以的，你改文体肯定吓邹老师一跳。”

郭灿阳依旧盯着远处飘渺的虚无，忽然问：“那要是写的不好怎么办？”

“怎么会，你第一次写议论文，就算写的不是特别完美，邹老师也会宽大处理的，何况哪有完美的文章。” 程影佳笑眯眯地说，好似又忽然想到什么，半开玩笑说：“虽然邹老师会宽大处理，我可不会哦，我这辈子第一次当老师，你要是这次作文写得烂，咱俩就绝交吧。”

郭灿阳的实力她非常清楚，这段时间他们俩一起学习，在理科方面，她的思维能力和理解能力都上了一个台阶，他的辅导成果甚至不需要用考试来证明，每一堂数学课，每一堂物理课，她只觉得越学越轻松，那种每天做作业是完成艰难任务的感觉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求知若渴的状态。

可她真的帮到郭灿阳了吗？

考试之前，她把自己压箱底的几个议论文事例都贡献出来了，如何使用何时使用都给他讲了一遍，语文笔记直接给他复印了一份。

她引以为傲的文科学习方法，郭灿阳真的会学吗？

在这个老班“钦点” 的学习小组中，她真的发挥了什么作用吗？

郭灿阳没有接话，侧身退了半步，程影佳的侧颜落被他的视线包围。

半晌，他捞起一串北极贝关东煮，用筷子顺下一个，他夹着这片白白胖胖的北极贝伸向对方的食盒，但筷子却顿在半空，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他沙哑着声音问：“你数学感觉怎么样？”

“哈哈我能感觉出来什么？你非要我说的话，可能最后一道大题倒数第二问不是空的了，虽然可能结果不对，但是至少有点思路了，原来我都答不到第二问。”

郭灿阳说：“你要对答案吗？”

程影佳慌忙摇头：“no！no！no！让我过两天舒坦日子吧！”

她总共过了六天舒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