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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流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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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说的。只是这些?”

酒壶被打碎了,酒杯不过是虚设。这里比之前多了个火盆,大概是安清的关心则乱。江楼月把玩着那个杯子,听着父亲的长篇大论,她又不是傻子,父母这么多年的问题她会不知道?听了这个故事,不过是补全了那最后一块拼图。安清凝神望着女儿,颤巍巍的手停在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江楼月往后躲了躲,也不想看他的动作,她只想知道,母亲信里说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对的。

“您不必打感情牌。”

"我只想知道,母亲信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安清一愣,把那只手收了回去,在过往的十几年,他对这个女儿都是亏欠的,江楼月的求人姿态,应该是他们这么多年最亲密的举动。

“她说了什么?”

安清没有看过那封信,他不能理解江楼月此刻暴起的青筋,颤抖的手,他们俩瞒的事情太多了,安清一时还真不知道江溪跟她说了哪件事情。

“关于我的毒。”

江溪在信里说,江楼月的毒不是三年前得的,而是更早以前。

“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对吗?”

沉默了。

江楼月忽然觉得好笑。

她还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这个看似可笑的问题,是江楼月的一个救命稻草,只要这个想法成立,那一切都是解释的通的。

长大了,漂亮了……

安清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刚刚的那点狠心烟消云散,在看到江楼月的样子以后,他有点后悔,不过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说出来。

何必粉饰太平呢?把一切告诉她,那才是对她好吧。

就是江溪死地太早了,把烂摊子都丢给他,哀叹了一下,安清也就不想了。

“别胡思乱想,你怎么会不是我们亲生的?”

那还不如胡思乱想呢。

江楼月模糊地回忆着信,却发现想不起来多少。

安清回忆着,虽然时隔多年,但这件事,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她信里没说多少,你还是听我说吧。”

江溪怀孕的时候,还是一片和谐景象。

没有他人插足,感情也是一直升温,虽然带点畸形,不过不打紧。正值冬天,万物萧索,江溪扫过那些景致,触景生情,安清给她作诗逗趣,她的肚子突然疼起来。

那时只有五个月,总不可能是早产,安清自认体质好,孩子绝不会那么容易掉,可一看,不是孩子有问题,江溪自己得病了。

那就是寒毒。

不过当时还不是这个名字,也不是这个症状,那是寒症,调养调养就能好。边关的医师技术不差,当下就开了几贴药,说喝足几个月,这个病就没事了。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在七个月的时候,边关又来犯了。

江溪也是倔,怀孕也要上战场,医师没办法,在她的压力下,开了催产药,疼了一个晚上,总算是把江楼月生下来了。

江溪的药没喝够,自己没什么事,就是江楼月的身体不好。边关不好养孩子,江溪只能让安清带着孩子回京城去,那么小的一只,软软的,热热的,看着瘦弱的很,一看到他却会笑。

安清那时候觉得,他可以原谅这世间的一切,为了他的女儿。

不过好景不长。

究竟是什么时候毒性加重的呢?安清不知道,大约是周岁宴?那天江楼月哭了很久,怎么哄都停不下来,医师看了也没用,安清急得要死,皇帝一听,把宫里的御医派过去,出了一个很让人为难的结果。

一岁大的孩子,得的已经不是寒症,是寒毒了。

为什么呢?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样的转变谁也没有想到,所以那个人的头落地了。

安清很愤恨,他想,如果江溪当时没有执意去战场,或许这个孩子会是个健康的。

第一次,他对江溪产生了恨意,为了江楼月。

那一战有了江溪,好打。

江溪身上的轻松激怒了安清,他愤怒地责怪江溪,指责她对孩子的漠视。江溪的反应很平淡,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不提前把她生下来,难道要让一个孩子耽误她打仗?

“你如果多喝几个月的药,或许她就不会一出生就带毒。”

泪水划过脸庞,是江溪拭去了它,话语和她的动作是那么的不相符,开口就让安清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别闹了,我很累了。”

“她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你……”

江溪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神略过难受的江楼月,手上安抚着,江楼月也配合地停下来,话还是那么淡漠:

“她怎么能和边境比?”

边境比她重要多了,还是说,你想让我在家相夫教子带孩子?

江溪的眼里闪过危险的光,她看过太多结婚后回归家庭的女人了,所以安清一提起这个,她就应激。

“不是……”

“不如这样,你辞去官位,好好带她?”

安清沉默了,没同意也没拒绝。府里不缺钱,论带孩子,还是奶娘代劳,安清这么说,只是想让她更关注楼月一点,顺带更关注他一点,可江溪的话实在让他不安。安清突然发现,就算有了孩子,江溪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那他和府里的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久违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安清才发现,这几个月的美好如此短暂,就像是自己偷来的。

安清不喜欢后来的自己,性情大变,连对江楼月都是这样。

敏感,多疑,行事极端,他越来越担任不了尚书的位置,皇帝没有清算他,权力一点点被架空,他该感恩戴德的,不是江溪跟妹妹说了啥,他早就不在这里了。

可他怨天尤人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看到江楼月尤甚。

江楼月也想起来了,小时候父亲喜怒无常,喜欢她的时候跟别的慈父没分别,不喜欢那就是灾难。江楼月都不想去见他,可安清的内心也格外痛苦,尤其是那些夫郎嘲笑他的时候。

他越来越多的失手,府里的人越来越少。

那会江溪戍守边关,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都不用安清编理由,江溪就能帮她善后,这并没有抚慰他的心,反而是添了一把火,他真的很想看看,什么时候,江溪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会发生变化。

他讨厌她那张脸,永远的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没有她在乎的东西。

直到有一次,他把江楼月推下了水。

那会江楼月才几岁,个子矮,湖水虽浅却也碰不到底,安清特意支开了下人,就那么看着她挣扎。

救她的是那一池莲花。

江楼月借着莲花荷叶的根须,勉强浮在水上,小孩子还是惊恐的,叫不出声,飘荡的目光停在父亲的身上,透出迷茫。

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多讽刺,那池莲花是皇帝因清廉赐给他的,如今发挥了这个作用。

这些事,江楼月或许已经忘记了,安清本没有提的必要,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者是不在乎了,安清还是把这个东西说了出来。

江楼月没什么惊讶之处,终于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怕水。

“父亲当时,很恨我。”

安清继续说着,没有理会。人的情感本就复杂,亲人可反目,爱恨可倒转,他恨她,又有什么稀奇的?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还会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而不是被困在这里,我不应该恨你吗?

这是你欠我的。

没人把你困在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江溪怒气冲冲地把江楼月捞上来,走过安清身旁还瞪了一眼,她觉得安清疯了。

那会大概是糊涂了,谁的醋都吃。

安清跪了一夜,也不知想没想通,反正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再做,这就对了。

故事讲完了,毒也差不多了,安清想说点什么告别,倒是被江楼月抢先了。

“哪吒割肉还父,剔骨还母,我做不到。”

“父亲饮了这杯酒,我们就各自离散吧。”

嘴上说的那么坚强,心里还是在滴血,江楼月仿佛是要把自虐刻进骨子里。安清的杯子早就被拿了过去,他想拿回来,她制止了,只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手腕,伤口很深,但是精准,血瞬间就流了下来。满了两杯,江楼月不在意地靠近火炉,“滋啦”一声,是皮肉烧焦的声音,再拿起来,血大半已经止住了,只有很细的一点还在流,像是手腕上别致的血玉环。

“敬母亲。”

江楼月的杯子比安清的略低一点,不寻常的酒液下肚,只有腥甜,没有醉意,江楼月先放下杯子,反胃的感觉先上来,不过现在应该也吐不出什么,这是她最轻松的想法。

一刻钟,两刻钟……

父亲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江楼月等啊等,眼前人终于没了呼吸,她如释重负,把手探到鼻子底下,已经没有气流了。

“来人。”

还是刚刚的那个小丫鬟,这么久了还没有睡觉,她看着安清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江楼月带血的唇和受伤的手腕,一声尖叫,竟是跑开了。真是的,江楼月动动手腕,有点疼,不过搬尸体应该不是特别费劲,她都要上手了,被一个人死死扣住肩膀。

阿念?

而她心心念念的人看着她手上的伤,脸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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