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的小鱼越游越近,借着微光,梁润甚至可以看清它身上的每一道纹路和每一片鱼鳞。
梁润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它游到自己面前,甩着有力的尾巴,扇到自己脸上。
痛感让梁润清醒过来,原来他根本没有什么发光小鱼,他看到的“鱼尾”,只是郭游手上的防水手电筒。
郭游的头发像海草一样漂在水中,潭水扭曲了整个世界,水下的郭游和陆地上的郭游完全两模两样。梁润警觉起来,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郭游吗?
郭游扯了扯梁润的手臂,指了指右侧的一处地方,示意他往那瞧。
那是一个巨大的钩状石头,弯钩之处罗列一排锋利尖刺,尖刺勾着一具尸体。将之称为“尸体”其实并不合适,因为肉身腐化,剩下的只是森森白骨。全靠结实的潜水服套着,它才完整的吊在这里,否则骨头早就被冲散了。
水下除了手电筒,没有别的光源。万一被尖刺勾住,或是被划伤,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郭游是在提醒他,要他注意。
近在咫尺的白骨给梁润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强忍心中的不适,点点头,回应郭游。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出发。
身后的光源彻底消失,他们只能前进。
游过一个狭窄的弯道,终于看到了头顶的一抹天光。梁润振奋起来,努力向上游去。头顶的光点,变成一个光面,光面逐渐变大,再变大。
就在他即将浮出水面之时,一只惨白的手捉住了梁润的脚踝。泡在水里这么久,希望就在眼前,梁润怎甘心放弃,他奋力挣扎,两只脚使劲蹬踩,想要摆脱束缚。
那只手力量极大,梁润的挣扎在它面前不值一提。
梁润的体力和精力几乎到了极限,他没力气了。慢慢的他扑腾的幅度变小,他只能看着郭游离他愈来愈远……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要死了吗……
郭游抓住梁润的手,用力一提,“哗啦”一阵水花溅落的声音,两个人头浮出了水面。
游到岸上后,精疲力竭的两人双双瘫倒在地。呛了水的梁润跪在地上,咳得惊天动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郭游呈大字状躺在地上,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番折腾后,梁润恢复过来,不再咳嗽了。他脸色苍白,也不管不顾地躺倒在郭游旁边。
片刻歇息,郭游大脑回魂,他不得不思考现在的处境。烛影容器阿睿现身,不出意外的荧河一定就在附近,再加上阿久津失踪。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郭游强打精神,勉强让自己振作起来。他撑起身子,对梁润道,“这潭水好怪。”
梁润很想回答他的话,但他实在没力气。
“这水好像能让人产生幻觉。”郭游自言自语,他拍了拍梁润,“小梁,你在水下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有。”梁润气若游丝。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快走。”郭游道。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郭游用遣火咒烤干了两人的衣服。修整片刻,他们决定先找到阿久津再说。
深山之中,就像迷宫一样。他们不仅要警惕荧河,又要找人,这谈何容易?要是走错一步,被敌人发现了,便是便是万丈深渊。
他们绕了半天,还是没有线索。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梁润一阵心悸,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嘴唇惨白,他猛地抓住了郭游的手,虚弱道:“郭游,我不能再走了……”
话音未落,他像被风吹倒的纸片一样,倒在地上。
“怎么了?”郭游手忙脚乱地扶住梁润,焦急问道。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梁润感受到体内心烛的力量开始复苏,这股强大的力量不受控制,在他体力乱窜,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压成碎片。“共情”这一能力,在他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自动开启,荧河的画面和他自己一路走来的画面走马灯一样,交替在他脑中出现。
错乱中,他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梁润,还是荧河。
头疼得快要炸开,他要疯了!
“共情”的力量到达极点,他甚至看到荧河就在自己眼前。烛影巨大的威压震撼得他说不出一个字。
不远处传来一个阴冷的男声,“今天没发现什么吧?”
“呜呜呜呜。”
糟糕!有人来了!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郭游抱起痛得几乎昏厥的梁润,快速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这片谷地狭窄,一眼就能看尽,而最近的林子距离他们几百米,现在跑过去,根本不可能做到。他们根本无处藏身!
郭游一咬牙,带着梁润躲到一堆堆叠的乱石之后。乱石不能完美地掩盖他们的踪迹,好在乱石中长了一大丛蓬勃茂盛的野草,刚好能让他们隐密其中。
郭游暗自祈祷,千万别刮什么风,草丛说高不高,风一压低,两人立即“现出原形”。
“放心好了,今晚你就能得到解脱。”男声继续道,“不要着急。”
“呃呃呃。”
好熟悉的声音,那是谁?
梁润艰难支撑自己的身体,透过草丛的半指不到的缝隙,观察来者。他看到的先是一张略带稚气的面孔,是在竹林中遇到阿睿。阿睿神情恭敬,低着头,站在一边。
另一个是谁呢?梁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的心跳得快极了。因为“共情”的力量,压迫得他身体发虚,眼前的视野如同罩了一层纱网,眼前的人脸变得模糊不清。
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了另一个人的脸,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是荧河。
通过“共情”,梁润“见”过荧河很多次。但亲眼见到,他还是难以置信,世界上怎么会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不远处,做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事情,他不得不感叹心烛的神奇。
梁润和荧河从长相上来说,确实难以辨别,这种相似程度超过普通的双胞胎。他们两人身上的疤痕,指纹,身上每一颗痣的位置,总之所有能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证据都是一致的。
即便如此一致,熟悉的人绝不会将两人认错。
荧河和梁润不一样。
最大的差别在眼睛。荧河身上有股阴冷的特质,他的眼神锐利,冰冷,像攻击性极强的动物,没多少“人性”的成份。如果要用动物来类比的话,一定是毒蛇。被他盯上的人,会极不自在,没准下一秒,就被他的毒牙刺穿。
受到烛影感召的心烛在梁润体内灼灼燃烧,梁润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小心地躺下,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块小石子。
“咔。”
不幸的是,虽然顶开石头的声音非常微小,常人可能不会听到,但还是被荧河注意到了。
荧河眯起眼睛,紧盯草丛,如同吐着信子,预备猎杀猎物的毒蛇。他冷冷道:“谁在那里。”