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夫君,魔族少帝淮冥。”濯缨拂袖幻得淮冥绝色容颜,学着淮冥的漠然神态,还有那不疾不徐的语气,俨然已有九分神似。
夙厌离一只手任凭濯缨抓着,闻言竟哭笑不得,瞪大了眼珠子:“霍山君,咱这又是唱哪出呀?”
“不是你说的,三十年前,你就亲往瀛洲,替我们夫妇二人传书,递了拜帖。我们这不要给那七太子一个交代,也不枉你这白走一遭。”濯缨此时乃是淮冥的模样,可说话语气却还是濯缨那般不着调,教人瞧着莫名滑稽,苏叶与苏木在旁,似瞧戏一般。
“那……你独自去就是了,何须这般麻烦?你佯作淮冥,还要我佯作你?”夙厌离一把甩开了濯缨的手,分外不愿与之为伍一般。
“这还不多亏了你,这多嘴多舌。将我与二太子私奔,为魔族少帝撞见的风流韵事传扬了出去,七太子岂会不知这耽搁的三十年,不就是因了我重伤无法前去?”濯缨的话还未说完,夙厌离开口打断道,“你这不是都好了?你可以去了。至于少帝,他因你昏睡不醒,去不了也就罢了,没必要再等个三十年,听魔尊言下之意,他这一睡恐是不容易醒过来了……”
“不知魔尊有没有同你说过,少帝昏睡不醒之事,谁若多嘴多舌外传出去,就扔进千刀炼魂阵里炼上一炼。”濯缨此话一出,夙厌离一霎脸色发白,不敢造次,别过头瞥了苏木、苏叶一眼,见二人神色凝重,方信濯缨所言未有假,更加惊骇地退了两步。
“小梨儿莫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助我从瀛洲取回神芝草,我定保你安然无恙地离开魔域。”濯缨先是好言相劝,一把将夙厌离揽入怀里,遂又威逼恐吓,“然,我们还是先礼后兵,倘若此行途中,你若生异心,坏了我的事,休怪我不念旧情。小梨儿你,恐还不知道,我此番借了魔族禁术孤魂引,捡回一条小命,也因祸得福引了一身使不完的煞气,今非昔比,我若想除一两只不知轻重碍事儿的灵鸟,那可是易如反掌。”
濯缨话音未落,反手朝中空中飞过的夜枭一挥,遂闻一声啼叫,一只光秃秃的夜枭落在夙厌离脚边,羽毛轻飘飘落了满头。夙厌离已吓得不敢动弹半分,顶着满头黑羽,咽了咽口水,方回过头看着‘淮冥’那张绝色容颜,昧着良心道:“但凭少帝吩咐。”
“阿缨,幻回你原本的模样,给我瞧瞧。”濯缨松开了夙厌离,拽住她一只手,但见夙厌离转了一圈,幻成了濯缨的模样,龇牙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你这副样子,可不行。谢扇扇曾是我七师姐,她与我相熟,你若不认真些,唯恐在她面前漏出破绽。”濯缨细细打量了夙厌离扮的‘濯缨’,撇了撇嘴,叮嘱道,“拿出你当年贩卖鲛人的胆儿,整日没事儿找事儿,闲着就去闯祸惹事儿,那个欠欠的劲儿就对了。”
“那我瞧着,你这扮得少帝也不像呐。他那人淡漠得很,可不似你这般多嘴多舌的,除了待我这个少帝妃极为热忱,素日里待人皆是冷清清的。”夙厌离经濯缨这么一点拨,当即换了一副找茬的模样,那股子劲儿果然就有了七分神似。
“就这般,甚好!别的莫管,一切听我的。”濯缨不禁称赞了一句,方看向苏木和苏叶,“二苏将军,此行劳烦二位,替我们撑足场面了。”
“但凭少帝妃……”苏木拱手应了声,苏叶急忙帮腔改口道,“是少帝吩咐!”
一行人议定后,则连夜赶到沧海,十万里浩瀚烟波,海风拂面,波光潋滟。夙厌离看了濯缨一眼,不由得蹙了蹙眉,望向沧海烟波:“看来,这三仙山又改了禁制。从前的仙灵道都不见了,设了生死道,这摆明了是防魔族侵袭,少帝好生厉害,一举攻入三仙山,冰封蓬莱,竟将三仙山逼得如此境地……”
“阿缨,一切不都为了你?”濯缨眸里噙着笑,分外认真地看向夙厌离。苏木与苏叶立在二人身后,又是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别玩了,赶紧想法子入山才是正事。”夙厌离似笑非笑瞥了濯缨一眼,有些不耐烦道。
“这三仙山终年漂浮于沧海之间,随四时天地变幻而迁移,昼夜不定。此时日头将西,不论他们如何改禁制,三仙山恰在月出东山之处。”濯缨目色平静地望向十万里浩瀚烟波,摊开手心幻出一柄雪白折扇,扇面上描了一朵桃花浅淡,递在夙厌离手中,“这是当年七师姐赠你的,蓬莱仙物,或可破此间禁制。”
夙厌离握住桃花扇,方点了点头。一行人如濯缨所言,先寻到月出东山之处的入口,夙厌离持桃花扇,现学了蓬莱仙术点破禁制,为苏叶与苏木开道,一行人方安然无恙进入三仙山。
一路行来,繁华不复,极目雪白。濯缨忆起从前在蓬莱拜师的点点滴滴,恍如隔世,从前的蓬莱仙会,数百仙灵妖魔齐聚,何等繁华热闹。而今,只冷清清,门可罗雀。
昔年,她曾往方丈取玉醴泉,那神芝草如稻田千亩一般,何其繁盛。而今却闻,玉醴泉枯竭,神芝草凋零,只余瀛洲尚存三株神芝草,生长于镇压凶兽梼杌的断青崖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濯缨依旧不辨东西,幸而捉了夙厌离这只灵鸟引路。一行人很快来到瀛洲山门前,遂见七八个白衣小仙列阵于前,将一行人拦下:“何人胆敢擅闯我瀛洲?”
“劳烦仙友通报,魔族少帝淮冥,前来造访。”夙厌离佯作濯缨的神态和语气,朝着小仙们笑道。
话音方落,则见其中一名小仙,神色微异地与旁边小仙低语道:“这不是蓬莱那个不成器的……霍山君……”
“从前,是蓬莱仙翁座下最得宠的九弟子;后来,是八方欠债的霍山君;而今,是我魔族不可一世的少帝妃。”濯缨见不得这些小仙当着面就嚼舌根,遂走至夙厌离身前,淡淡地自个儿嚼舌根。
小仙们闻言,面面相觑,有些窘迫。为首的小仙脸色不大好看,忙遣了一个小仙前去通报狴犴。须臾间,则见狴犴携谢扇扇悄然而至。
“你来此作甚?”谢扇扇见了濯缨,即此时的夙厌离,脸色似乎十分难看,抬眼瞥见一旁的淮冥,即此时的濯缨,神色愈发不善,“那只青鸟没有带话回去?瀛洲不欢迎魔族人造访。”
夙厌离闻言,似乎有些心虚,未有应话。濯缨忙伸手握了握其胳膊,夙厌离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她即是濯缨,讪讪一笑:“七师姐,真会说笑。先前因了我,仙魔两族生出些许误会,如今误会已除,我也承仙族天帝之命,嫁入魔族,两族联姻,永世交好。再者,你我师出同门,更是亲厚无双,这瀛洲与蓬莱更是同气连枝,师姐嫁入瀛洲,亦是亲上加亲,如此说来,关起门来当真是一家人,岂有不欢迎我夫妇二人之理?”
濯缨听了此言,顿觉这角儿挑的确是不错,饶舌的本事天下无双。夙厌离既已开口搬出了仙魔两族交好,任凭谢扇扇和狴犴如何不愿见她二人,纵然气得脸色铁青,总归得顾及仙族颜面,不好直接将魔族少帝拒之门外。
“阿谢,魔族少帝既亲自来访,咱瀛洲断然没有谢客的道理。”狴犴是个明事理的,行事恰与睚眦相反,十分雅量,遂劝说谢扇扇了两句,令一众小仙退下,将一行人引入了山门。谢扇扇的脸色极为难看,似不愿与濯缨为伍,刚入门则分道扬镳而去。
一众人入了金銮观大殿,未设筵席款待,只奉了几杯清茶,濯缨挨着夙厌离落座,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只觉寡淡无味,搁下茶盏,不禁发问:“听闻,三仙山盛产玉醴泉,甘冽醇厚,凡人饮之可长生不老。我等不远万里赴会,七太子竟不舍得邀我等饮一盏?”
“少帝率魔族大军,攻入三仙山,冰封蓬莱数十载,以致八方仙灵蒙尘,玉醴泉枯竭,神芝草凋零。如今,竟还有脸来向我讨玉醴泉?”狴犴冷笑一声,端坐于仙气缭绕的祥云座上,遂闻殿外传来阵阵熊咆虎啸之声,响天震地。
濯缨虽有所耳闻,却不想淮冥冰封蓬莱,竟祸及三仙山灵根仙源至此,忽觉脑仁儿疼得厉害。怪不得谢扇扇瞧见她,脸色如此难看,定然又将此祸事算在了她的头上。
“七太子,这一切之过,皆在我。我可真是个祸害,竟连累师门及三仙山至此,委实怨我。”夙厌离此时顶着濯缨的皮囊,倒是骂得痛快。
“阿缨,你怎可如此责难自个儿?”濯缨闻言,遂开口劝了句,顾不得许多,又看向狴犴,不疾不徐道,“我这人不喜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此番造访瀛洲,是为梼杌被镇压瀛洲数千年,望七太子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容我等带他回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