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次见面的夜店外，谢弄清没再见过萧临‘弯刀萧’的模式。
那夜过后，谢弄清就被带到新城区的房子，后来去处理餐馆和酒吧的闹事也是很快过去，再之后就躲村屋钓鱼了。
他看见的萧临虽然脸上有一条让人看起来害怕的刀疤，却始终很温和，至少在他面前很温和。
直到今天正式在社团露面。
谢弄清作为萧临大佬包养的‘鸭子’，扭捏造作的跟在身边，给大佬递雪茄，瞧见萧临一手拿着雪茄，一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望着桌上十二个堂主。
堂主们都在对天星帮提出的合作条件发表意见。
雨姐翘着脚，手臂搭在桌面上，“不就是五五分成吗？你们这群爷们让人家兄弟办事还不让利，怎么办事？”
“你这话说得轻巧，门路是我们找的，凭什么跟他们五五开？”一个横脸光头骂骂咧咧的，“看你是娘们，我才听你说两句。”他是牛堂主，一整个牛脾气，属于路过的狗都得挨他一个牛气。
“娘们怎么了？你不是娘们生的？没娘们你从肛/门出来？！”
“你！”
“我什么？回去问问你老母她是不是娘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还看不上娘们了！”雨姐边说边让旁边小妹给她递了根烟。
一时间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
谢弄清掩嘴偷笑，一直低着头，生怕被发现了。
这时马堂主发话道：“小雨啊，虎哥说的也没错，门路是我们找的，凭什么让利这么多？他们虽然马仔多，但我们也不差。”
雨姐一个斜眼过去，“小雨是你叫的？”
马堂主：“你这小姑娘，这么冲做什么？”
“我冲？我不冲的话，你老豆早被那群外国人砍死了，还不是老娘给救的？你就只会站在原地发呆，尿一裤兜，骚得谁都闻得见，多吃点素吧你。开口小雨闭口小姑娘，咋的，我用你来给我当爹啊？”
“扑哧！~”
谢弄清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又连忙噤声，憋的整个人都在抖，萧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在吵，偶尔瞧一眼看戏的小深仔。
马堂主脸都黑了，那件事让他颜面扫地，底下的马仔跑了不少，这会儿旧事重提，他还不能反驳，干脆闭口不言。
站在雨姐这边的龙堂主说：“天星帮的人不好交流，门路虽然是我们找的，但是在他们堂口卖，最近条子抓得紧，他们承担风险大，五五分成，我觉得可以。”
小深仔同旁边的鸡堂主相视一眼，鸡堂主慢悠悠开口道：“最近风声紧，咱们好几个堂口都被条子扫过，我怀疑有二五仔。”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都静了下来，不多会儿又开始俩俩讨论。
小深仔看向萧临，“老大，你觉得呢？之前影视公司拍个三级片，都还没拍完呢就被条子扫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找的几个演员都是鸭和鸡，给的利润丰厚。摄影师也是自己人。找的拍摄场地更加隐蔽，怎么会突然在拍摄途中被抄？”
那件事导致整个影视公司被封，断了一条财路，兄弟们都不满着呢，谁会嫌钱少啊。
萧临看着他说：“三级片这件事你没有跟我报备。”他沉下声，扫了一圈在座所有人，不怒自威，所有被他扫的堂主和旁边站着的马仔都缩了缩脖子，“咱们社团正在转型。香港马上要回归，我早说过不能再继续干这方面的勾当，被条子抓进去，社团还要花钱保你们。”
他看向小深仔，“你违背我的命令，还被条子抄了，你还有脸在这里兴师问罪？社团规矩，擅自违背龙头命令的，什么下场？”
马堂主看小深仔不爽很久了，忙道：“十棍。”
“大佬。”小深仔露出着急的表情，他还当大佬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惩罚他。
萧临看了一眼鸡堂主，“你去取龙头棍。”
等龙头棍取出来时，小深仔并不似往常一样乖乖听话接受惩罚，而是抬手阻止了鸡堂主，“大佬，社团有内鬼。我已经找出来了！”
顿时一片哗然。
萧临瞥他一眼，“先来后到。动手。”
两个堂主压着小深仔，鸡堂主亲自执行命令，龙头棍在小深仔身上连下十棍，打得他皮开肉绽，他愣是一声不吭，把嘴唇咬出了血。
结束后，小深仔踉跄的站起来，怒视谢弄清，“他就是内鬼！”
“啊？”
谢弄清懵了，不是说好的这场批斗会是搞萧临的？连警官那边没声音不说，怎么矛头转向他了，他装作意外的样子，“各位大佬，我只是个下海的鸭子。怎么会是内鬼呢？”
小深仔无视他的话，看向其他人，“从李大壮出现开始，我们社团突然就开始各种被条子查，不仅仅是影视公司，还有赌场，酒吧夜店都被封了不少。而且，我有证据！”
“证据呢？拿出来！”
谢弄清看他信誓旦旦的，心里七上八下，下意识瞄一眼稳如泰山的萧临，萧临的姿势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运筹帷幄的样子，即使身边人被指内鬼也是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并没有发表意见。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几个杵着拐杖的老人走了进来。
堂主们起立，纷纷喊着‘长老’。
谢弄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那些长老，不露怯。
拐杖敲在地板，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朝着谢弄清而去，他甩手丢出一叠纸片，是谢弄清跟连景会面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跟连环画似的，从他上车再下车。
谢弄清往后退了一步，两个古惑仔立刻上前想拿住他，他下意识想跑，但会议室人太多，别说跑出去，连手脚都无法展开了打，很快便被擒住，将他的脸按在桌面上。
“大佬，是我的错，本来想帮你开个荤，没想到找了个卧底进来。”
萧临大腿上的手掌微微曲起，面无表情的看着狼狈的谢弄清，实则拇指已经按进了掌心，化出一道血印，他说：“是你的错。三刀六洞再丢进海里。”
“大佬！”谢弄清急喊。
小深仔甩手给了他一棍子，血瞬间从脑门留下，谢弄清发出吃痛的闷哼声，晕了过去。
“就这点胆量还敢当卧底？”马堂主把被雨姐怼的不爽都发泄在谢弄清身上，“现在条子真牛逼，送上门来让人玩屁/眼。”
人群喧闹，主位上的萧临听见这句话轻轻看了马堂主一眼。
谢弄清很快被五花大绑的丢在角落，现在内鬼找出来了，小深仔笑呵呵的看着萧临，“大佬，你身边出了个卧底，看来你这个龙头，不合格呀。”
雨姐把烟头朝他丢过去，“你想当二五仔么？！”
“雨姐，我敬你一声姐，现在天星帮的合作已经谈好了，你要是没事就回去磨豆腐，一个女人别在外打打杀杀的。”
雨姐撑起桌面直接跳了过去，一腿踢在小深仔肚子上，“操！你算老几！你几把没长毛的时候，老娘就扫了一整条街，谁给你胆子这样跟我说话的？”小深仔直接被他踢得撞飞了马仔，被马仔扶着站起来，雨姐收回腿，轻蔑地看着他，“天星帮是老娘要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你谈什么？你跟天星他老妹谈上床了，你怎么谈的？用你那根东西跟人家谈吗？”
“你！”
这么一来，站雨姐的过去雨姐身后撑腰，站小深仔的跑过去小深仔身后，两方对峙，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雨姐半坐在桌面上，“你什么？你有脑子吗？你连abcd都认不全。”
“你别欺人太甚。”小深仔的马仔指着她说。
小妹冷哼一声，“再指你的手别要了。”
马仔立刻收回手。
几个长老看他们闹哄哄的，大长老猛敲了几下拐杖，“好了。都是一个社团的，吵成这样怎么赚钱？跟天星帮的合作我知道，小雨的功劳最大，小深仔找到门路也不可忽视。”
雨姐嗤笑一声，“他要没打着老大的名头，他上哪儿去找门路？那只鸭子都是他给老大找的，还说老大不合格。没有老大，我们社团怎么会发展这么快？你们哪里来的钱去泡靓妞？连套都买不起。老大不合格，你们谁合格？！”
几个堂主都默不作声，马仔们更是。
“那条子跑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回去看谢弄清原本的位置，空空如也。
萧临呵斥一声，“去追！追到直接杀了！”
萧临命令一下，好几个马仔就冲了出去。
他看一眼雨姐，再看向一脸不服的小深仔，如古井一般无波的眼睛带着不容置喙的神情，“天星帮的合作就此敲定。你们都按照柳雨和小深的安排去做事。”
“是。”“是。”
萧临把雪茄灭了，站起身走到小深仔面前，直视他，仿佛想通过那双含着害怕的眼睛看透他的真实想法，“你觉得我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重选龙头。”
说完，他又看向其它人，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却发出十分沉闷的巨响，“还有谁对我坐龙头有意见的都可以说。但我想提醒一下大家，条子可不一定只派了一个卧底进来。”
大长老摸了摸胡子说：“洪老大在的时候，我们杀了不止好几个条子。那些条子很烦人，大家都听萧老大的，都回去查查自己手下的人，别再混进来卧底。我们跟天星帮的毒品交易不能出纰漏。”
小深仔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我很早就收到风，说我们社团有卧底，现在人找出来了，能进到这里谈话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我跟雨姐找天星帮谈的时候，带的也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还有卧底的话....”他停了一下，看向萧临，“那就只能是出国才回来的大佬你了。”
“小深仔！”
“深哥！”
“放肆！萧老大是洪老大亲选的龙头，你怎么能怀疑到萧老大头上？看来十棍挨少了。”一直没吭声的二长老开口说。
萧临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没有露出一丝破绽，面带微笑地说：“小深，你十二岁就被我带在身边，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你想当龙头，我说了，可以重选。二五仔会被耻笑，你这样一说，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鸡堂主打和道：“刚出了一个内鬼，小深仔心有余悸是正常的，毕竟他的堂口被抄得最多。不过小深仔啊....”他看向小深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佬这几年带着我们社团发展这么好，口袋饱饱的可都是因为大佬。”
大多数古惑仔没多少忠心，谁带来的利益大就拥护谁。
以前社团每次被条子扫都损失惨重，自从萧临上位，转型社团后，条子来扫顶多带回去喝两杯茶，不会有什么损失。
虽然赚钱的速度慢，但几年下来，比以前鬼鬼祟祟，每一次交易都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好不少，条子来得少了，生意更好。
交流结束，人一一出去，雨姐搂着小妹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萧临，交换一个眼神便潇洒走了。
等人走光后，萧临慢慢走到落地窗旁，看着水面出神。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刘海下的额头上布着一层薄汗，以及掌心的血。
他害怕极了。
壮壮，你会活着的，对吗？
离开前谢弄清就受了伤，还被绑着，到底能不能跑掉也未可知。
在今天之前，他预想过很多结果，无非是他跟谢弄清两人的卧底都被拆穿，可没想到只有谢弄清被拆穿，他不能说太多话，多说会多错，就连动作都不能太大。
他被怀疑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能跟柳雨打配合，看能不能让谢弄清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