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车窗，本想看看窗外的景色，却忘记了此时是黑夜，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林若将头伸了回来，问道：“天色这么晚，为何我们要晚上出城？”

“因为我也是偷跑出来的。”白行文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无奈地耸耸肩，接着说道，“家中一直希望我能入朝为官，为家族争光，但我并不喜欢朝中明争暗斗的氛围厌烦极了，只想要过游历天下，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马车窗外，眼神里透着对自由的向往。

“游历天下，自由自在的生活？”林若喃喃自语着，眼中满是憧憬。

“嗯，主打一个与世无争，你呢？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者以后想要去干什么？”白行文转头看向林若，目光温柔而真挚，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什么样的生活？”林若小声的重复着对方的话，其实她不知道，从小她就一直被舅母关在院中，很少有机会可以出去，与人交流，在这之前她每天就是盼着这阿父可以快点回来，逃离那个地方。如今她真的讨出来了，那下一步呢？为自己而活……

林若眉头为蹙，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放弃了思考，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的笑，：“还没想好……”

这一夜虽然没有床睡的舒服，但或许是因为心里怀揣着对未来自由生活的期待，林若却睡的格外的安慰。她靠在马车的角落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偶尔马车颠簸一下，她也只是微微动一动，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天刚微微亮，林若就醒来，她推开车窗本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出门，难免还是有些好奇的，却发现周围好多的难民，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助，有的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大人也只是无奈地哄着，那哭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揪心。

林若转头看向白行文，眼中满是惊讶和疑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外面这些.....”

白行文闭着双眼，听到林若的话，缓缓睁开眼，很平静的说道：“这些都是从丰栖县来的难民。”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眼神里透着一丝悲悯。

“战争不都已经结束了，何来的难民。”林若有些不解的问到，她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困惑，心里也为这些难民感到难过。

“战争不会结束，只要天下不统一一天，战争就一直不会结束。”白行文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对着世道的无奈和感慨。

三日后，他们来到丰栖县，刚一进城，一股刺鼻的药味和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抢得林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里和京城不一样，满街都是破损的房屋，墙壁上满是被战火灼烧过的痕迹，黑乎乎一片，有的房子甚至只剩下了半边，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着十分危险。

街道上也全身伤残的县民，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或是相互搀扶着，脸上满痛苦和绝望的神情。看着这里的一切，林若心中泛起一抹心酸，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从前她一直呆在京城中，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看着围墙外的世界发呆，便觉得自己可怜。现如今真的出来了，在看看墙外这真实又残酷的世界，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她们相比到时幸运了许多。

她的手紧紧地揪着一角，心里沉甸甸的。

白行文看着林若皱着眉头，知道她是受不了这里的血腥味，便摸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道：“这帕子上沾有沉香、檀香等制成的香粉，从前我游历天下总是会遇见这些的，你若是受不了可以试试。”

他说声音很温柔，眼神里满是关怀，把手帕轻轻地放在林若的手上。

林若本想拒绝，觉得这样太麻烦白行文了，可这些味道实在是太让人难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捂住口鼻处，那刺鼻的味道果然减轻了许多，她感激的看向白行文，轻声说道：“谢谢，白公子。”

白行文看着周围的一切，眉头紧锁，一脸沉重地说道：“看来这次丰栖县损失不少啊。”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人群开始围聚起来。林若心生好奇，皱了皱眉头，加快了些许步伐，费力地从人群缝隙中挤了进去。

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晕倒在地，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身上的衣衫破旧且打着不少补丁，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看着虚弱至极。周围的人虽面露关切，却只是在一旁小声地议论着。

“哎，这老人看着怪可怜的呀，也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一个妇人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担忧地说道。

“是啊，可在世道乱，稍不注意就会被讹上，哪敢顺便上前帮忙啊。”旁边一个年轻后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应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无人敢上前真正施以援手。林若见状，心急如焚，赶忙蹲下身去，顾不得地面的尘土弄脏自己都裙。

她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的头轻轻扶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眼中满是焦急与关切。

她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又温柔摸了摸老人的额头，随后搭在老人手腕上把了把脉，片刻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道：“还好，只是饿晕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忙从包袱里翻找出一个水囊，小心翼翼地喂老人喝了几口水，一边轻声呼唤着：“老人家，你醒醒......”

而此时，街道的另一头，马蹄声哒哒传来，苏景烁正身姿挺拔地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马背上，一袭黑色盔甲，他面色冷峻，剑眉斜飞入鬓。他不经意间抬眸，便瞧见了人群聚集之处的那一幕。

人群慢慢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微微一拉缰绳，胯..下的马儿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又落下，稳稳地停了下来。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林若，目光深邃而冰冷，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使得整个气场都变得冷冽起来。

林若正专注地照顾老人，突然感觉有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当看到骑在马上的苏景烁时，她的心猛地一颤，那冷峻的眼神让她莫名地害怕，身子也不自觉地微微紧绷，手上的动作都跟着停滞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苏景烁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林若被看到心里发慌，可又不敢贸然移开目光，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对视着，眼中满是紧张与无措，双手都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手心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苏景烁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严：“让开。”

那语调平平，却让林若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先喉咙像是什么哽住一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在一旁的白行文见状，急忙上前来将老人和林若扶到一旁，一边扶一边小声对林若说道：“别怕，他是苏景烁，是当今圣上的外甥。”

林若微微点头，眼神里仍带着一丝惊恐。不知过了多久，苏景烁终于轻扯缰绳，驱使马儿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林若的近前。

林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心跳如鼓，抬眸紧张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恐与疑惑，暗自思忖：“他要做什么？不会要怪罪我挡了他道吧？”

苏景烁低头看着林若，那冰冷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深深地看了林若一眼，深邃的眼眸里似有微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随后，他轻夹马腹，马儿便迈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马蹄扬起些许尘土，几名随从也赶忙跟上，一时间马蹄声哒哒，渐行渐远。

白行文安慰着林若道：“没事了，那人就是那样的性子，其实人也倒也不坏。咱们走吧，找个地方先歇着。”

林若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口。

两人寻了一处相对完好的客栈暂且住下。

那客栈的招牌都已残破不堪，原本鲜亮的颜色早已褪去，只留下斑驳的痕迹，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踏入客栈，里面也是一片冷清，桌椅东倒西歪，有的缺了条腿，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地上满是灰尘和杂物，仅有的几个伙计也是满脸疲惫与沧桑，衣服上打着补丁，见有客人来，才勉强打起精神招呼着。

“哟，二位客官，真是对不住啊，这乱了些，您二位多担待，要住店是吧，我这就给您安排。”一个伙计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强挤出一丝笑容。

林若坐在有些破旧的客房里，望着窗外那破败的街景，久久回不过来神来。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在街上的那一幕，苏景烁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心里五味杂粮。

白行文轻轻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稀粥，那粥的热气升腾起来。

他走到林若身旁，轻声说道：“先吃点东西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你肯定饿了。”

林若这才回过神，微微点头，接过粥碗，却只是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全然没了胃口，心里仍被那些杂乱的思绪填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白行文见状，在她对面坐下，缓缓开口道：“刚刚在街上，你好生厉害，居然两三下就诊断出了那老人是为何而昏倒。”

林若抬眸看向他，眉头微蹙，旋即舒展，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的笑：“小时候我生病，舅母从来不会待我去看郎中，久而久之我就开始自己想办法看医书，学医术，可以算是久病成医吧。当时就想着，要是自己能懂医术，就不用那么遭罪了，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说着，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有夹杂着些许无奈。

入夜，月色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这破败的小镇上，透着一股孤寂与凄凉。

林若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头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些受伤的百姓还有苏景烁那冰冷的面容，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于是她起身来到了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街道。

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吹过的风声。从街道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声，那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突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马车行驶在客栈前却突然停留下来，发出一阵鸣叫，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在地上不停地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