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边缘与沼泽区交汇处,横淌一条溪流。
一棵三十几米高的擎天树独占溪旁。
茂盛宽广的枝叶撑起绿穹,仿佛由数十棵树木融合的粗壮树干下,层层斜分的板状根如金字塔拥托大树。
铺满腐叶的地面突然晃动,冒出隐秘裂隙,向两边移动,断枝残叶纷纷掉落进一口四方黑洞。
洞底深处,传来隆隆升降机声。
两个掐架的女人从地下升起。
她们脚边,两团熊猫崽嘤嘤抱在一起,模仿摔跤。
李奈和林静汝一手揪对方头发,一手拽对方衣服,骨节泛白死不松手。
估计前面打累了,脑袋顶脑袋,僵持打架姿势不动,气喘声如牛,两双赤目彼此仇视。
不知过去多久,湿热的风舔舐两人脸颊,额鬓沁出更多的汗珠,身心都热地不耐烦。
汗珠滑落双眼,李奈眨眨,热得头发晕,十指有些松散。
“哎!不打了,OK?”
林静汝没吱声,只是努力睁醒凤目。
她又劝:“我们停战。休息。”
近在咫尺的凤目凝眸。
几秒后。
被揪得刺痛的头皮松弛。
李奈也松开双手,整理邹巴巴撕破的衣领。两眼时而瞥林静汝手指上绿宝石戒指。
两人警惕地观察对方,脚下慢慢往后退。
熊猫崽崽们支棱起小脑袋,左右摇摆,各自选定一条大腿,嘤嘤跟着大腿跑。
踩上厚软腐叶层,每一步碾出湿土腥气。
平台检测到无重物存在,隆隆降下,两片铁门页顶着一层伪装腐土闭紧。
李奈头撞一片宽阔水亮的芭蕉叶,叶片上的露珠打湿额发。
她环顾四边环境,地面霸主望天树占据十几平方米地,凸出的分身扭扭曲曲像条蛇蟒缠绕主树干。旁边蕨类植物丛生,棕榈细长扁叶争夺空间,蓝紫色兰花轻轻摇晃,颜色艳丽的小昆虫停停飞飞,攀附树干垂下的藤蔓帘,随意可见的绿色地衣。
不知名的小动物叫声和蛙鸣远远近近,溪流撞击石头的水声连绵不断。
抬手抹脖上的黏汗。
热带雨林吗?!
“哎。我们还是在基地里吗?”脑海跳出八卦地图,“你知道属于哪个区域?”
林静汝正仰望遮天蔽日的叶片枝丫,垂下头,思索一下:“不知道。”
李奈忍不住吐槽:“还未来继承人?连公司分部基地都不了解。”
懒得理林静汝,她向外走两步,拨开野芭蕉叶,一会儿垫脚抬头远眺,一会儿半蹲扫视。
阔叶与垂蔓,蕨根和树干,它们织成一张绿网阻拦视线,禁止查探远处情景。
穿梭热带雨林找出口无疑是自找死。
目光落到她们升上来地面。
眼搜一圈,寻可疑机关。
还是瞧瞧有没有打开地下通道的机会。
走近几步,蹲下。
前面,有人嚓嚓踩着落叶靠近。
巧了不是,林静汝跟她想法一致,还是原路返回更安全。
四只手挖抛腐烂的树叶,两只毛绒小爪爪也好奇地加入其中,李奈白一眼附近另一只懒洋洋贪睡的崽崽。
头次发觉,这宿主好懒哦。
腐叶抛完后,接着挖一层烂泥土,冰冷的金属铁片终于露出。
指关节敲敲,铁片下传来空响。
两人对视,四顾身旁找趁手的家伙,开始撬缝隙。
她们没听到,有丝丝摩擦树皮的声,从上缓缓爬下。
“嘤嘤!”
李奈看一眼奔来的宿主,四只小脚迈得飞快。
“哟呵,您睡醒了。”
还剩几步路,熊猫崽迫不及待地跳起,猛扑她膝盖,嘴里嘤嘤乱叫,爪子到处挠。
“嘶!干嘛呀,有起床气啊。一边玩儿去!”
手不耐烦地轻推开熊猫崽。
熊猫崽委屈地冲她叫一声,转头求助另一个大人。
爪子还没够到鞋头,就被推翻出去几个大跟头。
“喂!你干嘛推它!”
李奈蹭地站起,手中木棍怒指林静汝热红的脸。
棍下,一对凤目翻起凶光,恶狠狠地瞪李奈。
李奈愕然,两眼发直,嘴张着,像是被吓到。
林静汝冷哼一声。
转而厌恶地瞥自己鼻尖前,颤颤巍巍的木棍。
一把抢走,两眼死盯棍身当做某人般,愤愤一别,棍子咔嚓折断。
做这些时,对面的李奈慢慢下蹲,一边夹一只熊猫崽,又慢慢起身,她满脸惊恐却强作镇定地挪步后退。
林静汝满意地甩飞断棍。
余光中,棍儿砸到一块扭动的黑花斑反弹。
林静汝骤然折眉。
意识到不对劲,抱着自己热晕头才会以为是蛇身的想法回头。
一阵腥风猛然扬起,扑打在脸,喉咙里忍不住作呕。
嘶!——
两指粗的蛇信子疯狂在脸前扭动。
一瞬间,林静汝迅疾躲开蛇头攻击,翻滚地上几圈,头发衣服沾着烂叶,闷头冲向李奈方向。
那儿,除了打晃厉害的芭蕉叶,洒滴几颗水珠,人早就跑没影儿。
脚不敢慢半秒,她跟随李奈撞出的曲折路线,冲进雨林深处。
身后,蛇腹碾压枝叶的滑挲声紧紧跟随,叫人头皮发麻。
加快速度奔跑,仗着身手灵活,翻跳拐弯,恐惧的声音逐渐甩远。
跑慢慢换成走路。
到处张望。
物种丰富的热带雨林,忽然寂静下来,甚至连个小飞虫都看不到。
实在诡异。
额头紧张地滑落一滴汗。
林静汝轻手轻脚,拨开重叠交织的叶片藤蔓。警惕的凤目,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啊呀——救命啊——”
平地一声炸雷。
前方不远处,传来李奈哇哇乱叫。
上一秒还只听到喊救命,下一秒李奈头顶熊猫,呼哧呼哧冲出绿叶屏障,火箭似地擦肩而逃,刮起一阵夏风。
林静汝惊奇地扭头看李奈。
“豹!豹!豹!”
李奈边跑边回头,跳着伸手指狂点她后面。
抱?
林静汝疑虑。
忽然,后方三个方位飕飕响,有什么东西在疾速移动,野兽狂吠回荡。
是豹子!
她果断追着李奈方向跑。
跑一半,又听李奈哇哇返回跑。
看到她后,比划个有水缸粗的手势。
“蛇!蟒蛇啊!老大了!”
前有豹后有蛇,两人默契地拐弯,跑在一条道上。
“你,快变身。”林静汝气喘吁吁,手摁压胸口。
李奈没回答,指着参天大树,她们一开始在的出发地。
“我们绕过去,爬上去。”
“不行。它们都会爬树。变身。”
“不行啊。”
凤目瞪她:“蠢蛋,别找死。”
“不行不行,我要省着用。”
林静汝很不解,李奈嘴里省着用的意思。
眨眨晕眼,因长时间剧烈运动,体力明显不支。
地上,一根交缠的枯藤拦在脚前,整个人绊飞出去。
身旁李奈浑不知地跑出十几步远,很快消失在丛林蔓叶里。
林静汝撑起身,脑后袭风,一团阴影扑压。
几百公斤的重量,压得她差点咽气。
噗嗤!
衣物抓裂的声音。
“啊!”
锋利冰冷的兽爪刺入背肉,刮着脊骨下切,鲜血染透衣服。
林静汝脸色惨白,痛到无法发声,浑身乱颤。
这时,巨大的落地声响起。
眼前出现四只健壮兽肢,肥厚坚硬的掌爪嚓嚓踩着落叶,抬起时,爪子还勾着厚厚腐叶。
头顶袭来一卷腥臭的风。
抬眼斜瞥,入眼一张张开的兽嘴,几乎要盖住她的脸,丑陋的鼻孔凑近轻嗅,手指长的獠牙勾咬银白发丝,齿缝流淌黄口水,湿黏一片发。
林静汝低头屏住呼吸,避免泛黄的臭口水滑落脸上。
头顶的雄豹似乎已经决定好,伙伴脚下的人将作为今天的晚餐。
背上的豹子同伙嚎叫一声。
后脖热血霎时阴冷,几颗牙尖刺入。
正当她以为气管被咬断时。
远处,传来凄厉的咆哮。
听声音像是它们的同类。
湿热豹嘴猛地抽离。
雄豹四爪僵持一会儿,低吼几声,扬爪跃跑。
同伙咬住她的发丝,拖拽着跟随。
等她抵达位置时,先跑一步的雄豹焦急地在战场中心周边转悠,大嘴垂涎血水,显然打斗过一番,黄瞳立两抹凶光,盯着死死缠绕同伙的巨蟒,试图找出突破口。
缠成豹条的同伙,体型稍小些,土黄色的毛发血迹斑斑,随着蛇身缠绕动作,鲜血流得更多,甚至割出新伤口喷血。
林静汝不动神色地抓自己的头发,想着能否一点一点抽出。
豹察觉到她的心思,扬厚爪,拍她的小腿,腿骨随即脆响。
听声,怕是骨裂了。
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战场,雄豹屡次扑咬失败,脸上血肉模糊,惨遭巨蟒鳞片割开。
同伙已经奄奄一息。
雄豹来回走动,黄瞳中凶光淡去,明显有了退意。
扭头,与看守林静汝的同伙兽吼几声。
两豹决定放弃,先离开危险之地。
林静汝使劲扯发丝,妄想一点一点扯断。
如果再不逃,真要被拆吃入豹腹。
野兽不像人类可以直立,用双手扛抱。只能用嘴巴叼猎物,一步一步拖走。沉重的猎物降低行动速度。
豹脖浅色毛发下,她脸色沉着,双手搜寻经过的地面,尝试找到具有锋利边缘可用于切割的“工具”。如果真没有,她就藏一根尖头木棍,等待反杀的机会。
迈动的兽腿停顿。
前方,横躺一棵大树拦路。
瞧树干树叶颜色新鲜,应该刚倒下没几天。
雄豹若无其事地跳上去,侧头呼唤同伴快走。
林静汝快要麻木的头皮刺痛,叼着她的豹抬前肢跳跃。
哐!
嘴里的猎物被树干卡住,没跟着过来。
它咬着长发后拽,树身后,猎物在痛叫。
林静汝龇牙咧嘴,手掌扫到一块扁石,边缘摸着锋利。
机会来了。
抓起石头,举手过头顶,快速切磨发丝。
身后,又是一声较远的兽吼,饱含催促,挟一丝疑问。
切磨的声音加快。
嗖——
头顶遮盖一团黑影。
咚!
背靠的树猛地下沉,兽爪扎入木头,踩得嘎吱吱响。
一颗硕大的兽头低伏,满眼凶光的黄瞳里,清晰照出她死咬惨白下唇,大汗淋漓。
它看出意图。
捏石片的手指颤抖一下,做出临死疯狂举动,手来回磨出残影。
头顶血嘴大张,兽眼对准喉咙,眼看就要咬下来。
突然!
空中蹿出一道飞影,重落在一旁,树木噼啪断裂。
唰!
一只手臂带起疾风挥出,横卡进豹口,与之角力;踢出一脚踹翻扑上来的同伙。
黄臭口水流淌手腕,汇聚腕边,颗颗滴落在身下白发女生额头上。
“李奈……”
林静汝凤目撑圆,口微张,
“李奈”淡漠低眸一眼,空出的手夹着细长叶片,对她一甩。
空中,一轮锋利的月弧闪现。
轻微噗呲。
银白长发整齐断开。
头皮一轻。林静汝回神,连忙起身。
遗留的断发下是一道深长的切痕,尽头飘荡着细叶尾巴。
脱身后,她没有抛下李奈逃跑,而是留下来,紧密关注前方人豹大战。
只有李奈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