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被扑了个满怀,差点站不稳,踉跄了两下才稳稳扶住她。
方才她也听到春花与其余姐姐的谈话了,只是不知道那位林兴朝是何人,不过既然姓林,当是林听澜的堂兄弟?
“枝枝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春花看起来要烦哭了。
经过短暂的讲解,白栖枝总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林兴朝原是林听澜的远房堂亲,说是亲,其实已不知道是多旁支的旁支了。那些人此前与林伯父是毫不往来的,直到林伯父发达了,他们才骈肩迭迹地往林府涌,都想着蹭一蹭这位大老爷的亲,连带着分上一杯羹。
“即使如此?那为何还要有往来?”白栖枝不解道。
她也确实难解,白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到了白纪风这一代更是人丁稀少,所以人们常说,这白家不仅是祖坟冒青烟,都得是祖宗在地下三拜九叩才出了白纪风这么个人才,不让他白家指不定就要穷绝户了呢!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难缠,仗着和大爷在一个族谱上,端着宗族长老的架子非是要高大爷一头才肯,不然那些小村小户的人闹起来,那才难看呢!曾经老爷在世前是动怒过一次,结果那些人就在淮安传谣,败坏老爷作风,还说老爷能有今天都是祖上积的德,如今老爷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他们这些穷亲戚了,实在是背祖弃宗,罔顾伦理,为此老爷可是赔了好几桩买卖呢!还有还有……”
春花喋喋不休地说着,白栖枝光是听着就有够头疼的了。
“不过眼下最难搞的就是那个林兴朝,仗着自己爷爷是族中长老为所欲为,上一次抓着我的手就要让我给他当小妾,不知有多恶心!呸呸呸!”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就到。
“春花妹妹。”
灶房外头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春花吓得抓紧了白栖枝的手,原本温热的手指一下子凉的跟外头冻了三天的雪一样,觉不出一丝人的温度。
其姊妹听闻此声也是赶紧转过身,兀自做着自己的事,生怕被那人多看上一眼就要被捉去做姨太太。
白栖枝只听那声音又道:“春花妹妹,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可就进来寻你了。”
话音落,灶房帘子边上突然伸-进一只油腻若猪爪的手,一点点将帘子拨开,随即,伸-进来了个几乎看不出是青年人的脸来。
该如何形容那张脸呢?
眯缝眼、猪鼻子,肥头大耳,满脸横肉!
此刻他正笑着,整张脸的肉都堆在了一起,眼睛是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嘴倒是咧得大大的,约过一口黄牙往里瞧,几乎能看见个嗓子眼。
被这样的人亲上一口,不做上三天噩梦是不能够的。
手腕一痛,白栖枝低头一看,就见着春花将自己整只手都要捏紫了。
春花出了一手的冷汗,贴在白栖枝手腕上,黏腻的吓人。
白栖枝就见着那人缓缓走来。
林兴朝今天穿了身花青色的衣袍,上头绣着金线牡丹,花里胡哨的,衬得他越发俗气。
难得的是,他今天的目光并未在春花身上停留多久,而是转到了白栖枝身上,一见了他,当即跟见了小神仙似得挪不开眼,一双棕色的瞳仁眼神发直,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声,竟是几欲要馋出口水来。
都说豆蔻枝头别有滋味,他今日是要非尝不可了!
只见林兴朝装模作样俯身一拜道:“在下浑玉县林府少爷林兴朝,不知姑娘芳名为何啊?”
这下该换白栖枝紧张了。
她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一开口,声音都发-抖:“在、在、在下白、白栖枝,见过林、林公子。”说着,欠身一礼,乖巧得不行。
见她竟是个结巴,林兴朝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可抬头见到了白栖枝那张脸,那点子不悦也随着烟消云散了。
不过是个结巴,又不影响她这张脸,大不了等拐回府后给她毒哑了就是,不打紧不打紧。
林兴朝嘿嘿地笑着上下打量,白栖枝怕得更狠了,见那人伸手就要来摸她的手,她不敢对上那人的目光,赶紧和春花相互搀扶着欠身一礼道:“大爷吩咐过我,要我与春花姐一同去账房整理账簿,眼下怕是不能好好招待林少爷了,还请少爷见谅。”
说着,不待林兴朝开口说话,便急急扯着春花朝外走,留下厨房内一众丫鬟们瑟瑟发-抖。
离开灶房,两人异口同声地舒了口气,但要真去账房,两人是不敢去的。
其一是账房是林家重地,非有林听澜腰牌任何人不得进入,沈忘尘除外;其二便是林兴朝知道两人要去账房,非得寻去不可,到时候若再遇见,她们两个孤立无援,可就更难办了。
白栖枝抿唇细细想了下——
眼下这种情况,她倒是可以去沈哥哥那里暂且躲避,可春花姐又该如何呢?要不也同她一起?
此话一出,春花赶紧摆手后退几步:“不不不,我就不了,枝枝你尚且可以去,可若是被大爷知道我擅自去惊扰沈公子,估计我就要小命不报了。”说完,她也抿唇想了想,“这样吧,枝枝你先去——现如今他一双眼睛都搁在你身上,恐怕是看准了要你做妾室,你反倒比我危险多了。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地方藏起来叫他找不着,你快去吧,不然一会儿被他看见了,又该纠缠你了!”
想起林兴朝那只欲伸不伸的肥手,白栖枝猛地打了个寒噤,不安道:“那春花姐你可要好好藏起来!我先去了,等他走了我再来找你。”
“嗯!”
两人就此分别,白栖枝不敢抬头,甚至恨不得闭紧双眼,跟个小鹌鹑似得急急朝着沈忘尘房间走去。
林兴朝倒也是条好狗,不知道怎么就闻着味儿找上来了。
与其说是找上来,不如说他一直跟个杀手似得偷偷跟在两人后头,待白栖枝两人分别后,难为他还纠结了一阵儿到底是去追春花还是来找白栖枝,不过看着白栖枝这玲珑瘦小的身材,他料定就算自己对她做什么,她也反抗不了,由是就跟条闻着肉味儿的狗一样紧紧跟了上来。
白栖枝低头走着,就撞上一堵墙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堵墙实在是太过柔软,将她弹开两步后才让她跌在地上。
“对不住,我……”
白栖枝抬头,就对上林兴朝那双色-眯-眯的眯缝眼。
“哎呀白姑娘真是巧,你不是说要同春花一起去查账本么?怎么查着查着就查到本公子怀里了呀?”
林兴朝说着,就要伸手来摸白栖枝,吓得白栖枝赶紧站起来,垂头后退两步,佯装镇定道:“本是要去账房的,可刚才有个姐姐说要叫我前去照看沈公子,我这才……”
林兴朝是知道这林府中有“沈忘尘”这么一号人物的。
沈忘尘,说好听的那人能被人称上一句“沈公子”,说不好听的,那人不就是个残废么!被沈家赶出来就委身于堂兄给他当男宠,忒不要脸面!
况且男宠嘛,也就那么回事儿,跟青-楼里的小倌们一个样,娘们唧唧的,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将堂兄的魂儿都给勾没了——要他说堂兄什么就好,可败就败在这么个人手上,被个残废迷得不要不要的,估计以后也不能有什么大出息,林家在他手上就是败坏,倒不如都交给他……
想着,林兴朝脸上露出不耐烦之意,唾弃道:“害,他一个残废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还有本公子更风-流倜傥、怜香惜玉?”
说道后半段,他如苍蝇搓手般搓着自己那双肥大臃肿的手,一步步地朝白栖枝逼近道:“白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这皮肤嫩的,啧啧啧……要我说你在堂兄手里当个小丫鬟实在是可惜了,不如来我府上做我的同房丫鬟!要知道本公子就喜欢你这幅娇-滴-滴的怜人儿样,等你到了我床上,我必定对你多加怜惜,定不会叫你寂寞难耐、玉殒香消……”
林兴朝说着,就伸手往白栖枝身上一扑,好在白栖枝早就在逃亡时练出了极快的反应,见他身形动时便急急躲开。
林兴朝没抓到不说,反倒一个狗吃屎扎在下人们刚扫好不久的雪堆里,连带着旁边的梧桐树都被他震得一抖,细弱的树枝受不住,簌簌掉下几层雪来。
这倒是给了白栖枝反应时间。
她赶紧跳开老远,欠身一礼道:“对不住林少爷,沈公子找我真的有事,我先去了,您……多加珍重。”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开,生怕他再朝她扑来。
好久,林兴朝才把头从雪堆里拔-出-来。
他脸都冻紫了,眉毛头发上都是白的,更衬得他那张猪脸越发狰狞起来。
装什么?他恨恨想到,这世上有多少人想爬上本少爷的床本少爷都不肯,如今给你脸你反倒不要,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玩弄你!
“呸!臭婊-子,你不从我,就去找我堂哥要你去!你一个卑贱的臭丫鬟,我就不信堂哥不肯给!!!”
想着他恨得咬牙切齿,拍了拍身上的雪,转头直奔厅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