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初,寒风凛冽,吹得那院里的枯枝败叶沙沙作响。
这日,林若正蹲在院中,正细心地为那些药材去除杂草。
她的手指上沾满了泥土,几缕发丝额前垂下,却也顾不上撩起,只是全身贯注地分辨着药草和杂草。
“林小娘,你在这里作甚?”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从身后响起,林若着实下了一跳,就连握在手中的小锄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赶忙将弄的满是泥地手藏在身后,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轻声唤道:“夫子。”
墨锦正摸着他蓄着的一小撮胡须,哈哈一笑,迈着大步走到林若跟前,目光扫过她身后被拔掉的杂草,打趣道:“林小娘这是在除草呢。可别把我的宝贝药草当杂草拔掉了哦。”
林若听后,连忙摆手摇头,急切地说道:“放心吧,夫子,这些药草我都认识,不会拔错的。”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认真劲。
墨锦看着林若把掉的草,的确都是杂草,心中来了兴趣,他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指着一药草问道道:“那林小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林若仅仅是看了一眼,那明亮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笃定,便就立马脆生生地说道:“远志,具有安神益智、祛痰开窍等功效。”
墨锦摸着自己胡须,不住点头,眼中满是赞许道:“不错,不错,比你阿九阿姊好太多,林小娘这是对学医有兴趣?”
“夫子没有啦。”林若微微红丽脸,低下头去,小声说道:“算是吧,以前没事就会看些医书。”
墨锦听后,脸上笑意更浓,热情地将林若领到了书房。
书放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书架上摆满脸各类书籍,墨锦走到书架前,拿了几本医书放在林若面前,拍了拍书的封面,说道:“这些啊,都是小九母亲生前留下来的。”
说着,就拿起桌上一本书,轻轻翻开,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继续说道:“这些书啊,都是小九母亲自己写的,她生前啊,和你一样最喜学医了,原想着将这些留着给小九日后学习用的,可惜她学不进,既然如此就把这些都给你了吧。”
林若看着这些书,微微迟疑,眼中满是惊喜又夹着些许不敢置信,轻声问道:“都给我了?”
墨锦微笑着点点头,目光中满是鼓励。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后,林若高兴得眉眼都弯了起来,赶忙将所有书都叠在一起,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不停的说道:“谢谢,夫子。”
林若抱着书找了一个安静的角看了起来,刚看没一会儿,墨香便就蹦蹦哒哒地跑了过来,头上发饰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嘴还哼着欢快的小曲,一屁股坐到了林以面前。
林若见状,说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墨香摇晃着自己的头,笑嘻嘻地说道:“在过些日子就是上元节了,我阿兄们就该回来了。”
一边说这,一边兴奋地开始扳手指算起来日子,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林若着才反应过来,墨香被白行文他们唤作阿九,是因为她在家中排行老九,那这样看来,阿九上面不是就有八个长兄长姐,不过刚刚墨香说兄长们,难不成她有八个兄长!
林若想到这里,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开口说道:“兄长们?你有八个兄长?!”
墨香双子托起自己的下巴,不以为然的说道:“对啊,这么了?”
林若有些许羡慕,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八个兄长一定都很疼你吧,毕竟你是家中最小的且唯一一个妹妹。”
听林若这么一说,墨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现林若的情绪变化:“对呀,对呀,每当上元节的时候他们会来,都会给我带好多好吃的,还有我的嫂嫂们,侄子,侄女们,那个时候别提有多热闹了。”
听墨香这么一说,林若更加的羡慕了,往年的上元节都林若自己一个过的,每当那个时候,舅母都会安排她去和那些仆人一起干活,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阖家欢乐。
她也好希望自己又一天能和家人一起过上元节,她默默地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真好。”
墨香这时才察觉到林若的情绪有些低落,歪着头,眨着大眼睛问道:“你的长兄,长姐呢?”
林若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寂寞,缓缓说道:“我没有长兄,长姐,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事,你还有阿父,阿母呀!”墨香赶忙安慰道。
“我阿母在我三岁时就去世了,我阿父......你知道的,长这么打我就没见过他。”林若说着,眼眶微微泛红。
墨香听后,心疼的握住了林若的手,安慰她道:“没事,你又我呢,再不行,我把我的兄长们都给你。”
“都给我了,那你呢?”林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问道。
墨香听后,想来也是,于是又扳着自己的手指,歪着头想了说道:“我有八个,我分两份,我们一人四个可好。”
林若听后被墨香逗笑了,不过又看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于是便点头应下了:“嗯。”
冬夜无月,寒风呼啸着穿过庭院,吹的庭院里的灯笼左右摇晃,光影也跟着摇拽不定。
庭院里,少年独酌清酒,神色寂廖,心事重重。
他独自坐在石桌旁,身旁摆满了一排酒坛,他手里拿着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着酒,酒水顺着嘴角留下,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无助地看向黑夜,眼神空洞而迷茫。
近几日他一直在寻找云暮的下落,却没有半点线索。
在无数次深夜做梦的时候,他都会梦见云暮满身是伤的对他说:“少主,救我。”
他也在无数的噩梦中惊醒,然后自责不已,怪自己一时的疏忽,若不是他,云暮也不会现在都还下落不明,若是云暮死了,他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道这里,他突然愤怒地将手里的酒壶狠狠摔了出去,“哗啦”一声,酒坛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溅的到处都是。
这声音刚好惊到了因为肚子疼,而起床上玩厕所回去的林若。
林若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她顺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来到庭院,看见苏景烁正那里喝酒,苏景烁眼神迷离的看了一眼林若,随后又继续喝了起来。
林若见状,眉头微皱,赶紧伸手将酒瓶夺了过来,焦急地说道:“别喝了,你伤才刚好一点。”
苏景烁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看了她一眼,又从身旁重新拿了一壶继续喝,冷冷地说道:“滚!”
“别喝了。”林若焦急的又伸手上去强,可惜这次却并没有强过来。
苏景烁死死的护住酒壶,提高了声音喉道:“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滚啊!”
林若听后,眼眶一下红丽,心里满是委屈,自己好心好意劝他,却换来这样的对待,她气得浑身发抖,于是便生气将刚刚强来的那一半酒换了回去,放在桌子上,咬着嘴唇生气的说道:“哼!滚就滚,你这人真是的,我明明好心关心你,你居然还骂我,活该自己一个人。”
说完便就甩袖离开,脚步匆匆,带着满心的委屈和气愤。
苏景烁看见林若离开的背影,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也停留下来,随后便又喝了起来。
喝了一口后,他看着刚刚林若还回来,放在桌上的酒,陷入了沉思:刚刚是不是不应该那样?是不是对她凶了点?心里涌起一丝愧疚。
在思考中,一件厚厚的酃(ling)绿色斗篷披在了他的肩上,他有些错愕的微微转头,林若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坐在她一旁,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撇撇嘴说道:“算了,本姑娘不和你一般见识,谁还没有难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呢。”
苏景烁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还有那透着倔强又带着一丝关心的眼神,心里居然有一丝的高兴和小确幸,原本冰冷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林若侧着身子将手肘撑在石桌上,手掌托起自己的脸蛋出现他苏景烁的视线里,眨着眼睛,轻声说道:“那你愿意和我说说,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喝酒吗?”
苏景烁看林若这个可爱里又透着一丝关心的表情,那表情直戳进了他心坎,他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在我六岁那年,明南城一战,城破,我母亲死了,我父亲下落不明,他们都告诉我,我父亲死了,我不信,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可是这么多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终于在前段时间我发现了一条线索,于是便就追查了下去,在调查途中我叔父他们让我不要查了,这件事有蹊跷,我不想我还是一意孤行,最终害得云暮现在都还下落不明。”苏景烁握紧了拳头,自责地说道:“你说,要是当初我听他们的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听完苏景烁的故事后,林若心里满是心疼,她摇摇头说道:“那如若是当初你听他们的,你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你没有调查?”
苏景烁被林若的这一番问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眉头紧锁,眼中中透着挣扎。
林若又说道:“虽然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我知道一句话,古人云:‘择定之路,无悔前行。’永远不要这怪过去的自己,因为他曾经站在雾里也很迷茫。”
苏景烁双眼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