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灰影。
半开的窗户,月光投下,那灰影脸隐在晦暗阴影中。
陶蓉倒吸一口冷气。
“小蓉儿,是我。”
清润温和嗓音响起。
少女陡然喘气:“道长?”
屋内还有一个熟睡的婢女冬儿。
俊美道士熟视无睹,坐在她床侧,抬手摸了摸陶蓉的头。
“蓉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惊,来张嘴,喝点符水就安神了。”
每次去送饭的下人,只要受惊,道长都会给他们喝符水。
此时道长亲自喂她。
少女喝得很慢,想起那个怪胎,鼻子一酸,一双杏眼立即委屈地红了。
符水下肚,心绪果然平静许多。
可少女眼泪却止不住脆弱地流。
从小到大,陶蓉都很怕被爹发卖。
她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家穷。
每人一张嘴,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儿时,二妹便被卖了牙婆换白面。
她也被卖过几次,只是又跑回了家。
如今被道长施以援手,才过了半年安生日子,没想到又要担心受怕数日子。
“道长,别让奴婢再去给少爷送饭好不好?奴婢会死的。”
一把握住道长的手,许是对方是得道修仙之人,他的手很凉,没有人的体温。
却异常依赖可靠。
“道长,求您了,再苦再累的活奴婢都能干,求您别让奴婢送死……”
就算在府内做一辈子粗使丫环,永远不再接触外面的世界,陶蓉也认了。
她就想活着。
“小蓉儿,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你这样,本道会很失望。”
道长嘴角的笑意淡了,忽地拂开陶蓉的手,嗓音冷冽。
“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做的。白日你也亲口答应了我,没想到,只给少爷送了一次饭,你便不愿了。”
他起身,叹气。
“你以为我真想让你去死吗?我心里也担忧你。只是小蓉儿,你是薛府的丫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要以大局为重,要以少爷为重。”
陶蓉咬破了嘴唇,喏喏低头:“道长,我做不到。”
她在府内干活可勤劳了。
可她只是一个粗使丫头。
凭什么她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怪物少爷舍弃性命?
她可以为道长付出,但舍命不行。
大局和少爷,也和她无关。
从前,几次从牙婆手里逃回家后,爹会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娘也会哭着说她自私自利。
怪她只想着自己,不顾两个弟弟的活路。
“道长,奴婢就是一个凡人,就只有一条命,奴婢愿为您做力所能及之事,但给少爷送饭,会要奴婢的命。”
陶蓉声音细细的,既低微又坚定:“奴婢怕死,奴婢做不了。”
道长凝视了她良久,脸色发青,神情难辨。
陶蓉这丫环,他特意养了半年。
在一群丫头里,陶蓉最是吃苦耐劳,也很温顺聪慧。
所以他最为关怀重视。
让她接手给怪胎送饭的活,只要她不死。
假日时日,她或许有望培养成怪胎的逆鳞。
没想到……他对这丫头太好了些。
以至于让她失了分寸。
“道长,奴婢腿上被怪物少爷咬了一大口,还有手也被咬了,少爷真的太可怕了。”
软弱惜命的少女伸出手臂上的血印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的口吻,很像是在对可以依赖之人撒娇。
“道长,奴婢还是做粗使丫头好,只要能见到您,奴婢愿意干一辈子粗活。”
“……”
玉霖心火旺盛,怒其不争瞪了一眼陶蓉。
陶蓉被神仙道士直勾勾盯着,小脸又黄了。
如果能和道长一辈子长相守就更好了。
“呵。”
眼前她倾慕的男子皱了眉头。
弹弹被她碰过的袖子,起身,冷笑不已。
“本道将重任托付给你,结果你这贱婢却如此不堪重用,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少女愣住。
“贪生怕死之辈,早知如此,本道还不如当初就不救你!”
“算了,日后我再不会找你。”
一阵清风吹过,眼前重新变得幽暗无边。
眼前的神仙道士已拂袖而去,消失不见。
少女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