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琴声再次响起,云初再次起身离开。
张山睁开眼,走到沉睡的童谣身前,手伸向她的脖颈。就在这时,被突然多出一只手拦住,张山看向刘青"破局需要她。"
"破局的人在对面。童谣说只有赴玉一人是活人。我们先今晚看看究竟,等实在无法之时,再让她见这一切。"
"她是老子的徒弟,老子能看这些尸体,为何她看不得?"
"她虽是你的徒弟,但也是一个小姑娘...你对童谣,是否过于苛刻?"
"苛刻?在生死面前,这些尸体面前,谁他娘的分男女,大小？我们道门教的是斩妖除魔,是在妖魔之下逃生的本领。老子与她一直是局中人,她怎可袖手旁观。"张山推开刘青,伸手打醒童谣。
童谣吃痛,悠悠醒来,她看向张山与刘青,皱起眉头。突然,全神贯注的听着琴声,怒道"不好,这琴声..."话音落下,周围响起脚步声,越来越多。她赶紧把手放到嘴上,示意噤声,然后指了指屋顶。
张山伸手把童谣带到房顶,随即刘青也飞了上来。他们看向周围,震惊的发现,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坑内,坑中只有脚下与对面的两个院子,其他的全是土,土中埋满了尸体,尸体们挣扎的向这两座房屋蠕动。
一些已经挣脱出来的尸体,在地上尝试的站起身,在地上拖着走,而大部分只能在地上爬行。地上的尸体向童谣他们所在的房屋涌来,却无视赴玉的店铺。
张山看向赴玉的店铺,房门紧锁。
刘青担忧的看向童谣,见她面无改色,只是严肃的看着赴玉所在的店铺。
片刻之后,童谣从怀中拿出铜镜,问道"兮落,我们要如何做?"
兮落听到声音,从镜中出来,她施法从聚阴镯内获取到阴气,然后指尖幻出一颗针,刺向赴玉的店门,店门被刺开,店内的赴玉正坐在屋内动手抚琴。
众尸体听到动静,转向赴玉。赴玉却不惊慌,手腕轻轻一转,便更改指法,变动曲调。随着手法的拨动,一道道的音光飞向四周,露出以赴玉为中心的困魂驭鬼阵。
张山震惊的看着,赴玉身边的云梦山令牌"你是何人?"
"何人?你不是要问云梦山被灭门的原因吗?这个可是云梦山的大弟子——赵赴,事情经过无人比他更清楚。"兮落充满恨意的看着赵赴。
赵赴听到兮落的话,震惊的抬起头"你说什么?云梦被灭门?怎么可能..."随即愤怒的挥动琴弦,向兮落攻去,被周围的结界阻挡"你是何人?为何要诅咒云梦?"
"诅咒?呵呵...你云梦也配,大公子屠云梦之时,一直找不到你们六大弟子的踪迹,原来全都躲起来了。"
"大公子...怎会是他...我们费劲心机牵制暴君,就是防止暴君知道后灭云梦...不对...以暴君的多疑的性情,不可能给大公子如此大的权力..."
兮落苦笑道"呵呵...算计啊...都是算计啊...但你们怎能算计到父女之情,夫妻之情,还有祖孙之情?他们是人,他们有感情,不是你们手中的玩偶..."
张山看向赴玉道"都是真的吗?云梦真的用焽公主献祭..."
"你是何人?"
"家父张曲,在生之时,尝尝盯着云梦山的画出神,我问为什么,他始终不说..."
"张曲...他与张君房一起入云梦,五师弟见张曲闻融敦厚,准备等张曲外门考验通过,便收他入门下。"赴玉说完,细看张山的脸庞,片刻之后低下头,继续拨弄琴弦。
"焽公主的骸骨,在你身上。"童谣肯定的说出。
兮落胸膛燃起怒火,向结界撞去,外面的众尸体见机一起撞向结界,两方力量冲击,结界出现了震荡,渐渐的出现裂痕。就在这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灵气,修复结界,随即不知从何处飘出点点的星辰,星辰落在众尸体身上,众尸体身上的痛苦与怨气得到了压制,暂时安静下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 莫知我哀!
一阵空灵的歌声传来,众尸体缓缓闭上眼,进入梦乡。但歌声无法压制兮落的愤怒,她凝聚阴力再次冲向结界,在半空中被一股力量牵制,她回头看去,是张山拿着铜镜牵制住她。
"童谣,去抢镜子。"兮落发狠的吼。
童谣看向张山"为什么?"
"老子,要他亲口说出来,老子要知道为什么?"张山怒吼道。
"为什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周围你看不到吗?这里的一具具尸体满怀怨恨,地府不收,人间不容,只能日夜不停的受魂魄挤压之苦,他们的怒吼听不到吗?哈哈...却问我什么...多么可笑啊..."赴玉擦落笑出的眼泪"杀了一个秦朝公主算什么,我只恨不能刨了秦国的祖坟,不能亲手屠了秦国所有的将领,不能把白贼挫骨扬灰。我对秦国的恨,可比天高。只可惜啊...师傅只让杀一个小公主..."说完,把门关上。
张山看向土里密麻麻的尸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长平..."刘青低声道。
"老子知道是长平,老子也知道长平之战。周国天下之时,诸侯势力博大,各诸侯国大小战役不计其数,诸侯国覆灭也是常见。但,他为何对长平之战,如此深的恨意?"
"我不知...秦王宫被烧...很多记载都没了...只是小的时候听长辈们,偶尔说起长平之战,都是称赞武安君的用兵如神,神往武安君的谋略..."
"战争之罪是君王的贪婪,赵王贪图上党郡,要摘秦国举全国之力,才取的果子。韩王已派使者进献了上党郡,赵王却贪婪的染指,此事就算秦王同意息兵,百万秦兵也不愿...因赵国横插一手,让秦国取上党郡晚了三年,将士死伤过半,差点拖垮了整个秦国,整个秦国上下怎能不恨..."兮落愤恨道。
童谣扭头看向土坑中沉睡的尸体,喃喃道"我不清楚这些,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我只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
"对,就是这样...我们要想法子离开才是。"刘青赞同的道。
"好,你们先找到出去之法,但这个赵赴,我定要手刃。"兮落说完,回到镜中。
张山气恼的要扔镜子,被童谣护住。童谣摇了摇刘青的手臂,刘青点头,把童谣带到地上。就在他们落在地上之时,一缕亮光穿过黑暗,照在土坑中。随着亮光越来越多,地上的土坑变成了房屋,土里面的尸体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很快整个长平城显现出来,人们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张山跳下屋顶,用力的拍赴玉的门,门许久未开。张山怒火中烧的抬腿要踹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
赴玉惊喜的看着张山"贵客,您终于想通了,要来小民店中。小民就说嘛,云初她就嘴皮子厉害,酿酒..."还还未说完,被张山拉起衣领,他看着张山愤怒的脸,喃喃道"贵人,您息怒...息怒...您容小民想想,究竟何处得罪了您..."
"你别老子装傻,快给老子说,云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云梦?云梦山?那可是诸国谋士向往之地,哪是我这等小民能接触到的...贵客,您莫不是夜里发了梦,还未醒来..."
张山气恼的扬起拳头就要打,被赶来的童谣拉住"师傅,别打,他真的不知道...白天的时候这里就是幻境,应该说是梦境,有位仙人给这里的亡魂造了一个梦..."
"梦,小丫头,你真会瞎说。小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怎会是梦..."赴玉不满的反驳道。
云初走到门口,听到仙人两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童谣面前"仙人,这里有仙人?在哪儿,童谣妹妹,你给奴家说说,回头奴家好对别人炫耀。"
张山凌厉的看向云初"你昨晚去哪儿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奴家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还有你,大清早的抓着赴玉干什么?"云初说完,出手把张山推开。
刘青出手拦住继续发怒的张山,把他推到店外。
童谣扯着张山的衣袖,把张山带出街道"师傅,赴玉已经魔怔了,我们要找到根节,才能对症下药。"
"我赞同童谣,赴玉的心魔是长平之战,此事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我们去找说书老头,他定知情。"
"好。"张山点头同意,疾步向市集出发。
刘青与童谣紧随其后。
他们走到市集,发现市集寥寥数人,众人脸上充满愁绪。更有一个妇人坐在地上摸眼泪。
童谣跑到妇人面前问"大娘,您为什么坐到地上哭?"
"老妇的三个孩子与夫君都被拉去打仗了,如今家中只老妇我一人...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一位路过的老者道"都一样,如今长平家家户户,都只余妇孺老弱,能拿起枪的都去战场了,长平空了...空了..."说完,颤颤巍巍的走向城门。
刘青与张山对视一眼,同时跑向说书老头那里,此时说书老头正忧愁的看着天空,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刘青上前一步问道"先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说完了?"
"年初上党郡破了,廉将军下令收了上党的败军与百姓。秦国震怒,派军攻打长平,如今长平已经十室九空,都被拉进战场了...可廉将军,剩少败多,不停的后退..."
童谣不太明白"既然廉将军不敌,换了廉将军,不就是了。或者,多派几个将军来?"
"不行,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何况,长平不是还没破吗?秦军举全国之兵,所需粮草辎重巨大,只要廉将军守的住,秦军必定不战而退。"刘青解释道。
说书老头抬头看眼刘青"晚了,赵王已经下令换将了。秦国耗不起,赵国更耗不起..."说书人话落,大家久久沉默。
童谣看向刘青"换了谁?是否比廉将军更厉害?"
说书人却哭了起来"是赵括,是个二十多岁,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只不过熟读兵书罢了。"
"这是秦兵的反间计,赵换将,秦自然也换了..."
说书老头震惊的站起来"换了谁?秦对韩国势在必得,赵却横插一杠,多加阻拦,灭秦之国威...是了...定是武安君,只有他才能大胜,扬秦国之威,洗秦国之耻...不行...老夫要去邯郸,老夫要面见赵王..."说完,他快步的向城门走去。
童谣望着说书老头的背影,有些伤感道"无论怎么看,都是赵王贪婪,咎由自取...却苦了百姓..."
"战争是君主的贪婪与自大,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百姓们就要承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张山沉默片刻,看向刘青"说书老头走了,我们接下来找谁?"
"等,等明天。明天我们会知道真相。"刘青说完,看向西移的太阳"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回到街道,赴玉发怵的躲了起来。云初没好气的瞪了张山一眼,走进门内。
玥娘走了出来,担忧的看向张山"我听老板娘说,你大清早的差点杀了赴玉,还对老板娘吼,说你跟中了邪似的..."
"老子好好的,没事。"张山看了一眼赴玉,走入云初店铺。
童谣含笑道"我师傅没事,他昨晚发梦了,梦到赴玉要杀他,云初姐姐还帮赴玉。师傅醒了就要报仇,我与公子好说歹说,才让师傅相信那是梦。"
"真的吗?"玥娘怀疑的看向刘青,见刘青肯定的点头,玥娘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