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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白蛇破塔记(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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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谷原本以为,鸠摩罗什正式开坛讲经时,她得费很大力气才能挤到前排,毕竟他本人还没到,追星族们就已经在连夜排队了。

没想到,一个端着一大锅滚烫乳糜的居士NPC,给了她一个混水摸鱼,快速抢占前排的好机会。

那个瘦小的NPC端着一口比他脸大至少五六倍的锅,大声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小心粥烫”,一边急急地往主殿赶,众人都纷纷退避。但樊谷灵光一闪,按住他的肩膀,豪气地一喊:“这位居士,让我来帮你搬这口大锅吧!我力气大!”

樊谷的妈妈算是半个佛教徒,不加入任何组织和宗派,但是会学经抄经也会拜佛烧香,偶尔还拉着她去庙里参加一下法会。她知道,庙方举办活动,与参与者们分享食物时,一般都是放在殿外,等活动结束或者中场休息再吃,运食物的时机也不会是活动开始前,这样等到吃的时候,早就凉透了。现在这个NPC这么大喇喇地要在讲经开始前运这么一大锅乳糜进殿里,不像是设计者会犯的低级错误,更像是提醒玩家“可以借此混进去”。

由于樊谷这次给自己选的伪装身体是个一米七五的肌肉猛女,她在那个一米六出头的瘦NPC面前说这话很有说服力,NPC很爽快地把锅给她了:“好心的居士,那就谢谢你了!”

这粥只是看着冒烟多,上手倒不会特别烫人,樊谷又快又稳地把它端进了殿里,支棱在一口大架子上,然后在一众路人NPC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美美占领了距离讲经坛第二排的位置——因为第一排的位置当然是留给主持和其他长老的。

鸠摩罗什闪亮登场时,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自动分开一条宽敞大道,肃立两旁,以合十礼迎接他的到来。

鸠摩罗什登上了讲经坛——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放了个蒲团——他并不急着讲经,而是先让他的护法神蛇下去,奇妙地用嘴变出道具,给每个来听他讲经的人分发了小毛笔和小本本。

……没错,他此举比生怕学生错过考点的老师还夸张,他甚至亲自派御用助手给学生准备了笔记本和笔。当然,樊谷知道他只是个纸片人,这一切当然是设计者的意思,提醒玩家这一段特别重要,必须认真做笔记。

然后坐稳了讲经坛的鸠摩罗什老师就开始快速授课了,幸好这次设计者贴心地在他头顶上方打出了字幕,否则那些用正常语速两倍速讲的大段义理,真的能把她当场逼疯。

“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能说是因缘,善灭诸戏论,我稽首礼佛,诸说中第一。”

“所谓生灭者有三,一者,一期生灭……二者,刹那生灭……三者,究竟生灭……”

“眼耳及鼻舌,身意等六情;此眼等六情,行色等六尘……此颂前两句是明六情,也即明六根,后两句是明六尘。此中眼为内情,也即内根,色为外尘,根尘和合能生内识……人由内识而分别外境,得正法,守正识,方可见乾坤世界,无限奥妙,超脱尘俗,臻于大乘……若为妄见所误,则沦落于有眼无珠,见色忘法之境……应破妄见……破眼根见,耳根见,鼻根见,舌根见,身根见,意根见……”

“眼根见者,当为我等首要破之妄见……眼根若见于好色,即起贪心,若见于恶色,便生嗔恚,见不好不恶色即生痴……由此贪嗔痴三业,生万千烦恼……”

“今外道言,从五尘生五大,五大生十一根,十一根生色身,色身为果,余者为因。此言大谬。色本无体,以因缘故生,以过去业为因,以今世四大为缘。如以脸为因,以镜为缘,像于镜中现,而像毕竟空……色因与色,两者不可相离,当知色即是空……”

……

听着听着,樊谷一边在本上梳理关键词,一边渐渐理清了思路。

其实梳理下来,这些义理也并没有她一开始想象得那么难理解,它们大部分都是围绕“眼根和色尘的关系”展开的。

如果用大白话概括一下,就是告诉大家:眼睛最容易被色相迷惑,产生狭隘的认知,从而引发作茧自缚的执念。就好比镜中人像,世人总会下意识认为它是客观独立存在的,并站在自己的认知角度去评判它的美丑。实则,人像不能脱离人脸也不能脱离镜子独立存在,它本身就是虚妄的。而且,连那产生人像的人脸和镜子,本质上也和世上任何其他东西一样,是各种元素各种因果合成的产物,并无特别之处。所以,对于人像美丑的评判从来没有什么“客观”,永远都是“主观”。

延伸一下,一切对于事物表象的价值判断,都是人落入了自身的“妄见”和“执念”,在用自己狭隘的经验和私心去衡量外物,又因为傲慢和短识,强行给自己的评断打上了“客观”的标签,把自己困在“执念”的牢笼中,变得更加狭隘。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解读圣心湖秘法里那条“声香味触法”,“无色”似乎不能简单理解为“要破色戒”。这里面的“色”应该是佛法里所讲的广义的“色相”,即用眼睛所看到的表象……说不定,这行文字,是在暗示……色即是空?

她隐约有了新的思路,但还不太确定,于是,到了鸠摩罗什给听讲者的提问时间时,她抢着问道:“大师,可否多举几个例子谈谈色即是空这一义理?”

鸠摩罗什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回道:“此问题无意义,请换一个问题。”

……

她又试着问了五个,鸠摩罗什都是一样的回答。看来这是系统设定的,问错问题之后的统一答复。

看来是关键词不太对。

她哗哗翻着笔记,找出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术语,重新问道:“大师,敢问我等凡人该如何破眼根见?”

这次终于有效了,鸠摩罗什的声音重新变得鲜活而慈祥:“明色身之虚妄,红颜实为白骨;观世间之真音,莲花不染淤泥。”

……他确实说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这个回答从道理层面不难理解,但是从破局层面……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樊谷还在思索鸠摩罗什这个回答的深意,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喊,打断了她的思路。

“鸠摩罗什大师,戒躁师弟不仅不守清规,外出宿妓,还大放厥词,肆意侮辱您的声名,实在是过分之至!现下我把他押解来此,请您发落!”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上,原来是戒骄——也就是许仕林,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僧人戒躁,怒气冲冲地来找鸠摩罗什。在他一通噼里啪啦的输出之后,大家也听明白了:原来是戒躁昨晚不守门禁,偷偷溜出去找了妓子,流连花丛彻夜不归,被抓到时还大喊他没有错,他只是效仿大德高僧鸠摩罗什,引得半条街的人都侧目而视,议论纷纷。

哪怕是被绑着押到了僧众面前,哪怕是面对着鸠摩罗什本人,戒躁也毫无悔过之意,毫无羞耻之意。

他轻蔑地对着鸠摩罗什一笑,说道:“鸠摩罗什大师,你可要为我说话呀!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非但学你的经义,还学你的言行,你不是自己都美人环绕么?那么我学着你去找美人,必然也是没错的。”

鸠摩罗什不怒自威,肃然说道:“你与我不同,我活了上千年,佛法高妙,积德深厚,修行有成,是有大功德,大神通的僧人。像我这样的僧人是有戒行的,是得了解脱的,即使夜夜笙歌,还是五蕴皆空,一尘不染的。而你只是普通的僧人,你应恪守清规戒律,你不应事事效仿我。”

戒躁笑得更加轻蔑:“那么请问大师,您有什么大神通呢?空口无凭,请大师现在便向我们展示吧。”

鸠摩罗什似乎早就料到戒躁会这么问,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地摊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数十根闪着寒光的小银针随之浮现其上。

他请在场的几位僧众验证了这确是货真价实的银针,单是刺到皮肤都会有明显的痛感,刺得深一些便会流血。

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些银针聚拢在手心,面不改色地吞进了嘴里。

片刻后,他张开嘴示意众人,嘴中既没有银针,也没有丝毫损伤和血迹。

众人纷纷惊呼着,看鸠摩罗什的眼神更加尊崇敬畏,有如看着活佛真神。

鸠摩罗什目光炯炯地看着戒躁,问道:“这便是我的神通。你可能如此?”

戒躁冷汗落下,眼中充满羞愧与惊恐,忙不迭地朝鸠摩罗什跪下:“大师!原谅我!是我鼠目寸光,愚昧粗蠢,有眼不识泰山!似我这等浅薄的凡人,竟妄想与您相提并论,实在是罪大恶极!我绝不敢再犯了,这次辱您声名的罪过,便任您责罚,以示诚意!”

鸠摩罗什宽宏一笑,大度地摆摆手:“你既已诚心悔过,我再着意责罚你,岂非显得我倚老卖老,欺负小辈?且今日有诸僧众在此作见证,你对我的误会也已解开。此事便就此揭过罢,我不会去计较。至于你破坏寺规的责罚,自有你的师父去择定,我亦不会插手。只盼着你经由此事之后,能似醍醐灌顶,收邪念,破妄见,早日证得正果。”

鸠摩罗什这番话,无疑又引起了在场僧众的交相称赞。夸得最厉害的,就是法号戒骄的许仕林了,美好的形容词不要钱一样从他嘴里蹦出来,哗啦啦地砸向他所崇拜的高僧。樊谷甚至觉得,如果现在给他两个荧光棒,他真的能像应援现场的狂热追星族一样,一边有节奏地扭动身体,一边激动地大喊“大师!最强!大师!最棒!”。

在这种全场夸夸的热烈气氛中,樊谷一直冷眼观察着鸠摩罗什,察觉他并没有他想让大家以为的那么轻松。

在吞下针之后,张开嘴之前,他分明有一瞬间的迟疑,喉头一梗,脸上似有痛楚之意。

与此同时,他脖颈间似乎有一道红光闪过。那时,樊谷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看清了那红光的来源——那是一串他藏进里衣里,只露出几颗在外,几乎与他深红色僧衣融为一体的小小红色项链在发光。难怪之前她没发现,那项链的珠子极细小,和他僧衣颜色太过相似,又被他刻意藏起,若是隔远一点看,只当是衣服上的红线。

除此之外,脱离于那些赞美声的她,还注意到,这大殿上的观音像,有些古怪。

之前,她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鸠摩罗什讲解的义理上,没有仔细看他身后的观音像。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观音像姿势极为古怪——她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观音造像会把玉净瓶高高举过头顶,像是在递给上方什么人一样。

而且,那玉净瓶极大,比观音托举的手大了数倍,别说是杨柳枝了,怕是同时容纳数枝绽放的莲花都绰绰有余,看上去比例十分不协调。被那玉净瓶挡住的部分,她换个角度一看,竟是那观音像的另外十个头。

十一面观音像,她知道这个。

虽然对这十一面孔的作用,有不同的传说和解释,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每一个面孔都是观音普渡众生,除恶导善的法相之化身。

这么重要的面孔,造像者怎么会让它被一个大瓶子遮住?这不合理,除非……

将这些新发现串联起来,她刚才想不明白的地方,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明色身之虚妄,红颜实为白骨;观世间之真音,莲花不染淤泥。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刚才鸠摩罗什这个回答,其实是在暗示一些道具的使用方式。

而这些道具,她似乎也知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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