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体一离开，林静汝的深意识脱离昏昏睡梦，永远留不住的身影远离，最后消散。

扑通！

睁开凤眼，瞥向洞穴口。

半眯墨瞳清亮，灰暗中，隐约一团大物似在踩踏枪支。

她不动声色，细细观察来者是什么东西。

那神秘大物疑似垂头，肥硕的躯体狂甩。咯蹦！枪支破裂，接着，连成串的子弹链摆动，也被咬得咯吱咯吱响。

几分钟过去。

啪嗒！另一把机枪挥倒在地。

神秘大物走动，想必是去解决第二把枪。

就在这时，一声嘤咛来自她身边。

神秘大物明显僵顿，呼地高抬起，两抹凶光掷向她。

凤目逐渐适应黑暗，她瞧见黑糊糊的一团化出四肢，轻缓迟疑，挪退间，又化出一张大盆脸，头顶两只圆钝竖起，时不时颤动，似在辨别位置。

呼哧！

独属于野兽的腥热气息霸道袭来。

熊……

洞穴内变得狭闷起来，后背冷湿湿。

抓住两只乱动的熊猫崽，骨节紧绷，随时准备扔出去。

眼扫洞口，估摸着枪支位置，心中有了初步计划。

转回眼，熊身躯莫名膨胀大一圈，几乎挡死洞口。

“呼哧呼哧”。

地面吹起一阵腥烈热风。

黑暗里一声低沉嘶吼。

被发现了。

想法划破黑暗的瞬间，本能地提起其中一只熊猫崽，远远地甩出去。落地声起，熊猫崽嘤嘤痛叫起来。

熊迟钝一下，果然猛转攻势冲向叫声位置。

洞穴摇动厉害。

不敢扶停一下，冲刺庞然大物身后露出的洞口。

刚跨出洞口，一阵雨后泥土味拂去洞内腥躁，脚尖落地，“啪嗒！”踢到硬物。

机枪！丢开碍手的熊猫崽，折腰伸手。

捡起枪的刹那，后脑头皮电麻。看不见的身后，隐露一张血红白牙大嘴扑来。

抱枪顺坡翻滚。

“吼！——”

被耍，没抓住猎物，怒上加怒，熊掌狂拍地面。

滚出去不远的林静汝，立即抱枪起身，扛在肩上，迈动的双腿异常沉重，两脚间拖一长串子弹链。

她突然意识到，携带它们逃跑根本就是找死。

身后熊再次长吼。

叶片震颤。

一转身，抱枪对准咆哮冲来的熊，湿指腹滑弄自动扫描装置。

额角凸筋，冒一层细汗。

打雷般的动静越来越近，脚下泥□□震。

一团巨影凌空扑跳。

手指再次滑脱。

“该死！！”

凤目几欲睁裂。

想也没想竖起细枪口，墨瞳冒两点血腥，死死盯着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

巨影突然飞过头顶，看着像似过程中被外力撞飞。

顾不上细想，她连忙爬开原地，眼一瞥，一只脏兮兮的毛团子瑟瑟发抖，嘴里嘤嘤叫。

眼前昙花一现——熊猫崽被脚绊倒，跟在后头一块顺坡翻滚下。

后方，传来一片乱糟糟声响，浑厚挥拍声，龇牙嘶吼声。

躲进一处草丛密集区，拨开长叶，暗中观察。

细碎月光下，两头熊正在激烈打着架，一头黑熊脖胸口一道浅色金毛，另一头黑白相间，与近处哭啼啼的崽子配色一样。

墨眸凝疑。

母熊猫怎么在这里？它是怎么来的？

丛林两种兽吼交织，其一逐渐虚弱。

胜者马上决出。

眼扫自己险些死掉的位置，孤零零躺一挺机枪。

再望一眼战局，蹿出藏身地，敏捷拖枪返回。

两熊战斗地方。

母熊猫突然大吼一声。

黑熊喉头呜咽一声，转头就跑，一路跌倒撞毁不少植物，肥硕的背上，部分毛发湿成一缕一缕。

抽抽鼻子，飘荡血腥味。

母熊猫确定敌人跑远，慢吞吞回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崽。

嘴巴轻轻碰撞崽崽鼻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嘤嘤叫声停止，屁颠屁颠跟着妈妈高大的身躯，返向洞穴。

走一半，嗅着味儿的另一只黑白崽撒着欢儿，跑向它们。

母熊猫同样拿嘴碰碰崽子的毛脑袋，舌头梳理脏了的毛。

一家三口团聚，温馨时刻被尾随的枪手打断。

母熊猫敏锐察觉，扭过头——机枪口冒寒光。

砰！

一颗子弹瞬间击中母熊猫背部。

紧接一声轻哒。

机枪切换模式。

赶在母熊猫发狂冲来之前，对准腿连射。

血肉喷溅，瞬间折断，母熊猫摔跪扑地。

血腥凶狠的野兽目光顿时清明，它明白拿枪的人不能惹。

回头冲两只幼崽嗷嗷呼喊，它自己则转过身，踉踉跄跄跟在后头，庞大的身躯故意遮挡幼崽逃跑方向。

血肉之躯，怎敢与枪对抗，拿着枪的人还是它不久得罪过的。

余光惊慌瞅“猎人”下一步动作。

人抱棍爬起，刚好站在月光充足的位置上，银白色的短毛发耀动，比月色还寒冷。

可怕强壮的长棍垂直下来。

幽深的双眼没有眼皮似的，一直盯着它们移动。

“猎人”逐渐被一层一层叶子重叠，全身遮盖去一半时，忽然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抬前肢，高昂起大脑袋，远远观察，人前进的方向，正是手下败熊逃离的方向。

走在伤兽撞出的一条路上，一脚踩月光，一脚踩树影。

抬起脚，低眉一扫，血水沿着鞋底边缘滴答滴答。

目光慢慢抬起，扫视延伸出去的泥路，掌坑凌乱，血水成泼，血腥味浓郁。

伤兽就在前方。

周边丛林幽静，偶有昆虫低鸣，深入数十步，脚步放慢。

她听到沉重喘气声。

枪管扛肩上，目不转睛瞄准起伏的黑“山丘”。

红褐熊眼一动，倒映她的身影。

“突突突突突！”

机枪扫射，血溅树叶。

开枪的一瞬间，她早有预备地趴地，调整全身力量强压后坐力。

断枝残叶纷纷掉落。

黑熊龇牙的嘴慢慢松开，小儿澡盆大的熊脑袋一歪，露出断颈，滋滋喷血。

枪口纹丝不动，连续补枪几次，直到尸体胸腹破烂，内脏肠子流淌一地。

枪声过后，恢复宁静的夜林，微不可闻一口松气。

转念之间。

心落定一秒又高提起。

凤目凝眸观察一圈四周，甩甩麻木的手臂和肩膀，爬起身，手捞剩十来颗子弹链，快速离开现场。

“救命啊！我在这儿！”

“季医生，机器人，看到没啊！啊～啊～要死了～”

熟悉的喊叫声在上空回荡。

林静汝屏气辨别位置，眼定左前方，扛枪嗦嗦穿梭叶林。

爬上一块高石，看到两只黑熊在摇晃粗壮大树。

李奈抱着一节分叉痛哭流涕，每当摇晃厉害，她就抬头挥手，好像在祈求上天。

而当她厉声求助时，树下两只黑熊就嘿咻嘿咻大力摇晃，一旦兴起，就扑树攀爬一节，抬头张望，又转头跳下。

来回如此，摆明故意吓着玩。

目光一转，来回扫荡，落在一处隐蔽处。

扛枪静悄悄摸过去，途中，往头顶身上涂抹大量湿泞泥巴，腐烂树叶。

趴进隐蔽处，机枪垫高，枪口对准大概二十米外的两只黑熊，静观其变。

黑熊大概是玩烦了，其中一只突然爬树，速度唰唰快，一眨眼就爬到李奈脚底。

李奈被逼跳下分叉树干。

砸地后挣扎着逃走，没跑几步，被树下守着的黑熊扑倒。

惨叫穿透十几米以外。

某处不起眼的茂盛矮丛，伸出一只黑漆漆的大口径枪管，枪身尾端，靠一对幽深凤目。

一只小飞虫在眼前晃荡，停在纤长睫毛上。

一秒，二秒，三秒……

眨都不眨一下。

小飞虫自讨没趣嗡儿飞走。

飞经一对墨瞳，宛若神秘的古老镜面，照映出两只黑熊尽情挥爪，撕挠，尖爪碎片飞扬，骨骼破碎声仿佛近在耳畔。

我要亲眼看着你死……

陷于阴暗下的脸，点拨一圈笑纹。

回想起，基地丧尸暴动的那一天，手下提供给她一截监视画面。

画面中的人被群尸哄抢，肠子止不住地流出。一阵抖动，凄惨现场化作雪花点。

直升机起飞晃动，她故意伸高平板，让重播画面尽收身后姐姐眼里。

偷偷后瞟。欧式眼窝中一对望不穿深目，凝起认真，放佛要将人深深烙印般的认真。

那是不曾对她流露一丝的认真。

后槽牙磨碾，隐入螺旋桨声。

她可以容忍名为父亲的男人扎根姐姐的仇恨里，可以容忍自己总是徘徊在姐姐心墙外进不去。

整整7年的付出，才逐步换来姐姐见她，听她，吩咐她。

凭什么！一个短短出现两个月的人，就能轻轻松松进入姐姐眼里。

无法容忍一秒。

这次，不死也得死。

握住枪把的手指骨节泛白，枪口对准无助随身体动而摆动的头颅。惨白沾血的脸庞转向她，因恐惧而干涸的双眼，空洞死寂。

鬼使神差，对上视线。

忽然耷下眼皮，一念闪过，又不甘地抬起眼。

手指绷紧，小扳手发出轻微鸣叫。

“砰！”

“突突突突突！”

一阵强大火力盖过一声子弹射出。

凤目一眨，如梦初醒，看向火力来源方向。

两个高大硬壳镀黑锌的机器人，抬着重武器，脚轮滑动。它们身后跟着一位穿科研制服的优雅女人。

枪火很快结束，山丘般肥硕的两只黑熊仿若被丢进搅肉机，血肉骨头和五脏六腑，破碎糜烂流一地面。

优雅女人不去看地上的人，两片镜光偏扫。

面挂微笑，踱步走来。

“让大小姐您受惊了。”

女人半蹲，伸出一只素手。

垂看一眼，啪地甩开。

她爬起身，目不斜视，走向血腥恶心的场地。

纪逢岚维持浅笑，看一眼手掌上的湿泥，面不改色，抓揉树叶搓去。

另一边。

距离场面两米外，林静汝突然止步，鼻息下血腥味浓烈，喉头源源翻涌恶心。

再也忍不住，偏过头，狂吞口水。

眼下，一双平底单鞋出现。

“真可惜。”

强咽下最后一口反胃。她不作声。

“它们都进化得不错，力量，智商。可惜为了抢夺占去的洞穴，落得个尸骨无存。”

凤目凝肃一秒，又恢复冷漠。

这时，滑来一个高大机器人，向身边纪逢岚汇报。

“报告G管理。已确定监管人物李奈，没有生命特征。B026、B035、B019也没有生命特征。”

“收拾现场，全部回收利用。”

凤目跟随机器人移动，目不回一下地问纪逢岚：“先不要处理她，放到你的研究室。”

纪逢岚发出饶有趣味的疑问声。

冷漠的目光掠过血地上的残人。

“我要在这里住段时间，直到她不会再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