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铭阳托起赵应随的手,放至唇边,“一起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赵应随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何铭阳就被何衷归提着后领拎起来了。
何铭阳:“……?”
何衷归无视何铭阳的剧烈挣扎,对着赵应随点点头,礼貌地表示他和何铭阳就不打扰赵应随休息了。随后,他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放在邵祁身上。
邵祁冷静道:“我留下来照顾他。”
何衷归挑眉,不咸不淡道:“AO有别。”孤A寡O共处一室,邵祁和赵应随的关系,还没到无需避嫌的程度。
何铭阳停下了挣扎,微微皱了皱眉,视线和赵应随交汇。何衷归和邵祁对赵应随的真实性别,并不知情。想到这里,何铭阳隐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他和赵应随成为了一对共犯。
邵祁拧着眉头。他看向赵应随,随后得到了赵应随肯定的目光,便只能道:“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赵应随道:“放心。”
他拄着拐杖,将三个Alpha送至门前。
短暂的告别后,赵应随目送着何铭阳和邵祁下了几个楼梯,而何衷归却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他用眼神询问何衷归,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何衷归挑眉,用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那扇门。
赵应随和其他两个人沉默了。
最先爆发的是何衷归,他一步三个台阶地跨上来,怒气冲冲又理直气壮地指责他哥,为什么不告诉他已经把赵应随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
何衷归同样理直气壮地回复:“你没问。”
没问你就不说是吧。何铭阳气鼓鼓地拉着赵应随的衣角,用眼神无声地谴责何衷归。
沉吟片刻,赵应随开口道:“我记得隔壁的住户,并不愿意卖出房子。”老房子地段不错,紧邻一所重点高中,很多中介都曾上门询问,可无一例外,全都被赶出去了。
何衷归眼神淡然,答非所问道:“房主愿意卖给我。”
很长时间之后,赵应随才知道,在何衷归动了购置某样东西的念头后,其所有者都会收到一通陌生的来电,开场白永远一成不变:“这里是何家来电。”
………
早晨七点,邵祁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在卧室内的卫生间里洗漱完毕,他随手套了件短袖,走出门外。
客厅里,何衷归和何铭阳并肩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脱下了伪装的羊皮,浑身散发着运筹帷幄的笃定气场。
这个时候,邵祁才能确切地意识到,和他共处了这么久的两个Alpha,也是某个显赫家族的继承人。
不过,这一切和他无关。邵祁漠然地移开了视线,从衣架上拿下黑色的外套,按下门把离开,心里思索着今日的菜单。
最后一道是羊肉炖汤,家里没有羊肉,要早些去菜市场买新鲜的。
离开单元楼,秋风凛冽,像刀子似的刮在皮肤上,温度比平时低了好几度。
邵祁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二月了。邵祁长腿一迈,枯黄的落叶在他脚下化作碎片,发出咔擦咔擦的破碎声。
离开小区大门前,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邵祁下意识的往回看了一眼,赵应随家的窗户紧紧闭着。
邵祁这才放下心,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咚咚。”敲门声。
赵应随开了门,伴随着冷风一同涌进的,还有将门迅速关上的邵祁。
虽然邵祁的速度很快,但赵应随还是察觉到了寒意。赵应随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很快地松开:“你穿的太少。”
邵祁身形微微一顿,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先是很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对不起,我马上再加一件。”然后用一种试探的语气说:“我先给你做完饭,好吗?”
赵应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房间顿时陷入一种挠人的沉默。
邵祁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赵应随,下颌线紧紧绷紧。“我现在就去加件外套。”
说完,邵祁就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赵应随欲言又止:“不用……”
哐当。门关上了。
赵应随:“……”他只是在想衣柜里有没有合适邵祁穿的衣服。
没过一会儿,邵祁就全副武装地回来了,一身黑色系,表情冷漠,很酷很干练。
邵祁这个酷哥样,好久没见过了。
赵应随多看了两眼。
邵祁紧绷着下颌,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实则紧张到同手同脚地走进厨房。
赵应随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照例还是四人一起用餐,邵祁新做的羊肉炖汤受到一致好评,是所有菜中最先见底的。
饭后,何铭阳神情严肃地看着何衷归,认真道:“哥,开始吧。”
何衷归:“嗯。”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因子,气氛一触即发。
“石头剪刀布!”
何铭阳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快乐地转了个圈,然后坐下来,把头靠在赵应随的肩膀上,“哥,你快去刷碗吧!”
赵应随身体不便,邵祁负责做饭,那么刷碗的人选自然要在何铭阳何衷归之间产生。经过何铭阳的“慎重思考”,决定用“石头剪刀布”这种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决定。
但很可惜,即使由是这种全凭运气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来一决胜负,何铭阳依旧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今天,是何铭阳第一次赢过何衷归。
何衷归瞥了一眼何铭阳小人得志的样子,收拾好碗筷,转身时漫不经心地评价道:“我可不会要求五局三胜。”
何铭阳:“哥!”
何衷归经过邵祁时,邵祁提醒道:“洗洁精和抹布在水池台下的柜子里。”
何衷归嗯了一声,把碗筷放在水池里,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动作稍显生疏地洗碗。
消息的通知声,是班级群里的消息,班长赵圆发了很长一段文字。赵应随一目十行地扫过,大意是考虑到有部分学生住院,为保证学习进度的推行,他们要开始上网课了。
赵应随指尖略微一停顿,看向何铭阳。
何铭阳犹如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告诉他,赵应随不会说出令他开心的话语。
何铭阳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想要装作听不见。
赵应随握着何铭阳的手腕,强硬地将Alpha的手拿下来,一字一句道:“你怎么不去上学?”
邵祁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何铭阳。
“小随,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去拿!”何铭阳意图转移话题。
犯了错还想逃避?
赵应随箍住何铭阳的下颌,迫使Alpha直视他的眼睛,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在Alpha脸上留下了红印。
赵应随的神色是一贯对人的淡漠,他的语气如常:“嗯?”
赵应随很少用这种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对待何铭阳,这种陌生的、毫无情绪波动的态度。
隔着升腾缭绕的水蒸气,邵祁的目光沉沉落在赵应随线条精致的侧脸和耳垂的红痣上,他想:如果有一天赵应随看着他的视线变得没有温度,那么,他会疯的。
仅仅是和赵应随相处了几个月的邵祁,都难以忍受赵应随这样的目光,更别提和赵应随朝夕相处过、且失而复得的何铭阳了。
何铭阳突然感觉很疼,皮肉下涌动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震得耳膜嗡鸣,他轻轻攥着赵应随骨节突出的手腕:“小随,我错了。”
赵应随的眼神愈发冷淡,他明白何铭阳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害怕被他舍弃。他有些好笑的想,明明突然被抛下的是他,为什么患得患失的却是何铭阳?
何铭阳紧紧地抿着唇,喉结不停地滚动。赵应随随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什么时候回去上学?”赵应随突然开口问。
“……”何铭阳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地回答道:“明天。”
今天刚好是周日。
赵应随:“好,周五见。”说完,赵应随轻轻摸了摸了何铭阳的后脑勺,头发长长了些,手碰到的不再是坚硬刺手的发茬,而是软了一些的碎发。
何铭阳安静顺从地低下头,方便赵应随动作。
等到赵应随收回手,何铭阳的脑袋还恋恋不舍地想要跟上去。
赵应随被何铭阳的动作逗乐了,很轻地笑了一声。
何铭阳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他把额头放在赵应随的肩膀上,低着头把玩赵应随的手指,“原谅我吧,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才会这么做的,我下次不会再瞒着你了。”
赵应随用手轻轻捂住何铭阳的脖子,这是一个全然掌控的动作,Alpha微微凸起的腺体就在他的掌心之下,只要他想,他就能随自己心意给予这个Alpha颤栗或者疼痛。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悄无声息地散发了一点信息素。
熟悉的带着甜味的茶香弥漫在鼻腔,何铭阳终于放下高悬的心,把脸埋在赵应随的颈窝里,闷声道:“小随,我的作业还没有检查。”
赵应随“嗯”一声,小小地开了个玩笑,“记得给钱,我可是按小时收费的。”
何铭阳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有的是钱。”
赵应随:……突然有点仇富了。
何衷归抱着双臂,倚靠在门上,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此时此刻,他同邵祁一样,被隔离在赵应随和Alpha的世界之外。
何衷归突然地有些急躁难耐,血液在沸腾冒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注意到邵祁的眼神,何衷归第一次地将目光落在邵祁身上,视线交汇,他们在彼此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是嫉妒和不甘。
嫉妒何铭阳从小和赵应随相识,能有正大光明地关心他的理由,不甘于在这场没有冲锋号角的角逐中,就这么落后于何铭阳。
何衷归颇为新奇地品味了一遍这种情感,这是在他狂妄肆意、身为何家继承人的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呵。何衷归舔了一下后槽牙,这种情绪,可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