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蕖仙说的正是那间栽了桂花树的单层房,能住人的有三间屋子,刚好六人两两一间。
“这不好吧……”
俞相试探着朝反方向挪远点结果又被一股怪力扯了回去,被迫对上唐蕖仙湿润的双眸。
姓唐的都这么会演吗?
天知道他为什么一对上唐路杳版脸蛋就毫无抵抗力,重话也舍不得说一句,只能试探着找借口:“你爸肯定也不同意,这像什么话。”
【桀桀桀。】小助手怪笑起来,【0428我有办法,推荐你把这几本书看一遍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它把数据调成暗黄色,十分兴奋地用一连串0011组成一本书的封面,上面赫然漂浮着几个大字——
《老实人的我被可爱小姨子缠上了》
【如果这本你不喜欢的话我还有电影,你想不想看我现在——】
眼看它兴致勃勃准备在脑海里投影,俞相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关闭了和它的链接。
太那个了,感觉下一秒就有限制级场面出现。
王小苗比小助手靠谱多了,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啊蕖仙,村里传闲话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俩。”
三花很复杂地看了眼唐蕖仙,嘴唇张了又闭,半天才小声反驳:“也没什么不好吧……”
尤村长倒是无所谓地隐身事外。
“庄棋然你什么想法?”宋茵怜屈肘拐了下队伍里现存还算有点脑子的家伙,“我们要说话吗。”
作为游戏排名仅次于关茨的玩家,庄棋然靠的就是他A+的顶级幸运值,虽然抽到这个副本应该也算是一次失误,但宋茵怜还是寄希望于他敏锐的直觉。
庄棋然轻轻摇了下头:“我觉得住处应该不是触发条件,但我们六个人最好待在一起。”
宋茵怜颔首,明智地闭上嘴扮演起了背景板。
让这几个npc吵去吧,万一要是惹了谁莫名其妙拉了仇恨值才是真的吃了哑巴亏。
俞相仍在思考着脱身的借口,唐蕖仙和关茨一样的不好打发,无论谁搬进来都会很碍事。
“你是在害怕我吗。”
手臂如同被菟丝花攀缘而上越缠越紧,俞相听见唐蕖仙含笑低声道:“相信我,我会帮你。”
帮?俞相对此不置可否。
最后一轮菜已经端上了桌,尤村长开始面露不耐。
“商量好了吗?”他点燃烟杆浅吸了一口,“不行的话就我来安排。”
“就按蕖仙说的办吧。”
众人或震惊或失望的眼神中俞相终于得以抽出手臂,好像是因为很宠溺幼妹才妥协似的,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唐蕖仙的头顶——
那就让他看看,唐蕖仙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
午夜的枯树林中一片死寂。
“咯吱——”
踩在地上的脚印霎时就被倾泻而下的暴雪掩盖。
月黑风高夜,挖坟掘墓时。
【你确定这东西有用?】
俞相扛着铁锹低头看了眼胸口挂在链子上的那颗眼状火欧珀,小巧一颗,如同流动的岩浆一般色泽艳丽,灯光下还有绚烂的变彩效应。
这条莫名其妙出现的项链几乎没有重量,他换衣服出门时才在层层衣领底下发现。
小助手才被俞相放出来,有些气鼓鼓道:【哼,没见识吧!这可是监察者才有的,能温养灵肉,靳拾双是怕你修复得不好才拿给你用!】
【行吧,等出去了得好好谢谢他。】靳拾双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俞相也没多怀疑,【你不是说上面发了提示吗,是什么?】
小助手冷哼一声,红色的大字框缓缓在眼前展开:
[你的村子里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记得祭拜你的亡妻请求庇佑。]
[任务:每日对亡妻告白一句(0/1)]
【居然还有任务诶,什么意思啊?】
俞相思索片刻,收回视线继续找路:【不知道,照做就是了。】
墓碑上都覆了厚厚的雪,入目尽是洁白一片。
油灯昏黄微弱的光照亮了坟包,俞相活动两下手腕,提着锹把就开始挖土。
唐蕖仙还真有点用,主动借着守灵的理由把关茨六人留了下来,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今晚也会来探查唐玉蝉的墓。
新填的泥土松软,俞相力气大又使了技巧,没挖多久锹刃就磕到了坚硬的棺材边沿。
小助手有些抓狂:【不是让你祭拜吗!你挖坟干嘛啊啊啊啊!】
俞相把最后一锹土扬开,丢开铁锹弯下腰沿着棺角摸索。
【是啊,我这不正要祭拜吗,近一点儿还显得我态度好。】
专业人员无需准备说哭就哭。
眼泪一滴滴掉入泥土之中,他半耷下眼皮攥着件泥污的嫁衣起身,眼底流露出几分温柔缱绻。
“玉蝉,我好想你。”
不像是缅怀亡妻,反倒更像和暧昧对象调情。
【……】小助手默默组成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家伙亲手挖了自己老婆的坟还在棺材底下乱摸,它是真的会信他对唐玉蝉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看来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
灵堂内。
夏文瀚强忍着睡意打起十二分精神死死盯着不远处跪坐着的少女。
“喂,这个唐蕖仙什么意思?”他揉了把眼睛,小声问旁边的宋宿悯,“为什么要我们也守灵?”
宋宿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怎么知道,未必你敢现在跑出去吗。”
“她是在拖着我们。”关茨沉声道,“一般来说进副本的第一晚是游戏默认的平安夜,会提供时间让玩家寻找线索。”
“但现在我们被限制了行动,或许这就是这个副本的独特之处。”
夏文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继续转回到唐蕖仙身上。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从他们甫一进入灵堂起就面无表情冷得像个冰坨子的漂亮少女竟缓缓勾起唇角,毫无征兆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纵容的微笑。
回家途中,消失的红框又在俞相眼前重新跳动起来——
[任务:每日对亡妻告白一句(1/1)]
……
次日一早,俞相掐着尤村长到村委会办公的时间去找人。
“俞相?”
尤夏斌正在院里刷着牙,一见他就很惊喜地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嘴里还含着没吐干净的牙膏沫:“怎么了?是不是蕖仙——”
“不是。”俞相极淡地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一篮子鸡蛋,“我看这两天你姐都没来,就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
高高扬起的嘴角倏地垮了下去,尤夏斌“咕噜”一声漱干净嘴巴,左右看了一圈才招呼俞相过去。
他示意俞相弯腰听他讲:“我是看在咱俩是兄弟才跟你讲——”
“我姐不是生病,是被我爸妈关起来了!”
果然。
俞相记起了那张神谕上面写的东西,当时他不识字,现在自然知道跟在自己名字后面的三个字是“尤春芳”。
看来他有必要和她见一见了。
“关起来?”俞相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捂住嘴震惊道,“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尤夏斌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还跟你有些关系,之前我姐不是一直想嫁你吗,但是后来又被我爸妈说给王建良了。”
“唉,可能是怕她做什么傻事吧,所以把她关着不许出门,连我和妹妹们都不能去看她。”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都怪我太没用了,不能帮她……”
俞相耐心地等尤夏斌哭了片刻,目光穿过在厨房大敞着门的门停留在干干净净的墙上。
尤家没在厨房里贴鱼尾。
按尤村长那种爱慕虚荣喜欢炫耀的性子,怎么会不往墙上贴象征着有钱富足的鱼尾巴呢?
尤夏斌和他的母亲姐妹们在席上从不避讳吃鱼,排除了厌恶的可能。
除非,他们不在家里做鱼。
可尤村长身上那股腥臭扑鼻的死鱼味做不得假。
“这样吧。”俞相收回视线,很关心地建议道,“要不然我去劝劝你姐。”
尤夏斌“嘶”了声,皱着眉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同意了:“行,我帮你把我妈引开。你好好开导开导我姐让她别那么难过了。”
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借口把全家人都带出了门。
俞相捏着尤夏斌偷来的钥匙开了锁,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臭气熏天的酒味。
窗子没开,屋内阴沉沉没有一丝亮光。
尤春芳被麻绳捆着手脚无法动弹,杂乱的短发披散着,低低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俞相叹了口气,关上门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轻声喊:“春芳姐。”
毫无生气的女孩如同木偶般动弹了一下,随即倏地抬起了头。
她原本英气俏丽的眼睛高高肿起,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有自己咬出的一道道结痂的血痕。
“……俞相?”她涣散的双目过了好久才聚焦到俞相的脸上,“你怎么来了?”
即使和尤春芳没多少交集,俞相也还是很同情她的遭遇。
他保持着不碰到尤春芳皮肤的距离,伸手解开了束缚着她四肢的麻绳:“我以为你病了,来看看你。”
解除了捆绑后尤春芳下意识地就抬起手遮住了脏污的脸,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仍然对俞相保持着一颗纯真的少女恋慕之心。
“我倒巴不得我病死了才好。”
尤春芳控制不住地又耸着肩膀痛哭起来:“我不过就是不想嫁给那个王建良,凭什么就要把我绑起来!还把他灌醉了扔我床上想让他玷污我!要不是我拼命把他打晕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看她没提半句关于和自己神谕赐婚的事,俞相猜测尤村长根本就没想让女儿知道,但他还是试探着开口:“那神谕?”
“神谕?”尤春芳用袖口擦了擦眼睛,有些愧疚地哽咽起来,“对……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跟玉蝉。”
“肯定是那晚我在神龛许愿被我爸听见了,他一气之下被冲昏了头,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整你……也为了让我死心。”
她还是不太相信真有神谕这一说,以为是父亲联合村委会做的一场戏。
见俞相沉默不语,她又连忙拉住对方袖子解释起来:“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害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了。”俞相轻轻地应了一声,“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能做的也只有语言上的安慰了。
虽然已经大概理清了事情经过,临走前俞相还是问了一嘴:“春芳姐,你的生日是七月十六吗?”
尤春芳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上了,俞相摩挲着那张从嫁衣里裁下来的纸条,上面的八字正有“己酉辛未壬辰”。
村里比自己年纪稍长的也只有尤春芳,如今月日也对上,那也就能推测出是尤村长想让唐玉蝉替嫁,因为他知道,女儿许的愿望会以生命为代价来实现。
可村子里向年画神仙许愿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因此丢了性命。
头疼。
俞相敲了敲太阳穴,回家半途中头更疼了。
“嗨!”
蓝毛大狗和半瞎冰块并肩迎面而来,咧着嘴很热情地疯狂挥手:“哥!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