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谷这边给自己默默调节心态,西王母那边又给她来了一句搞她心态的话:
“好了,别耽搁时间了,你赶紧随小喜去拔毛吧,你只有亲自拔下一千只喜鹊头顶的羽毛,才能为自己做一件新的羽衣。”
说话间,西王母的目光飘向那只帮“织女”指路的,头顶有一撮蓝毛的喜鹊,显然“小喜”指的就是它。
它这名字倒是简单好懂,可是除了这个名字,怎么这句话其它部分都那么不好懂?……还有点滑稽?
更滑稽的还在后面,西王母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对了,记得说那句重要咒语:秃如其来,喜光普照。”
系统还贴心地把这句咒语打在了西王母头顶,放大加粗,在樊谷面前旋转跳跃。
……
面对樊谷不解的眼神,西王母又补充道:“这句咒语可以给喜鹊止疼,消除它们被拔毛的痛苦。”
……那直接设置成喜鹊被拔毛不会疼不就好了吗?
……都已经要秃了,听到这种类似嘲笑的话,难道不应该更痛苦吗?
然而,就算她不理解,她也只能接受,也只能默默地跟着小喜,去到一片有着一千只喜鹊的巨大云朵上,对着它们一只只念咒,一只只拔毛。
她出于好奇,想试试不念咒会怎样,得到的结论是:她会被没有成功止疼,痛到跳脚尖叫的喜鹊怒而啄脸,直到她把咒语再念一百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设计还挺严谨的……主角助手终于不再是没有脾气无私奉献的单一形象了……
等她念咒到嗓子哑了,拔毛拔到手腕疼了,所需要的喜鹊羽毛也终于收集得差不多了。
喜鹊羽毛收集好之后,就是等待喜鹊自己把羽衣织好了。看到它们辛勤劳碌着,织着那件象征着崭新希望的羽衣,樊谷本该开心,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堵——穿上新羽衣之后,一切真的会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么?她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樊谷呆呆地坐在喜鹊之巢里,望着它们井然有序地组成一列列队伍,又透过它们的间隙,看着不远处星辰闪烁,流光如河,透出一种不真实的美,时光仿佛就此定格,她的心绪也跟着定格——但却在某一个瞬间,随着跃动的星辰猛地惊醒,猛地想起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
樊谷焦急地问身边的小喜:“小喜,天上的一天,是地上的一年吗?”
小喜朝她点了点头。
她更加焦急:“那……我来天上五天了,人间已过了五年?牛牧一家现在如何了?何三妹和牛二强可还好?可有法子能得知这些人近况?”
她怎么就忘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么常见的民间传说设定呢!明明打算安顿下来就去救何三妹她们的!也不知道地上五年间有没有什么大的变数……
系统提示道:“您现在有了星河镜,用它照一照不就知道了?”
樊谷于是急忙拿出了星河镜,请它照照何三妹的生活。
这一看,樊谷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就跌入了谷底。
何三妹回到家之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象中的温暖。她发现自己原来住过的小屋已经换了人家,一打听才知道,她的双亲已经由于操劳过度病逝已久,作为祖产的屋子也被败家弟弟贱卖来还赌债了。她还没来得及替双亲难过,又无意间得知,她当年不是被拐走的,而是被双亲卖掉的。
从一位知情大姐的口中,何三妹得知了那个不堪的真相:何三妹十四岁那一年,是荒年,两个大闺女已经出嫁,无法再卖,她父母又不舍得卖儿子,所以把三闺女卖了换粮食。为了能把三闺女卖个好价钱,两人极力夸赞她力气大又勤快,能干杂活能下地,擅织布擅烹饪,性情温顺身体棒,必然是个贤内助,而且屁股大好生养,又是宜男相,买回去一定能给老X家生好几个大胖儿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和人牙子谈好价格后,两人利用何三妹的信任,骗她说要把她送去城里有钱的亲戚家住寄养一阵,等荒年过后再把她接回来,却在路上,把熟睡的她亲手交给了人牙子。
何三妹一时无法接受,她记忆里的双亲对她明明那么温和慈爱,还说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是他们的骄傲,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他们说他们和别的人家不一样,才不觉得女儿是赔钱货,难道他们口里的不赔钱,就是关键时刻可以卖了赚钱?……她不愿接受,红着眼扯着那位大姐,要她别血口喷人,要她给出证据,把人吓跑了……
那人跑了之后,她定在原地,不知想了些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被过路的人当疯子绕着走。就这样,她从早上发疯到晚上,不吃不喝,然后在闻到附近熟悉的饭菜香味时,走向了水塘。看见幽暗塘中一轮光洁满月,她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离去。她连夜走到了记忆中的一家旅店,在晨光中,对第一个打开门的人说道:“俺很有用,让俺留下吧。”
……何三妹的后续只能看到这里,后面是一片空白,任人想象。
何三妹曾跟她说过,她记忆里最香的一顿饭,就是过节时,一位好心的旅店老板娘施给过路人的一碗免费乳糜,她忘了那一晚是什么节日,但是深深地记得,那时灯火很多很亮,像星子在闪烁,施粥的大娘温柔地让她慢点喝,没人跟她抢。
只是不知,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还能不能寻回那样一个夜晚,那样一顿饭。
另一边,牛家的状况也让人心情沉重。
在她们离开后,村子里有个一向酷爱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无赖,诨名叫王赖子的,想着家里女主人不在,男主人又生病,正是偷窃的好时机,于是溜门撬锁,摸进了屋。那无赖见到屋里乱七八糟,四处无声,想着肯定有人捷足先登了,却仍然不死心,继续翻找,想捡个漏。
他没找到牛富的钱,倒是发现了被锁在柴房奄奄一息的牛牧,诓牛牧说出他藏私房钱的地方,便抛下他不管了。在找牛牧私房钱的时候,他又发现了被困在厨房的牛大强,也不管他是怎么被困的,也不管他的呼救,当下便兴奋地决定,把他卖去黑市——他皮糙肉多,肥头大耳,正是某些有钱的大老爷们儿喜欢的沙袋材料。
如果后续剧情只到这里,那还算一个黑吃黑,大快人心,可是后面的发展,让人眉头紧皱。
王赖子嫌牛牧私房钱少,其它地界又实在搜刮不出什么了,竟然找了个同流合污的弟兄来捞井,希望能从井里捞出些牛家人不慎掉落的值钱之物,比如金银戒指,宝石手串什么的。
这一捞,捞出了死透的牛二强和竟然还没死透的牛富。在牛富语无伦次的自述中,樊谷这才知道,他还有“擅水性会闭气”的设定。
牛富虽然没死透,但也元气大伤,被王赖子和他的兄弟李麻子死死拿捏。两个无赖占了他的屋子,扔了他的小儿子,卖了他的大儿子,还给他拴上狗链,让他变成奴隶,天天给他们干活儿,顺便给他们打着玩儿。
他们不相信牛富的所有财产都被卷走了,折磨他,逼他说出生财之道。
等牛富被折磨得不得不说出他还给了相好的女人不少钱,还在外放了不少高利贷之后,他们就打断他的手脚,割掉他的舌头,让他去当乞丐,再把每天乞讨的钱拿来,供他们花销。
王赖子和李麻子从牛富的相好那儿骗来一些钱,又以牛富的名义上门催租、收债,还把牛富乞讨的钱尽数占了,日子变得富裕滋润了起来,成日里吃喝嫖赌,不亦乐乎。
就这么潇洒了五年,两人觉得岁数到了,是时候找个老实女人接盘,传宗接代了,可他们又不想额外花钱,于是一合计,做局毒死了人憨势寡,无父无母的同村人张有福,把他的漂亮媳妇许芳绑了,连带着她的闺女二丫也一起绑了过来。
他们算计得可美了:二丫才十岁,就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再养几年,无论是自己享用,还是卖个好价钱,他们都赚大发了!而且拿捏了二丫,冯芳想跑也跑不了,这娘们没养活大闺女,愧疚着呢,把二闺女看得比什么都重,平日里二丫受个风寒,她都紧张得跟要死似的,绝无可能抛下二丫,自己跑了!
……樊谷知道那村子里肯定没多少好人,也一再提醒自己,这只是剧情而已,但看到王赖子和李麻子捆起冯芳,恐吓二丫,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天知道这个村里还有多少像王赖子和李麻子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凶手,也是纵容他们的帮凶!
樊谷阴沉地召唤系统:
“系统,村里是不是还有很多小反派?我可以用西王母之钺把他们都弄死吗?”
系统回答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您现在力量弱小,耐力值也不够,而小反派太多,如果不想让自己砍到脱力的话,至少得练习砍下500个木头人的头才行。”
樊谷不解地问:
“这跟木头人有什么关系?”
系统骄傲地解答:
“是这样的,本游戏为了培养玩家吃苦耐劳,多劳多得的精神,设置了很多通过劳动提高战力或得到奖励的小方法。除了砍木头人,还可以选择在瀑布下打坐,用钝刀砍柴,用漏勺舀水,倒立写大字等等有趣又亲民的修行方法……”
见鬼的有趣。见鬼的亲民。
但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樊谷咬着牙回道: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选木头人!快给我上木头人,我现在必须得砍点什么!快!”
系统愉快地回道:
“收到,这就给您安排!”
系统安排的木头人十分坚硬,用来练习的临时砍刀又很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砍了上百个木头人之后,她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而且手腕已经麻到不像自己的了。
但她不敢休息太久,感觉状态恢复了一些,就继续训练,把那些木头想象成该死的人,激发出自己更多潜能来。
大约又砍了一个小时,又砍了五六十个木头人,她手脚酸痛,满心疲惫地躺在微凉的“云朵”上。
左手臂不慎被用力过猛的自己划伤,一大道血口子看着瘆人,她却不怎么觉得疼,大概是……心情一直大起大落,精神一直高度紧绷,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逼真的,绚烂的满天星河就在眼前,她却无心欣赏。
小喜不知从哪拿来了药膏,用尖嘴叼着,帮她一点点在伤口处上药,也是在这时,她才感受到迟来的疼。
一种厌倦的情绪浮上心头。
这种情绪大概早就产生了,只是现在才借着这伤口浮上明面。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还是一个拿分要紧的游戏。
明明从村里成功逃出,就能完美通关的,她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多此一举地来天宫,多绕那么多路,多惹那么多麻烦呢?
哪怕她成功救了更多人又如何?这只是个游戏副本,完成度再高,再完美,也不能影响现实分毫,她为什么不能理智点,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通关,多留点力气给后面的副本呢?
但事已至此,她只有咬着牙继续走下去了。
幸好,一直帮她引路的喜鹊似乎察觉到她的低落情绪,陪伴在她身边,跳舞给她看,逗她开心,还在云上用翅膀画出一个巨大的爱心,这让她不自觉地笑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