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最后一个时辰的到来,漏刻出现的同时,秘境外被破坏大半的悬镜山法阵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虽然依旧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却能看到同样的漏刻虚影出现。山壁上除了排名外多了里面各处山脉留存之人的实时名单,其中妖族最为突出。
万灵宗目前为之只有四人出局,在秘境中还剩下十六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元婴期的妖修。
太虚宗掌教简单介绍过漏刻法阵,由于名单上的万灵宗太过突兀,不少视线都落到了万灵宗那位左护法白十九身上。白十九仍笑吟吟的,“我万灵宗头一回参加论道大会,宗内不少弟子都想来见识,只好让他们在宗比试挑选,这一选实在是压不住了,太虚宗不会嫌我万灵宗人太多吧?”
如今到了比试的最后一个时辰,人数少了,倒是把万灵宗给显出来了。紫阳剑主冷哼一声,虽没说话,神色看去是有几分鄙夷的。
太虚宗掌教仍旧笑着,“白护法说笑了,比起人族修士,妖族修士实在不算多。不愧是万灵宗精挑细选的妖修弟子,能够在兽潮中安然度过,多数都在秘境中留存至今。”
闻人祤轻轻一笑,没说什么。可太虚宗掌教刚刚才提到了兽潮,那么多修士都因为兽潮出局,唯独妖族没事,什么意思懂的都懂。
几人说话时,秘境中又有好些人族修士出局,神色或惭愧或不甘,默默回到门派当中。
摘星阁弟子已全数出局,慕容景懊恼地坐在阁主身后反思,倒是揽月宗还有半数弟子留在秘境。这在中流宗门宗是很少见的,因为目前唯有妖族没有大幅减员,连龙族和四大宗派都出局了不少人,而最稳的除了妖族和剑阁之外,就是揽月宗了。
关键是这四个还是金丹期!
玉书真人没想到自家剩下的四个弟子能坚持到这个时候,连最初以为会是最早出局的陆宣都撑住了,他比谁都好奇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问身边的闻折柳又不敢问。
因为闻折柳仍在闭目打坐,小树灵仍乖乖挨着他坐着,就是有些无聊,频频回头看向他最熟悉的纪云舟,拿出了往日玩的红绳。
纪云舟虽然担心几位师兄,见状也只好替二师兄照看一下小树灵,跟小树灵一起翻花绳。
玉书真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瞥见山壁上那紧跟着揽月宗四名弟子的排名后面跳出来一个潦草的鸟头时,他这种奇怪的感觉达到了巅峰。不少人也在疑惑这怎么有个鸟头,讨论半晌只能说有人不愿暴露真名,连真名都没有透露,修为更是不详。
玉书真人下意识看向太虚宗那边的宁渊,又看向龙尊。这两位也跟闻折柳一样,一直都在闭目打坐。除了龙尊分身明确进入了秘境之外,他是真搞不懂宁渊和闻折柳在干什么。而他的窥视也引来了正为宁渊护法的郁离注意,郁离发觉是他,微笑着点了下头,便移开眼暗中给宁渊传音。
“师弟如何想到公布秘境内各处所有选手名单的?外头一看,这万灵宗就慌忙找起借口来,想要掩饰他们妖族在内暗中作乱之事。”
秘境内的宁渊望向身侧的苍舒与谢槿,没说是方便更好作弊,干脆直接公开,只传音回应道:“秘境比试到了最后时刻,就算龙魂已然安稳,妖族只怕也还有什么手段。”
郁离应道:“我明白,两位师叔也会盯紧秘境内的法阵的,师弟在内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宁渊一边应声,一边跟着苍舒和谢槿、墨旬几人走到中央山脉土灵珠所在的那座山峰前。
他们原本的位置离这边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走到山脚下,才发觉外面的兽潮还未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向。它们癫狂地互相啃噬,林中遍布着尸骸和浓郁血气。
而他们身后许是离太虚宗老祖布下的法阵结界太近,这些妖兽再疯狂也没敢靠近这边。
看见山下这一幕,几人皆止步,就算是苍舒,见到这满山遍野红着眼睛互相撕咬的妖兽,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忍与嫌恶,但嫌恶地并非那些妖兽,而是在背后搞鬼之人。
“这些妖兽都失去了理智,应该是被什么控制了。”
宁渊站在他身边,垂眸望向山下的血腥一幕,眸中无悲无喜,“操控妖兽的手段,妖族最是擅长。谢槿,我和龙尊只能送你与你师弟到这里了,你们该回到秘境试炼去了。”
【宁仙君真无情啊,不怕我们一下山就被吃了吗?】
谢槿吐槽归吐槽,也没指望宁渊会一直跟着他们,与墨旬对了一眼。两人做好准备要下山时,山脚下忽然传来斗法的动静,法力余波蔓延至此,妖兽的互相残杀才停下。
墨旬惊道:“有人哎!”
很快,林中打斗的两个身影出现在几人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年轻的人族修士和一只红狐狸,那红狐狸显然不是修士的对手,被打落林中,灵剑飞至眼前。红狐狸匍匐在地,慌忙化出人形,一身白裙,眉目也算千娇百媚。
“别杀我!”
灵剑悬止虚空,那修士倒并非留情,而是冷声说道:“交出解药和玉牌,自己退出秘境!”
那狐妖被他吓得一蹙眉,在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泫然欲泣地望着他,“要解药奴家给你就是,道友不用这么凶巴巴的,喏,给你。”
修士手臂上果然有一道深长的血口,血水却透着黑红色,还被冰霜覆盖,唇色也发紫,的确是身中妖毒之相。他看着瓷瓶,缓缓近前来,一边防备狐妖一边伸手拿药。
就在接触到瓷瓶那一刻,那狐妖又娇声唤道:“道友,当真不能网开一面,放过奴家吗?”
修士面色一沉,望向狐妖正要冷斥,却对上狐妖泛着水红色妖光的眼睛,霎时心神一乱,头晕目眩,扶住额角踉跄后退,慌忙间握住灵剑剑指狐妖,“妖孽!你使诈!”
短短片刻,那狐妖已然在剑下脱身,笑吟吟化出三人高的狐狸本体,狐爪狠狠拍向修士。
“难道道友不曾听说过,狐狸最是擅长骗人吗?”
谢槿这会儿也认出来那修士衣上纹饰,回头看向宁渊,“是太虚宗弟子,看来中毒不轻。”
宁渊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看我干嘛?要我出手吗?宁渊他真就不管啊?】
苍舒见那修士闭着眼睛持剑与那狐妖交手,俨然脚步不稳,方寸大乱,看宁渊的眼神也有些狐疑,“你们家那弟子应该是中了妖术,你不出手,他恐怕很快就要出局了。”
宁渊淡然道:“秘境比试,本就各凭本事,若我出手,便坏了规矩,有失公允。”他说着仍是看着谢槿,“但秘境比试虽是混战,却也没有严禁不同宗门势力的修士联手。”
【点我呢?】
谢槿一眼看出来他的心思,思索了下,暗叹一声。
【算了,到底是宁仙君的吩咐。】
见那修士灵剑脱手落地,眼看着就要被狐狸一爪拍出局,谢槿看向墨旬,“师弟,看你了!”
墨旬早就打量着他们几人,听见他们的话,也是个机灵的,听得出来宁渊的暗示。即使他此刻并不知道宁卿就是宁渊,却也知道宁卿在太虚宗的地位一定不低,谢槿一开口,他便麻利应声,一抬手,指间夹着几颗刻着明红符文的黑色铁球抛出去。
“就来!”
别说宁渊和苍舒都没想到,远处的红狐狸也没想到暗处还有人,还突然扔过来几件暗器。
铁球破风而来,红狐狸本能地想用狐尾将暗器甩开,谁知狐尾一沾上铁球,那铁球就轰隆隆地爆炸开来,在她的惨叫声响起同时整座山林猛然剧震起来,掀起滚滚浓烟。
谢槿默默抬手挥去扑面而来的浓烟,护住小黄鸟让它躲到怀里,看墨旬的眼神有些无奈。
“这量也太多了。”
墨旬理所当然地拍着手说:“怕她没出局嘛,我看她修为不低,比六阶妖兽还厉害吧?”
谢槿道:“元婴后期。”
墨旬撇嘴,“那就是了。”
苍舒被烟呛了一脸,轻咳一声,抬手挥散林中浓烟,捂住鼻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二人。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宁愿用这东西也不肯出手是吧?”
他本来还以为能见到谢槿用打过他的剑气对付那些妖族的,没想到谢槿压根就没想出手!
谢槿不以为意。
【能用工具,为何要出手?】
墨旬对这位龙尊大人还是挺敬畏的,拿出方才用过的铁球给他,嘿嘿笑道:“二师兄陪我研制的霹雳珠,一颗就能炸平一座山,我俩试过,两颗能炸烂六阶妖兽的皮甲!”
苍舒好奇地接过那两颗霹雳珠,对着墨旬比了比。
“那我也试试?”
墨旬笑不出来了,赶紧举手投降,“龙尊三思啊!”
苍舒就是吓唬他,见他这么配合,这才收起了恶趣味,饶有兴趣地收起了两颗霹雳珠。
“那这个归我了!”
见宁渊先朝那边炸出来的大坑走过去,谢槿提醒道:“还是先去看看那太虚宗的弟子吧。”
墨旬见状抹了把冷汗,小鸡啄米似的飞快点着头。
几人过去时浓烟已经散尽,狐妖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坑底只剩一些秘境玉牌留下的碎片。
那太虚宗弟子倒是无事,只是被波及到,衣衫有些凌乱。他站在坑外掐诀为自己压下方才所中的妖术,缓了缓,便睁着遍布红血丝的双眼警惕地看向几人,拱手一礼。
“贫道太虚宗宋闲,多谢道友相救,不知……龙尊!”
他模糊的目光略过几人,看清楚落在他们身后的苍舒时,双眼惊得骤然睁大,满脸惊疑。
苍舒玩着手里的霹雳珠呢,没空搭理他。谢槿看他身上中毒不轻,取出一瓶丹药递过去。
“我和师弟是揽月宗的弟子,俱是东域修士,理应互帮互助。我看道友应当是身中妖毒,我这里有种清心解毒丹,或许能用得上。”
“揽月宗?”
宋闲神色稍稍一缓,“我知道揽月宗的射月老祖。”
但这丹药他没接。
谢槿便看宁渊。
宁渊这才开口:“拿着吧,他们对你没有恶意。”
宋闲听他语气似在吩咐自己,本能要应声,可看清楚是个七八岁的小道童,又有些迟疑,再一细看,这小道童修为居然不比他低!
“小友是……”
【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苍舒闻言有些不满,他没听说过这句谚语,不知道这跟龙王有什么关系,倒也乐于看戏。
太虚宗的弟子居然没认出来宁渊,这不就很好笑吗?
墨旬也很好奇宁渊的身份,他只知道对方是太虚宗一位很厉害的大能的徒弟,修为也很高,有心想跟二师兄打听,宁渊和苍舒又一路跟着他们,搞得他完全没时间八卦。
宁渊对几人的眼神都有些无奈,闭了闭眼,问道:“宋闲,你的太清剑法修炼到几重了?”
这熟悉而又冷漠的语调,让宋闲迅速想起了一个人,他满眼震撼地看着眼前七八岁模样的宁渊,从他的眉眼果真看出与宁师叔祖有几分相似,双膝一软,忙不迭拱手行礼,“弟子失礼,竟未能认出师叔祖!”
宁渊颔首,“无妨,你身中妖毒,先服药疗伤吧。”
师叔祖发了话,宋闲应好,这便接过谢槿的丹药,拱手道谢,“多谢两位揽月宗的道友。”
谢槿笑而不语。
苍舒和墨旬却有些失望,前者是因为没看到宁渊笑话,觉得无趣,继续把玩起霹雳珠来,后者是因为还是不清楚宁渊到底是谁。
待宋闲取出丹药时,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丹气凝雾,竟是一枚五品灵丹!
他不再犹豫吞服下丹药,运起灵力炼化药力,不多时,眼睛舒缓了不少,手臂妖毒被压了下去,乌青的唇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红润。
感觉到灵力都恢复了不少,宋闲再次向谢槿行礼道谢,这回也真诚许多,“多谢道友赠我五品灵丹,不知两位道友如何称呼?待比试结束,宋闲定还两位道友这份恩情。”
谢槿笑道:“道友无需客气,不过是我自己炼制的丹药,不值什么价。我名谢槿,这是我师弟墨旬,我们之前一直与宁卿小友同行。”
宋闲当然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看宁渊的眼神虽对他的新身份有些狐疑,却也充满了感激,当然也没忘记谢槿二人,“这可是五品丹药,我太虚宗虽也有,可在秘境中,道友赠我灵药解毒,又在我受人算计时为我解围,这份情,宋闲没齿难忘。”
宁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